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澧再次清醒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紅色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是鮮豔的紅色。連他那張蒼白的臉似乎都在那些紅色的襯托下泛出絲絲潤色。
    “醒了？怎樣？感覺還好吧？頭會痛嗎？他們下手不知輕重，別介意。”尋著聲音望過去，發現是那天那個溫柔的男人又坐在了床邊。內心一陣疑惑，有很多東西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好。男人見莫澧一臉疑惑的樣子，輕輕的撫了一下他的頭，安慰道：“想問就問吧。什麼都可以，我一定會好好回答的。”
    “你是誰？”
    “聞人靄，你同父異母的大哥。不過，已經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了，因為父皇把我貶成了庶民。”
    聞人靄無奈而又自嘲地笑著，讓莫澧感覺自己是在揭他的傷疤，側過頭，小聲埋怨：“我沒問你那麼多，別說得那麼難過……”
    聞人靄笑笑地拉過莫澧，讓他的背貼著自己。不經意地看了眼他耳朵上的耳飾後，幽幽地說：“不，你過去總說我話太少的，那以後，我就改了。對你，我希望自己能多話點。把自己想說的都告訴你。或許……隻有這樣，我才能稍微的安心……”
    “我不是那個人，沒有那人的任何記憶，不值得你們對我好。”莫澧略感憂傷地念著，心想自己是個懦弱的人，而這副軀體卻是個意誌堅強又討人喜歡的人。那麼多人想要他，但自己卻霸占了這個完美的軀殼。往後還有多少誤會？他必須和他們把話說清楚！
    “對，現在的你失憶了。雖然在我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但你堅持的話，我會接受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會一直喜歡你。”滿足的聲音從莫澧的頭頂傳出，唯獨那一臉受傷的表情不想讓他看見。聞人靄覺得他是因為不想想起過去的自己，所以才強迫自己不去恢複記憶。
    “一直喜歡……”來到這個世界，莫澧聽到和看到很多自己過去沒有碰過的東西。但是，沒有一樣是屬於他的，屬於一個叫莫澧的人。帶著一點煩悶，莫澧掙開了靄環在腰上的手。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看著聞人靄，似要把他整個人看進心裏一般，猶豫不決地問：“你既然是我大哥，那我可以相信你嗎？”
    聞人靄毫不猶豫地給予肯定的回答。
    “那我說的話，你都會相信嗎？無論我說什麼？”
    “是的，隻要是你說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願意相信！”
    莫澧看著聞人靄那雙溫柔的眼睛，裏麵滿滿的都是信任，即使知道那並不屬於自己，依然按捺不住內心的感動。他慢慢地縮到了床角。一直以來，他都喜歡縮在那些細小的地方，那些地方讓他感覺很安心。他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得到的依然是毫不猶豫的肯定。告訴他自己不太會說話，所以要等他說完，靄才可以插嘴。聞人靄也不介意地笑著答應了。
    “我不知道你的接受能力怎麼樣，但我希望你別把我說的當開玩笑，當作是失憶後的胡言亂語。我、我是很認真的……”停下話，偷瞄一眼一臉認真的聞人靄，莫澧稍微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又接著說：“我、我、我不是那什麼伶，我不是他，不是你們喜歡的那個人。現在，隻有這個身體是他的，記憶、思維、靈魂、活著的，都是我。我叫莫澧。很可笑吧？叫莫理呢。別人總說，我注定就是個沒有人願意理會的人。莫要理，結果名字就隻是為了搞笑才起的嗎？嗬嗬……真是難以理解……”
    自嘲地笑著，雙眼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他怕自己看見那些早就習以為常的嘲諷眼神出現在靄的眼睛裏。
    “我……並沒有伶那麼幸福……不，可能比他還幸福？我長得很平凡，所以沒有嚐過因為貌美而被人調戲或羞辱過。我不知道性格倔強的他有什麼樣的人生……但我知道，他是個幸運的人。才幾天，就有好幾個人為了救他出去而冒險。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父母早逝，家產又全拿去念書了。我可是因為差點餓死街頭才求菩薩來這裏的。但是，菩薩到底想我怎麼做？我也不知道……”
    靜默了很久，莫澧就那樣一直沉浸在自己混亂不堪的思緒裏，完全忘了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
    “我說過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相信你。”聞人靄心痛地看著獨自縮在床角的莫澧。
    聽到這樣的話，莫澧覺得喉嚨像塞了棉花一般難受，內心五味陳雜。你不懂，你根本沒有明白我在說什麼。我不是他！忍住眼眶內的淚水，勉強自己平靜地開口：“我不要。”
    聞人靄覺得莫澧說的是一個胡亂編的故事，那個名字感覺就很亂來，怎麼可能有父母為自己的孩子起那麼不吉利的名字。因此他斷定莫澧隻是因為接受不了失去記憶，所以自己捏造了一個新的自己。為了不刺激他，聞人靄自顧自的開始介紹伶。
    “你說這身軀不是你的，那我就說一點關於他的事，讓你熟悉一下他吧。”也好讓你恢複記憶。
    “他的本名叫做聞人紺青，是當今聖上的同胞兄弟。他是哥哥，聖上是弟弟。因為某件事，所以帝位由他弟弟聞人紺紫繼承了。伶……是他在叫臥龍居的小倌館的假名。至於他為什麼會在那裏，我想你還是別知道比較好。畢竟，那也不是什麼好回憶。”如果自己沒有摻雜進去，或許事情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莫澧，聞人靄擔心地問：“青，你……”
    那一聲“青”最終還是戳到莫澧的痛處了。他猛地站起身，淚流滿麵地吼聞人靄：“我說過了！我不是他！我不是伶！也不是聞人紺青！我不是！我是莫澧！！”
    吼完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間。
    橫衝亂撞地穿過那些掛滿紅燈的回廊，走到累了，他才在一個花壇的角落裏蹲下休息。還不忘憤憤地批鬥這地方之大。才蹲了沒一會，卻有一個人朝著他走了過來。微腫的雙眼左右瞄了一下，發現這麼大的花園，隻有自己。蹲著見人不太禮貌，但他現在很傷心，而且雙腿也走累了。堅定一蹲到底的意念後，莫澧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因為沒穿鞋子，現在指頭都髒髒的，不甚雅觀。
    “夫人，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一個疑惑的男聲。
    夫人？我是男人，不是喊我。我也不知道夫人在哪裏。無視……
    “夫人……？”來人以為他沒有聽到，拍了一下他的肩，又喊了一聲。
    莫澧想讓這人走開，抬起頭解釋：“對不起，我不是你家夫人……你能上別處找嗎？”
    穿著一身灰綠色長衫的男孩看著一臉陰沉的莫澧，淡笑著說：“不，小人喊的就是夫人您。今天早上還是小人幫您換的衣服，小人又怎麼可能認錯人呢？”
    一句話讓莫澧的腦子瞬間當機，嘴巴張著就忘記要合上了。良久才結巴地問他：“難、難、難道我嫁人啦？！”
    “這，差不多吧。今天晚上就辦婚宴。主子說先習慣一下，免得往後喊錯。”
    “主子？你家主子是誰？我這嫁的又是誰？”
    “主子叫聞人靄，您嫁的就是主子。”
    怎麼可以，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都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要他嫁人？！就算身體不是自己的，他也不可以這樣做！更何況兩個人都是男的啊！
    站起來想回那個房間跟聞人靄問個清楚，卻發現自己根本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看著還在一邊的男孩，他有點尷尬地問：“那個……你、你叫什麼名字？能帶我回那個房間嗎？就是我一直在睡的那個。”
    “回夫人，小人叫祈琅，夫人隨意稱呼便可以。如果是您一直在睡的房間，離這裏比較遠。請夫人跟在小人身後，讓小人來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