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茫茫，獨撐一葉孤舟，他迷惘無措，不知路在何方。幾點孤鶩在水岸旁被驚起，無數羽翼扇動的窸窣聲響，飄進耳畔。影影綽綽，彼岸分明立著一人，背影寂寞孤傲、卻亦泊羈寬闊。這般熟悉……突兀地灼傷了心，刺痛了忍，令他難以自控般微微顫抖。他莫不是……冷秋水！？
    霎那，他的心滿溢瘋狂歡喜，疾速向對岸劃去。待他涉水上岸，輕輕探手，卻舉步維艱。他真怕伸出手，卻再次觸摸到虛空，觸摸到自己的失望。猶豫間，前方的身影卻驟然如霧般消散，再也覓不著。
    滿滿的心，不由自主，一下子空了。
    慢慢坐地，闔眸，卻流不出一滴淚。嗬，淚已流盡。秋水，早已在那個漫天飛雪的隆冬，在離他如此遙遠的國度，消逝。就算自我欺騙，仍是換不回星點溫存。真累。
    “雲兒，你又是何必呢……”
    幽深裏，一聲歎息似是從水岸盡頭飄來。洇染透濡濕霧氣，輕輕落入他的心裏，生根。
    是，又是何必……他惶然詰問自己，不是說好忘懷得失，將他藏在心裏最柔軟的角落，憶起便會微笑麼？可是，心之痛楚，完全無法抑製、無力琢磨。當初，他或許不該答應他——活著、活下去，甚至將他遺忘在歲月的灰燼裏，隨風而逝。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賠上這一世的情動。他勾起一抹慘淡的笑，這十年一情，當真得時光慢慢撫平粗糲痛楚，最終得以釋然罷。
    秋水，我不問前世今生，我隻要此生有你，美矣足矣。但此生，終究是錯失。來世，上蒼不會待我如此寬容，他不會讓我再遇見你罷。
    最痛之痛已曆，等之心死，哀又何懼。
    他躺在水岸上，張開單臂，似一隻亟待翱翔、卻失了翼的鵬。水岸潮濕的氣息侵染著他，糅雜著水藻的淡香，漸漸恍惚了他的心神。他微一垂頭，出神地望著手心裏的霧氣，漸漸微笑。開掌清風，閉掌嶙骨，最終，他不過是獨自踟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