正文 第9章 左手右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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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左手右手(上)
這是一個可怖的午後,颶風出奇肆虐——它把威力全都施加在脆弱的屋頂和窗玻璃上,使得整個屋子裏的氣壓低得叫人無比胸悶。屋裏的房客像幽靈一般在房子裏飄來飄去,一個個緘默不語,甚至害怕相互見麵。肢體上的倦怠和衣服上的潮氣都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不快,連同精神上也糟糕到了極點。連小Jeremy也沒有了玩鬧的興趣,睜圓了眼睛看著屋裏的長輩們,滿臉都是什麼也不懂的好奇神色。
昏過去的Xavier夫人在Nicholas和Conwell小姐的照料下恢複了神誌,男人們把身體變得異常沉重的她架回了二樓那間已經沒有了主人的主臥室。
老先生要求Conwell小姐找來了安眠藥,他覺得這個時候,Xavier夫人還是睡上一覺比較好——她是那種神經質類型的女性,有一點情緒波動就可能失去控製,萬一她有自殺傾向就更不好了。
於是整個下午,Ryan探員和Benjamin治安長都留在了主臥室門口,輪流守著Xavier夫人。
Conwell小姐一直跟在Gloria的身邊,跟她表示自己對女主人作為的不滿,還掉了幾滴眼淚,看起來多少有些做作,連眼淚也像是硬擠出來的。她對Gloria說的話歸結起來也就這些意思——她早就知道“結果不會好”,Xavier先生是多麼專情的美男子,而Xavier夫人妒忌心太重……
Gloria隨口應答著,沒什麼過多的回應。老先生一直跟在她邊上,心情一直很好,此刻他心裏想的卻是,現在該務務實了,於是他打斷了Conwell小姐的喋喋不休,好脾氣地問道:“那個,不知道管家小姐能不能勉為其難,給大家湊合一頓午飯?我本人實在已經饑腸轆轆了。”
Gloria的眼睛終於不再看著地麵,斜斜地瞥過來,目光促狹。
看到了女兒的目光,老先生笑了笑,也忍不住老臉微紅。然後,他仿佛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拍了拍額頭,對Gloria道:“Ria,案子基本應該是結了吧,而且Xavier夫人也承認了殺人的罪行,你是不是應該先和上麵彙報一下?”
Gloria挑了挑眉毛,微微搖了搖頭:“老爸,記得我說過,這個案子絕對有蹊蹺,還是先等等吧……讓我再想想,還有幾個細微的問題,等我想通了,我就和主任MTAC。”老先生為難地點了點頭:“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然後背著手走開了。
他走到了陽台上,對著小Jeremy勉強露出笑意,心裏也忍不住詛咒起這次該死的假期來。
過了好久,Conwell小姐才到陽台來喊大家吃午飯,這時老先生才注意到,從剛才起就一直沒看到過Gloria的影子。
Ria上哪兒去了?老Richard在心裏嘀咕著。然後他來到欄杆邊,向烏雲下的一片岩石望去——這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生命的地方,荒涼、貧瘠、寸草不生。隨即他又向左麵最靠近房子的棕櫚樹林瞥了一眼。
Gloria正攤手攤腳地躺在一棵棕櫚樹的陰影裏,頭枕在手上,眼睛凝視著上方的大葉子,眼神卻沒有聚焦。
“吃午飯了!”老先生將手圍成喇叭狀衝她嚷道。
Gloria吃了一驚。然後她慢騰騰地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土灰,朝房子的方向走了過來。
一頓沉悶異常的午飯,幾乎聽不見一句聊天的聲音。桌上的盤子不少,食物的樣子看起來精美可口,但對吃的人毫無意義,因為大部分人都完全沒有胃口,用叉子叉起食物連看都不看就往嘴裏送。Ryan不在,他在樓上陪著Xavier夫人。老Benjamin吃完,安靜地轉身離去,過了一會兒,年輕的Ryan從樓上下來,坐在桌邊也開始吃飯。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說一句話。
吃罷了飯,大家又四下散開。
老Richard回浴室洗了個澡,神清氣爽地下樓來。Gloria仍舊坐在起居室裏,麵色很不好看。
“你在煩什麼呢?”老先生在她身邊坐下來,“你的臉再這麼拉長,下巴就掉了!”
“其實也沒什麼,”Gloria側了側身子,“我隻是有點惱火。”
“惱火!為什麼?”
“為我自己。”
老先生咧嘴一笑:“為了我找到的那塊手巾嗎?算了吧,人不可能每次都交好運。”
“哦,不是這個。你的分析很漂亮,不必謙虛。是別的事。”
“什麼?”
“我惱火的就是這個,”Gloria說,“我不知道。”她猛然坐直了身子,用手拍著臉頰,“可以說是一種直覺吧——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腦子裏蹦出來,告訴我某種信息。可是那東西就像輕煙一樣,要是我能抓住它就好了。”
“你也去洗一洗吧,”老先生關切地說,“也許隻是頭疼。”
等到Gloria也換好了衣服,兩人來到了二樓屋後的小平台上,Gloria走到平台邊上,俯視著海麵。老先生走過來,站在了她右邊。
“我想我們得做好長期在這裏待下去的準備了。”Gloria小聲說,並沒有轉過身來。
老先生發了一會兒呆:“這倒是可以讓我們做些事,”最後他還是開口說話了,“我也有種預感,接下來的幾天裏咱們是不會閑著的。”
“你的意思是?”
老先生沒有回答,預感這東西,誰也不好說不是?
過了一會兒,Gloria說:“這個案子我們還是要嚴格按照程序來。樓下書房的門你鎖了沒有?”
“書房?”老先生眨了眨眼睛,“沒有,怎麼?這很重要嗎?”
Gloria聳了聳肩:“這可就不好說了。我們下樓走走吧。我又開始懷念那種令人不安的氣氛了——也許那股輕煙就要顯形了。”
他們下樓來,一個人也沒有碰到。一樓陽台上也隻有Nicholas一個人。
當他們重新回到犯罪現場,心有餘悸的Gloria在整個房間裏轉了一圈。桌上的紙牌還在,電腦轉椅、陳列櫃、殺人的槍、子彈盒——什麼也沒有少。
“你這個神經質的老太婆,”老先生揶揄道,“不過我們把槍留在這裏是愚蠢的,還有子彈匣。我看我們應該把它們放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愁雲滿麵的Gloria望著桌麵:“最好把紙牌也收起來——畢竟它們也是物證。這是件瘋狂透頂的案子——屍體已經保存在了冰箱裏,物證由官方保管,咱們是完全可以舉杯慶祝勝利的——真是了不起!”
她把紙牌收攏在一起,整理好了遞給父親。那張撕成兩半的黑桃六留在桌上,她略猶豫了一下,把它們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隨後Gloria找來了幾把鎖,把房間的每個出口都鎖上了,才略微放心地點了點頭。
“我們應該把證據都放在哪兒呢?”他們上樓時老先生小聲地問道。
“不知道。應該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幹嘛不把它們留在書房裏?你剛才那麼費勁地把每扇門都鎖上了。”
Gloria拌了一個鬼臉:“你以為那幾把鎖能鎖得住?我這麼做也就是表個姿態……這是怎麼回事?”
一大群人聚集在主臥室的門口。
他們擠進房間,發現Ryan和Jackie俯身立在床邊。
“出什麼事了?”Gloria厲聲問道。
“她有些神誌不清,”Ryan喘著粗氣說,“恐怕有點暴力傾向。幫我抓住她,Jackie。Conwell小姐,我們恐怕需要鎮定藥!”他衝著門外喊道。
Xavier夫人在兩個男人的鉗製下奮力掙紮著,手腳胡亂地揮舞著。她的眼睛像是甲亢患者一樣瞪出眼眶,緊盯著天花板,但什麼也看不到。
“行啦,別亂來了,”Gloria湊上前,俯下身去,在她的耳邊快而清晰地喊道,“Xavier夫人!”
手腳停止了揮舞,藍眼睛裏似乎恢複了神智,但她的頭依舊一個勁地向後仰著,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Xavier夫人,你的行為很愚蠢。”Gloria用同樣的語氣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那樣毫無意義。快醒醒吧!”
她哆嗦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她開始輕輕地抽泣起來。
大家都長舒了一口氣,Jackie幾乎立刻就從床邊彈到了牆邊,似乎是極不願意和自己的嫂子共處一處。Ryan抬起身子頓了頓,還是留在了原地。
“現在看起來Xavier夫人應該暫時是沒事了,”Gloria也站直了身體平靜地說,“但我覺得還是別讓她一個人獨處比較好。Ryan,一直到她完全恢複正常之前,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和治安長能輪流看護她。”說完後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她還要鬧,還是讓她睡覺吧。”
然後他們驚奇地聽到床上的女人嘶啞著嗓子發出的聲音:“我不會再惹麻煩了。”
“很好,Xavier夫人,那樣很好。”老Richard發自內心道,“順便問一句,Jackie?”男人聽到他的召喚,回過頭來,“你也許知道,這個房子裏,有沒有什麼安全的地方能讓我們存放些東西?”
“呃,”管家小姐從門口躋身進來,“先生,我知道起居室裏有個金屬箱子,也許能派點用。”
“哦?”老先生饒有興趣地轉頭,“是密碼鎖嗎?有誰知道那密碼?”
“不是密碼鎖,”管家小姐的語氣帶了絲不太明顯的得意,“那是把挺特別的大鎖,鑰匙隻有一把,絕對撬不開,據說是按著古老的東方的某種機巧製成的……”
老先生表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正合用,謝謝你,Conwell小姐。來吧,Ria。”於是他在眾人目光的追隨下走出了房間。Gloria在他身後從容地跟了上來,眉頭卻還是微微皺著。當他們在樓梯上走時,她戲弄地看了老爸一眼。
“你這可是個失誤啊。”她說。
“嗯?”老先生不明就裏。
“這個失誤啊,”Gloria耐心解釋道,“你這樣存放證據,跟不存基本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好在,我已經把最重要的證據放在口袋裏了。”她笑著拍了拍放著那兩張撕開了的黑桃六紙牌的口袋,“這樣一來反而有趣了。老爸,你看,這樣像不像是設下了一個陷阱?”
老先生有些窘迫:“嗯……說實在的,這一招我還真沒有想到。也許你是對的。”
他們走進空無一人的起居室,找到了管家小姐口中的那個箱子——它就嵌在假壁爐的那麵牆上,被塗上了和牆麵相似的顏色,所以顯得很隱蔽。Gloria在電視機櫃的抽屜裏找到了那把奇怪的鑰匙,她仔細研究了一會兒,聳聳肩,把它丟給了老爸。
老先生接過鑰匙,皺著眉頭大量了一會兒,然後打開了鎖——鎖芯一陣亂響,箱子裏空空如也。他從口袋裏掏出那一摞紙牌,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把它們放了進去。接著他又掏出那把殺人的火器,想了想,還是放回了口袋裏。
Gloria讚同地點點頭:“非常時期,我們還是小心點好。老爸,槍就由你來保管了。”她走到箱子旁,砰一聲關上了合頁門,拔下鑰匙掛在了她自己的鑰匙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