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之脫變——婉兒、漣嫣篇  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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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你三更半夜的偷跑出來做什麼,原來是為了燒這個!”
    驚聞身後人的話,紀曉婉慌忙的站起身,“少爺!”
    “這袂絹帕我見過,大娘生前愛不釋手,據說曾經在你‘上身’那日毀壞過,大娘還特意找了青音修補,可惜府裏無人能勝任之,原以為毀了的就不會再出現,誰知在‘普嚴寺’裏,大娘又給我看了同樣的一袂,除了所用的布料照比原來那個質的粗糙了些外,做工竟為同一人所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原來的那袂大娘曾在去了徐府後說過,那是京城裏的‘毓秀布莊’店主陳久的女兒所繡,可惜啊——那女子一家一年多前就失蹤了,現在的店主雖是他們的至親,可也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紀曉婉默默的垂頭聽著慕容景天講故事,心中的澎湃生生的被她緊握的手指上的指甲嵌入掌心裏的刺痛壓下。
    慕容景天緊緊的盯看著紀曉婉的反應,那緊握的小拳頭已經因為用力過猛骨節處開始泛白,低垂的頭顱看不到眼中情緒的變化,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發抖,不是平日裏害怕的抖,而是極力控製自己的抖。
    慕容景天盯了好久,直到守靈的兩個小丫鬟不知從何處匆匆跑回來,一見慕容景天站在靈堂裏,嚇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大、、大、大少爺!”
    慕容景天轉身看著兩個驚慌失措的丫鬟,又轉頭看了眼依舊低頭的紀曉婉。
    “回去睡覺吧,明兒個一大早還要起靈呢。”
    紀曉婉依舊垂首站立在那裏不動,仿佛並沒有聽到慕容景天的話,兩個抖的像篩子的守靈丫鬟看著慕容景天腳步移動、、
    慕容景天拉起紀曉婉緊握成拳的手,試圖想掰開她的拳頭,可惜那手卻是攥的死死的,慕容景天居高依舊看不到她的表情,無奈之下,隻好握住她的手腕一步步將她帶出靈堂。
    “來人——”
    就在兩個小丫鬟對於慕容景天的態度報以僥幸心理的時候,走出靈堂不遠處的慕容景天沉聲喚道。
    聽到喚聲,自有值夜的家丁護院跑來——
    “去把潘總管給我喚來,還有,把裏麵那兩個玩忽職守的丫頭給我關柴房裏去,等待明日大夫人下葬後處置。”
    “大少爺,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少爺——”
    “奴婢們隻是出去解手,真的不是偷懶、、大少爺——”
    “大少爺饒命啊——”
    兩個丫鬟哭嚎著被人拉了下去,一時的躁動,終於讓大腦自閉的紀曉婉醒覺了過來,不知所以的紀曉婉看著被強行拉走的兩個丫鬟,還有握著自己手腕的手,紀曉婉一時有些迷蒙。
    “少爺?”
    “還神了?我還以為你又要被‘上身’了!”慕容景天側目看了她迷蒙的小臉,意欲不明的笑了笑。
    “奴婢、、”紀曉婉稍稍平複顫抖的身體,卻在見到慕容景天的笑時忍不住又顫抖起來。
    “我說,大少爺,三更半夜的要說貼己話也別選在這兒啊!還有,這不光是地點不對,時間也不對啊,特意尋了我這個多嘴的人來就更不對了!”潘辰人還沒到,閑懶的聲音就劃破了萬籟靜寂的夜幕。
    “知道自己多嘴還廢話!去再找兩個盡職的丫頭守靈,剛才那兩個玩忽職守跑出去胡混被我撞了個正著,已經關柴房了,帶明日大夫人喪事完了當眾亂杖打死,屍首直接丟出去。”
    慕容景天話說完便拉著紀曉婉往‘秋意園’而去,紀曉婉不住的回眸看著被拉走的那兩個丫鬟去的方向,兩條人命就在幾句話的輕描淡寫間就要沒了。
    翌日清晨便是蓋棺起靈的時刻,大夫人親生的兩個女兒中,大小姐因為不知和自家相公遊曆到哪裏去了,到了男方家送信的人無功而返。二小姐因為孕期待產,起靈當天才遲遲到來,剛一下轎便哭唱起來,陰陽頓錯間到底有多少是真情無人得知,隻是明眼人都可見到她不經意的給自己的丈夫遞眼色攙扶她。
    一通假模假式的哭完,蓋棺儀式開始,慕容子旭的幾個子女都應了司儀的唱諾走形式的搶了棺釘和把棺阻攔了一會,當棺蓋終於蓋上的那一刻,大夫人的二女兒一聲淒零的‘娘’,叫的人心發酸,不管真假,去的終是給予自己血肉的至親。人就是這樣,聽聞也許不覺失去,可是親見的時候才會知道失去的就在眼前,卻是永遠都抓不住了。據說,大夫人的兩個女兒很少回娘家的,與大夫人也不甚親近,甚至有人曾說過,慕容家最不缺的就是冷心冷情的人,也許,二小姐下轎時的哭喪隻是做戲,可是當二小姐親眼看見被病魔折磨多日、不見往日風華的母親就那樣直挺挺、毫無生氣的躺在冰冷的棺木中時,那渾天而生的母子親情又怎會不讓她有所觸動。
    經過一些繁瑣的禮儀過後,當一聲高亢的‘起棺’聲喚起,六十四杠頭同時被抬起,除了等待換杠的漢子,‘普嚴寺’誦經的和尚,頭前打招魂幡的慕容景天,扶棺而涕的眾子女,還有族裏長輩及平輩的男主們,其他人包括各房女眷、小輩、府裏所有的下人,都齊齊的跪哭了一地,對於女眷和下人來說,這將是她們能送大夫人的最後一程了。
    送葬的人排了長長的一隊,慕容族的祖墳在錫蘭山上,距離瓊州城西三十餘裏,一眾人浩浩蕩蕩的‘扶棺’、‘哭路’、‘上廟’、散紙錢,五十六名樂師一路吹打著穿街過巷,引得瓊州城百姓頓足觀望。隊伍中除了樂師及百餘名的誦經僧侶外,光是隨行的職業杠夫就跟了一百多人,身後奉金童玉女、金銀財庫、玉樹金寶、金銀雙山等喪葬用品的就足有四五十人,更有扛抬三牲五祭的隨從緊隨其後,慕容族老老少少三百多名成年以上男丁車馬跟隨直奔西城門外錫蘭山而去——
    未時一刻,慕容府大夫人——慕容張氏的靈柩在錫蘭山上慕容一族的世代福地,下棺蓋土。
    當天晚,慕容府撤流水席,大擺四百零一桌‘白宴’,招待五日來幫忙的親朋好友、僧侶、扛夫、樂師等。當日上灶的知名大廚就有五十餘名,菜色多達百餘種。
    第六日府裏上下開始打點大夫人‘頭七’事項,大少爺慕容景天代其父包下瓊州城最大的酒樓‘暢春園’宴請四方趕來吊唁的富甲商賈、官宦顯貴、鄉紳世家。
    第七日,大夫人的‘頭七’。據說人在死後,在這一天裏會回來看望今世裏的親人或是放不下的人,也算是去了的人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眼,從此斷了今生的念想,看完這一眼就將‘路歸路,橋歸橋’,來生既是陌路。慕容府在大夫人居住的‘蔓汀居’擺下了‘頭七’的祭台,為夜間將要回魂的大夫人備下的生祭物品擺放了滿台。傍晚,慕容府大門外牆處、‘蔓汀居’院門外牆處及其大夫人生前所居房間的煙囪處各自分別擺放了七層七寸紙紮、九寸銀質、九寸金質的懸梯,說是怕大夫人回魂夜府宅太深找不到路進門。夜幕時分,整個慕容府都被罩上了一層詭異的氣氛,‘蔓汀居’的院門內外、擺放懸梯的周圍都被鋪上了薄薄的一層小灰(玉米竿子燒成的白色灰燼),據說這樣可以看見大夫人回來的足印。一切都安排妥當,半夜臨近子時‘蔓汀居’內,丫鬟、奴才跪了一地,等待著大夫人的回魂。這個時候府裏的主子們倒是都回避了,說是怕真見了親人大夫人會不舍得走。總之,夜是無邊的黑寂,一地的人是各個毛發豎立,回避中的人也不知道會有多少真的能對那已去的人存些留念之情。
    紀曉婉心懷悲戚的跪在一群丫鬟中間,此時此刻的感覺像極了前生裏等待母親回魂的那夜,如此期待又如此悲涼。好不容易在這莫大的府中,有一個如母般的長輩可讓自己寄以孺慕之思,可惜終還是緣分淺薄,似乎前世今生,自己都在不停的麵對著死亡,無論是親人一個個故去,還是自己最後慘遭毒手,似乎死神一直圍轉在她的周圍從未曾離去。是不是所有對她好的人最後都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呢?紀曉婉很怕!她怕自己會帶給周圍的人不幸,更怕再有人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也許、、也許貝奇的離去會是一種福氣,一種上天保護他的避禍方式,那麼她對此甘之若飴!紀曉婉如是的想著。這幾天裏因為不住的哭悼和操勞,再加上心中對於慕容景天與她說起的關於自己前生的事情耿耿於懷,及對大夫人喪去的淒然之情,一時間精神、心理及體力上三重受壓,大病初愈的紀曉婉終於在大夫人的‘頭七’之日的子時過後昏倒在了‘蔓汀居’的門口。紀曉婉的再次昏厥,再一次愁壞了紫衣,急壞了青音,也給慕容景天一顆煩亂的心再添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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