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南的冬天雖然比北方的冬天溫和得多，可是這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景象比起北方來，卻也毫不遜色。蕭家大院裏一改往日的喧囂，連風都似乎靜止，靜寂得猶如墳墓。
    傅以漸踏著厚厚的積雪緩步走出大廳，看著院落裏滿地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躺在地上，精致的麵孔忽然露出了孩童般無害單純的笑容，配合著鮮紅的血液侵入白色的雪地中，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麵，卻出奇的和諧。
    房間裏突然傳出的小孩的哭聲瞬間打破了這詭異的場景，傅以漸抬起頭望向哭聲傳來的方向，單純的笑容忽然變得邪氣。
    “啊，還有一個啊。”
    第一章
    十三原本不叫十三，他爹也不是他親爹。原來的名兒他說他忘了，他之所以叫十三，是因為他爹將他撿回來的時候剛好是臘月十三的晚上，而他的身上剛好有十三個血洞，莫老爹覺得這孩子跟十三這個數還挺有緣，於是十三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來了——莫十三，後來莫老爹覺得這名字難登大雅之堂，就給起了一個文縐縐的名——莫瀟籬，於是十三便成了小名兒。
    莫老爹是在一條陰暗的巷子裏撿到十三的。
    那晚莫老爹喝了一點小酒，腦袋暈乎乎的，步履不穩的行走在大街上，讓他平日裏溫和穩重的模樣徹底顛覆。當他經過那條陰暗小巷的時候，空氣中擴散的濃烈的血腥味兒讓他酒醒了一大半，他小心翼翼的往巷子裏走去。
    一抹弦月孤冷的懸在半空，莫老爹的臉刹那變得如同這清冷的月光一般慘白。地上蜿蜒的血跡猶如一條條麵目猙獰的毒蛇，從一具血淋淋的身體下遊弋而出，配合著銀灰色的月光散發著死亡氣息。這過於恐怖的畫麵讓莫老爹的酒完全醒了，他盯著地上那具“屍體”——約莫六、七歲的年紀，臉孔被血染成了紅色，讓人看不出本來麵目。莫老爹很快穩了穩神，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頸脈，“嗬嗬，娃兒傷成這樣都還沒死，也算你命硬，更算你今兒運氣好，”莫老爹忽而一笑，“因為你遇到是我。”
    當莫老爹把十三抱走的時候，他沒有發現，不遠的暗角處，有一雙陰鷺眼睛一直盯著他。就在他離開之後，暗角處的人影才悄聲無息地飄到剛才莫老爹站的地方。他盯著地上暗紅色的血跡，嘴角微微翹起，眼睛裏卻無絲毫笑意。
    “嗬嗬，事情變得有趣了呢。”
    “先生，您可回來了！”童兒睡眼朦朧的埋怨道，他吸了吸鼻子，忽然一臉疑惑，“奇怪，哪來那麼大一股血腥味兒啊？血腥味兒……”童兒猛的睜大眼睛，“血腥？！天呐！莫非是先生你受傷了嗎？哪裏傷到了？嚴不嚴重？要不要緊？是仇家尋仇還是賭坊逼債？有沒有追上來？”
    “先別說那麼多，趕緊準備藥物和熱水送到我屋裏來！我要救人，快！”莫年沒有理會童兒的問題，一邊吩咐一邊走進內院。
    “哦！”童兒急忙跑到廚房去燒熱水，然後跑到藥房去找藥。待他將所需的物品帶到莫老爹房內的時候，莫老爹正拿著剪刀剪十三的衣服。童兒這才知道原來莫年帶了一個小小孩童回來。
    “童兒，你用酒灑在他的傷口處，待酒將布料完全浸濕後再慢慢的將衣服與傷口分離。記住，一定要等它完全浸透！”說著，莫老爹將一顆保命的丹藥喂進十三嘴裏，並用內力將其推入十三腹內。
    童兒小心翼翼的將酒倒在十三的各個傷口處，待其完全濕透以後一點一點的輕輕地將布料揭起，隻見那傷口竟不是一般的劍傷，而是活生生的挖了個深可見骨的血洞！血洞周圍的皮肉似乎被燒過，和著紅色的血液與黃白色的膿水，顯得無比的猙獰！童兒的臉煞時變得慘白。
    “先……先生，這……這人是誰啊？他怎麼……怎麼會被人傷成……這樣？實在……實在是太殘忍了！”
    莫老爹看著十三身上的傷口冷笑道：“哼！好毒辣的手段！在關節處挖血洞，斷了他的筋脈，卻又以高溫將血洞周圍的皮肉燒焦，避免他流血過多而死！若他遇到的不是我，怕就算是救活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輩子，更別說是習武了！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治好了，日後即使能勉強走動，卻也算是半個殘廢！”
    等到童兒將十三四肢關節處的傷口上的布料揭開之後，手竟抖得不敢再碰那心口上的傷了。他怕，怕揭開那層布料後看見的是一顆微弱跳動的心髒！
    莫老爹看了一眼童兒，接過他手中的藥酒，揮了揮手：“退下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童兒臉色蒼白的退到一旁，看著莫老爹將那傷口上的布料緩緩地揭開。入目的與其它傷口卻不一樣，那隻是一道普通的劍傷。莫老爹邊著手治療傷口邊說：“傷口很深，但卻與四肢的傷口不一樣。這劍的主人似乎是想將他一擊斃命的，應該是被什麼東西阻擋了劍鋒。若這傷口再深三分，隻怕……唉！”
    等到莫老爹將十三的傷處理完以後，天已大亮，一旁的童兒已近疲憊不堪。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童兒應了一聲走出廂房，輕輕的將門帶上。
    莫老爹往廂房裏的軟榻上一躺，瞌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悠長，似乎已經睡著了。半餉之後卻聽他忽然開口：“閣下在這裏守了大半夜，該說的老夫已經說了，現在還不打算走麼？還是閣下覺得在老夫的房梁上待著比較舒適？”
    話剛出口，就見一身著暗紫色華服之人從房梁躍下，白玉臉龐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雙三角桃花眼微微眯著，不等莫老爹開口，徑直坐到了一張椅子上，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端了桌上的涼茶，也不客氣，品了一口，似乎很滿足的歎了一聲：“在下還是覺得椅子坐起來舒服些啊！”莫老爹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微微調整了一下身子，而後緩緩道：“不知莊樓主還想知道些什麼呢？”
    庒言之並未回答，隻是細細打量著莫老爹，心道：“這傳說中的莫年不是冠絕天下的美人麼？可這眼前之人……莫非，是易容的麼？”庒言之雖然心有疑問，然而表麵卻不動聲色：“先生就是當年忽然出現，因為替昔日的武林盟主歐陽鴻解了無藥可解的劇毒‘彼岸花’而名滿江湖，後來又突然失蹤的莫年莫先生吧？”
    “我是誰，莊樓主不是早就探聽清楚了嗎？不然那娃兒怎麼會那麼巧的被人放在了老夫回家的途中了呢？而且……”莫年緩緩地睜開眼睛，斜睨了庒言之一眼，複又閉上眼睛，繼續道：“那關節處的血洞與心口處的血洞並非同一人所為。莊樓主可否告知老夫，您將他傷得如此之重卻又不讓他死，是意欲何為呢？還請透露一二，免得以後拂了樓主的意惹來殺生之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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