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邸 第十七章 獸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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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場血腥的表演在我眼中已經是極限,怎麼忽然之間出現了戰奴?天界不同於分裂交戰的人間,哪裏來的戰奴?更何況這個戰奴竟然是臂環為赤金色的全血天神!
之前我曾經問過赫爾墨斯,既然每個人手臂上都鑲著代表血統的臂環,為什麼當初進入神典學院的時候還有進行血統測試?他告訴我,因為分明的階級製度造成天神的等級落差巨大,落差越大越是辛苦,相應的社會地位也會拉開很大的差距,所以很多混血天神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戴上代表純血統父母留下來一方血液的證明,從而暗中改變他們混血的命運,但是由於宙斯明令禁止這種行為的存在,每個新生兒的臂環打造者同時也是監督者,會當場證明孩童的血緣,為他們打造適合身份的臂環,所以這種鑽空子的行為少之又少。但是難免還會有些漏網之魚,所以每個進入學校學習的天神都必須進行一次血統測試,以確保不同階級身份的天神受到的不同教育程度。
難道這個就是其中的漏網之魚?
我正看得出神,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猛地朝他竄出,支起的羽翼染染的都是為凝結的血液,雙眸因為憤恨而異常腥紅,束在頭頂的犄角顯出如刀刃般澄亮的顏色。
在場的人”啊“的一聲驚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場上。
站在場中的人頭朝右邊微微一側,一個猛地閃身,將撲過來的特洛馬伊甩到一邊。
特洛馬伊整個身體差點撞上高聳的石牆,一個猛地跺腳,總算是穩住了自己的步伐。它飛快地朝男子轉過身去,一雙紅得不能再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發出困獸般的低吼,傷口上的液體隨著他的擺動紛紛落在地上,恍然一看,宛如天降血雨。
男子似乎很輕鬆,然而握著長矛的手腕卻顯得異常緊繃,他有些輕蔑地朝特洛馬伊看了看,空著的右手朝他輕輕招手,似乎隻是對著一個欠缺調教的寵物。
特洛馬伊果然被這個動作激怒,立刻憤恨的低著頭用犄角對著男子衝過去。
男子又朝旁邊輕捷地一閃,特洛馬伊被自己甩到了對麵牆角。
如此下來幾次,男子氣定神閑,特洛馬伊粗喘不斷,身上的傷口更是因為劇烈的奔跑而變得疼痛異常,越來越成為累贅一般牽製著它的行動。
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男子是想用這種方式一點一點的耗盡特洛馬伊的體力,最終解決掉它。
喘著粗氣支起自己的身體,特洛馬伊轉動著超乎尋常大的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它猛地站了起來,並未像上幾次那樣超男子猛衝猛跑,而是開始繞著圓形的獸場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赤紅的瞳仁一刻也沒有離開男子的臉。
男子被困在場地中間,機警的腦袋跟著特洛馬伊的步伐旋轉著,似乎也在思索著它的下一步行動。
場外的氣氛也跟著漸漸緊繃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一直坐在我身邊的雅典娜顯得心神不寧,不住地抬頭仰視上麵的貴賓席,握著鬥篷的指關節也越捏越緊,幾乎露出白色的骨絡。
特洛馬伊繼續跑著,速度比剛才明顯快了很多,甚至由於它過快的奔跑速度,使得獸場裏麵稀薄的沙粒被瘋狂的卷起,形成一圈淡淡的渾濁的黃沙漫天。
特洛馬伊越跑越快,身形幾乎不能用肉眼看見,唯一能辨認出來的,就是圍繞著圓形場地外圍不斷揚起的黃土塵埃,一圈比一圈更加強烈的顏色使得整個場內的情景讓人看得有些模糊,男子也被隱埋在這片揚起的圓形沙土層中,隻隱隱地看得見他長矛頂端上麵閃爍的光芒。
大家如墜雲端,看的都是雲裏霧裏,照理說特洛馬伊應該不計一切代價地朝男子撲過去,而不是繞著場地奔跑讓眾人都看不見場內的情景。
奔跑還在加速,就像一隻上得越來越緊繃的弦,飛揚而起的塵埃蓋過眾人的視線,而特洛馬伊也很好的將身影隱藏在了這片塵埃飛揚之後。
突然,特洛馬伊從這片如颶風般卷起的塵埃中飛躍而出,照著男子的背後猛地撲過去,澄亮的犄角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精良的刀刃,以絕佳的速度完美的刺向男子毫無防備的後背。
完美的障眼法!不愧是天界啊,連怪物都這麼有思想!估計智商肯定不低!
男子還在黃土塵埃中辨認特洛馬伊的身影,而它致命的犄角已經到了離男子背脊隻差一隻手臂的距離。
不少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卻又好奇而膽怯地從手掌縫隙中露出一點眼睛,等待著這一場慘烈戰役的結局。
”嗚哇 ̄ ̄ ̄“一聲宛如地獄塌陷烈焰燃起的嘶吼地動山搖般響徹整個獸場,白玉砌成的台階也因為這聲嘶吼變得動搖起來,無數寒意順著吸入的空氣流進肺裏,凍結著脈搏和呼吸。
黃沙慢慢從獸場周圍散開,剛才還遮住眾人視線的塵埃溫順地蜷伏在男子腳下,他仍舊背對著特洛馬伊站在原地,一隻手從身前朝身後筆直的擺過去,緊繃的手臂撐得筆直,連帶著握在手中刺向後方的長矛,顯得如異常堅毅而篤定,在他身後,一隻巨大的特洛馬伊在鋒利的犄角離他的背脊隻差幾厘米的地方像電影被停滯一樣靜靜地懸在半空,而這對犄角的主人,正被男子手中的長矛從正中捅穿。
特洛馬伊無力地在長矛上麵掙紮著,越來越多洶湧而出的液體順著長矛流下來,在地上形成一圈淺窪,還有的滴濺在男子手臂上,又順著手臂染濕了他的衣袍。液體一滴一滴流得很快,特洛馬伊漸漸停止了掙紮,腥紅的瞳仁慢慢恢複到了淡黃色。
男子手臂一揮,特洛馬伊被整個甩到場地一邊,激烈地掙紮了片刻,便沒了動靜。
場內場外一片靜寂,連呼吸似乎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邊用手在大腿上使勁擰了一下以確保不是在做夢,一邊看著場內靜靜矗立著的男子,大腦一片空白。
媽媽呀!打死我這輩子都不敢再來看什麼鬥獸了!
沒有勝利的姿勢,沒有興奮的叫囂,沒有勝利的狂喜,男子就這樣獨自站在場地中央手中握著長矛,刺目的液體順著矛尖落在地上,又很快被沙土吸幹。
熾熱的陽光灑下來,仿佛冰凍液一樣將在場所有人都凍在原地。
似乎過了長長的幾個小時,又似乎隻是短短的幾分鍾,有個聲音不大但又足夠震撼地在場內響起:”天啊!居然是克羅諾斯陛下!“
轟的一聲我耳邊如同響起一枚炸雷,瞬間震得我動彈不得,幾乎連思考都成了問題。
克羅諾斯?前任統治者克羅諾斯?被打進地獄最底層的提坦神克羅諾斯?宙斯的父親克羅諾斯?
他、他怎麼會在這裏?宙斯居然把自己的父親送過來做戰奴?
瞬間的空白轉而被一浪高過一浪的呐喊聲喚回來。
場外幾乎沒有人坐得住,大家紛紛爭先恐後地站起來朝獸場內看,一時間場麵極其混亂,拉扯和紛爭統統響起。
”真的是克羅諾斯陛下?“
”克羅諾斯陛下怎麼會在這裏?“
”天父怎麼會讓他出來做戰奴?“
”對啊,天父怎麼能這樣!這太殘忍了!“
”對個屁!這種罪人早就該死了!是天父太仁慈才允許他苟活至今!“
”就是!過了時的人早就不是什麼殿下了!現在是天父宙斯統治的時代!你們要搞清楚!“
”什麼不清楚?你說什麼呢?天父這樣做是不對的!“
”什麼不對!就應該把這種人拿來做低賤的事!一個失敗者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陛下!“
”喂!你說就說!推什麼推!?“
”推得就是你!你能怎麼樣?守著你的失敗者陛下哭麼?“
”你。。。。。。“
”唉喲!還打人了是吧!你瞧著!“
。。。。。。
場外的觀眾頓時分成兩派,一邊是質疑宙斯為何將自己父親送上來的人群,一邊是讚同宙斯做法的人群,兩邊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很快就上升到了拳腳,而且似乎越演越烈。
身邊的人群一下子擁擠和粗魯起來,我被他們無意識地推著,回頭一看雅典娜居然被擠到了人群那端。
”殿下!殿下!“我搭著嗓子喊她,一邊努力地想從人群中間擠過去。然而越來越激烈的爭吵口角使人們的情緒更加亢奮,紛紛站起來朝自己的一邊擠過去。我被他們夾在中間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MD!擠什麼擠!再擠老子就要被擠成竹竿了!敢情看個破鬥獸還順帶把肥也給減了!老子真是得不償失!
我也在人群中英勇地擠著,一邊想自己的頭要是鑿子該多好啊!一亮相保證人群立馬就閃兩邊去了!誰想自己被戳成一蜂窩啊?
場外正亂著,一個尖利而陰冷的陌生聲音忽然從頂層傳了下來。
”天父宙斯有令,若是有誰能夠殺死場內的賤奴,重賞外加將天神等級晉升一級!“
支持宙斯的一方聽了,人人眼睛亮得更狼似的,紛紛瘋狂地朝場內衝,。反對方一聽就急了,死死地拉著對方的人不讓他們接近獸場。
這樣一跑一拉,撕扯推拒,場麵變得比剛才更加混亂了。
你說宙斯你老人家是不是沒事兒吃飽了撐得慌?把你家老子送到場內做戰奴也就罷了!那是你們家的家事兒我們管不著!可你也不能明知道矛盾已經分化成兩派還來煽風點火挑起群眾鬥群眾的!那屬於人民內部矛盾,你非要把他們上升成階級矛盾,你是成心沒事兒找事兒是吧!要是擱我們文革那會兒,早就成反革命派被遊街批鬥了!
我朝前麵擠著,湧上來的宙斯狂熱分子用力朝獸場擠著,反對者又拚命把他們往裏麵推著,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順著人群晃悠,剛想往旁邊跨過去,不知是誰的腿硬硬地在那兒支著,我挪過去一腳沒踩穩,被往前猛衝的激進分子們忽地推到了獸場的欄杆邊緣,將我這個人正麵壓在了欄杆上。
我正想轉過身,不知從什麼地方忽地伸出一隻手用力往我背上一推,我整個人倏地被推得翻出欄杆,直直地落進獸場內。
”咚!“一聲沉重的墜聲貼著我的耳畔,背脊仿佛撕裂了一般疼痛難當,後腦勺也傳來陣陣刺痛,腥鹹的味道一下子在口內蔓延開來。
這是咋回事?小爺我被人暗算了?
我仰躺在滾熱的地上,眼前一片混混沌沌的暈眩,周圍的一切雜聲似乎都在瞬間靜止不動了,我揉揉泛花的眼睛,剛睜開眼就看見一葉還淌著渾濁血液的長矛朝我的腦袋飛了過來。
完了完了完了!這回死定了!早知道就不要來看什麼鬥獸了!乖乖在家打掃廁所也比這個強啊!看來我的穿越之旅就快走到盡頭了!不要啊!人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誒!
我靜靜地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死寂。
忽然,一聲淒厲的嘶吼從我身邊猛地冒了出來,我睜開眼,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朝我撲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一直帶著濃重血腥氣味的翅膀已經覆在了我身上,一聲尖利的仿佛燈枯油盡的嘶吼響徹雲霄,然後”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地落在了我身側。
耳畔響起了人群驚詫的呼喊,我遲鈍地坐了起來,眼前的一切恍如幻影一般顯出無數重。
剛才還以為死去了的特洛馬伊現在靜靜地躺在我的身旁,腥紅的滿是傷痕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溫熱的氣息,大大的淡黃色眼瞳誇張地放大著,裏麵的神采全部都變成空洞的荒蕪,隻有背上插著的一直黑色的長矛,冷冷地泛著寒光。
”不!!!!“
我幾乎是趴跪著走到特洛馬伊麵前,顫抖得以及自己不能控製的手指撫上它的眼臉,眼前的畫麵一抖,有什麼濕熱的液體落在了它早已冰冷的眼簾上,晶瑩的,仿佛是一顆幹淨純澈的心。
眼前的光亮被一個黑影擋住,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心中的焦慮、害怕、恐慌、無助在一瞬間忽然變得輕描淡寫起來,仿佛隻是不經意掠過心扉的羽毛,而現在沉甸甸壓在我心頭的,是別的東西。
我環著特洛馬伊的頭將它放在懷裏。沉重而堅硬的皮膚上麵刻著粗糙的咒文,尖利的犄角蹭著我的脖子劃出一條一條淡淡的血痕,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心底有什麼炸開形成汩汩的血洞,看不見傷痕卻痛不欲生。
我輕輕合上它的眼臉,慢慢抬起頭來。
克羅諾斯站在我麵前,低頭俯視著我宛如強者。淺棕色長到腰側的頭發淩亂而肮髒,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除了一雙黯淡如死灰般的眼睛,身上的血跡慢慢地幹涸,凝固在粗布的短袍上,形成詭異的視覺效果。
一陣不知從哪兒來的風將我的劉海朝後吹去,黯淡的瞳仁盯著我的臉,忽地一震,裏麵忽然迸射出了閃亮的光芒,然而隻是一瞬間,又很快地被熄滅了。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間,我一把抽出隱沒在特洛馬伊身後的長矛,就著極近的距離猛地朝他左胸刺過去。
他一愣,黯淡的瞳仁中迸射出複雜的顏色,像是無限的淒涼哀傷,又像是怨憤的恨毒,反應超出我想象的猛地朝右邊一躲,”嘶啦“一聲,長矛紮進了他的左肩。
我被他一腳踹到旁邊,剛才握著長矛的虎口隱隱作痛,胸口仿佛被撞碎了一般腫痛難當,眼前也開始出現烏黑的光圈,躺在地上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克羅諾斯捂著汩汩流血的手臂,居然像個被抽了魂的屍體一般朝我晃過來,沾滿鮮血的手朝我伸過來,我驚恐地想要發出抗拒的尖叫,這才發現自己連嗚嗚呻吟都做不到。
”啊!!!“
一聲根本就不像人類該發出的吼聲從他口中猛地發出,他猛地跪在地上,右肩上插著一隻金色的利箭,左腿上插著一隻黑色的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