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庒言之大笑道：“莫先生不虧是當年歐陽鴻想方設法都想得到的人啊，果然是個妙人！不過莫先生卻猜錯了。人雖是我傷的，可卻並非在下放的呢。我傷他隻是為了確定一件事，如今事情我已知曉，本也不該打攪莫先生的，可我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不知莫先生可有興趣知道？”
    “哦？能讓莊樓主感興趣的事怕當真有趣的緊，在下願聞其詳。”話雖如此，可語氣之中卻一絲好奇也無。
    庒言之直接忽略掉莫年說話的語氣悠悠開口：“莫先生可知，江南蕭家，就在昨晚，被人滅門了呢。”庒言之撥弄著手中的茶盞，眼裏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他很滿意的看見莫老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啊，對了，不知先生對是誰人將他放在先生歸途一事有何想法呢？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在下可是抱著非常期待的心情在看熱鬧呢。”
    “你的目的是什麼？”
    “不是說了麼？在下很喜歡看熱鬧。話就說到這，在下就不叨擾莫先生了。告辭！”說罷，庒言之向莫年抱拳行了一禮便大笑著離開了。
    房間裏忽然安靜了下來，莫年的姿勢一直沒有變，似是睡著了，隻有微微顫抖的手宣示著主人內心的不平靜。莫年猛地睜開眼睛，從軟榻上起身走到十三的床前盯著他，眼神陰沉。十三安靜的躺在床上，臉已經清洗幹淨了，露出了一張清秀幼稚的臉。他的眼睛緊緊的閉著，就算在昏迷中，眉頭也因疼痛狠狠的糾著，沒有血色的嘴角緊抿著，很倔強的樣子。許久，莫年忽而輕歎了一口氣，眼裏的陰霾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疼，他伸出手，輕輕的按住十三糾結的眉頭，緩緩的向他體內輸入真氣。
    “跟你爹還真有些像呢。”莫年抬手，順著自己的臉頰摸向耳後，微微用力，從臉上卸下了一層人皮麵具，露出的竟是一張精致的臉，眼眸更與常人不同，竟是暗紅色。眉心一點朱紅色的痔，印著莫年暗紅色的眼眸，雖是男子，卻顯得妖嬈無比。若不是那滿頭白發，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如今蕭家已滅，用原來的姓名怕會惹來殺生之禍，你便隨了我的姓，可好？”
    他看著十三，卻又似乎不是。隻是剛才眼裏褪去的陰霾又盡數浮出，暗紅色的眼眸散發著冷冷的光。
    門外，一道身影無聲無息的離開。
    莫十三醒過來的時候，大腦裏麵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這裏是碧落還是黃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躺在床上，茫然的盯著木質的屋頂，麵無表情。過了許久，才忽然感覺一股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直衝頭頂。腦袋裏麵仿佛有千百個人在同時用斧錘擊打著，迫使他呻吟出聲。
    童兒正趴在十三的床邊睡得哈喇子亂流，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嘶啞的呻吟，立刻驚醒過來。
    “哎呀！你終於醒了！”童兒高興的邊喊著邊往外跑去，“先生先生，他醒啦！他醒啦！”
    十三想抬起手來揉揉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但試了幾次，卻怎麼也抬不起來，終究是放棄了。他呆呆地看著童兒跑出去的身影，覺得有些熟悉，可卻想不起來。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他吃力地將頭轉向童兒跑出去的方向，一臉茫然。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忽而一道陰影擋住了門外的陽光，隻聽一人焦急的問：“醒了麼？”原來是童兒叫了莫年來，“童兒，你給他倒杯溫水來。”莫年一邊吩咐跟在他身後的童兒，一邊行至床前為十三把脈。
    童兒倒了熱水，小心翼翼的將十三扶起，邊往十三嘴裏喂水邊道：“你昏迷了半月，不能一下子喝那麼多水，隻給你一點潤潤喉，你現在這身子啊，得慢慢來呢！幸好你遇上的是莫先生，不然就你這傷勢啊，都死了好幾遍了呢！”
    十三垂下眼瞼，輕輕的偏過頭。童兒將杯子拿開，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啊？你是哪裏人啊？你的家人呢？”
    十三沒有回答，隻是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許久才用沙啞卻又稚嫩的聲音回答道：“我不知道……”
    “啊？你不會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吧？”童兒不可思議地大叫道，聲音裏滿是不相信。
    莫年奇怪了看了一眼童兒，見童兒立刻閉上了嘴，便複又看向莫十三，眼神複雜。
    唉，罷了，這樣也好。莫年在心裏輕歎一聲。
    “既然你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那麼，你就與童兒一般，隨我姓吧。我叫莫年，從今日起，你便叫莫十三，可好？”
    莫十三猛的抬頭盯住莫年，眼裏閃過一絲驚訝與不信，隻那麼一瞬間，眼裏的情緒被很好的埋進了眼底。
    “好。”
    很多年以後十三問莫年，如果當初知道會是這般結局，還會不會收留自己？莫年隻溫柔的笑了笑，並未回答。十三似乎知道莫年不會回答，他抬頭望向天空，那半輪殘陽不舍的漸漸沒入山底，徒留下一抹血色餘暉。在黛青色山際上方有十字形的破碎雲朵，雲在風的吹動下互相追逐，快得讓人趕不上它們的步伐。莫十三的眼淚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滴落到莫年的臉上。
    他想，壞事做多了，真的是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