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爾緊緊抓住秋晴的衣袖，勒得她發疼。
     “哎……”秋晴輕輕推了下孩子，借勢逃避軍官如鷹凖目光的追逐。軍裝和馬靴一如既往的剛毅、冰冷，那晚朦朧燈光下的文學探討恍如隔世。
     肖蒙還是發覺了她，點了下頭。
     “秋，我們走吧。”夏維爾懇求道。
     秋晴沒有回禮，偏轉身子，牽起夏維爾的手。她能直覺地感受到那對停落在背後的視線，被風削得無比銳利。這樣做，秋晴明明有點怕意，可她找不到與肖蒙打招呼的理由。
     忐忑不安地走了幾步，兩人在一條溝渠前站定。流水潺潺而逝，水麵浮滿浣衣的皂沫，幾個浣衣婦取水弄衣，露出粗壯的胳膊。她們的身旁，一輛馬車剛剛停穩，一對麗人娉婷有致地跨下馬車，低調華麗的服飾暗香旋生，禮帽邊緣一支翎羽輕盈欲飛。
     她們有著極其相似的麵容，像是母女倆，母親很年輕，女孩兒大約十三四歲，一臉叛逆。時間真是奇妙的東西，任你光景去如飛，遙遠成影像，那點熟識的特性依然生動。這次相遇宛若不期然的一份禮物，秋晴難掩歡欣，揚手叫喚，“詹妮！”
     詹妮聞聲回頭，那份不解寫在眼裏，說話亦是毫不客氣，“你是誰？”
     秋晴啞然，她怎麼可能認識自己…夏維爾牽了牽秋晴的衣角，抬頭問：“秋，你認識她們？”
     “秋？我不認識你。”詹妮抬高下巴，傲氣橫生，“還有，請叫我‘小姐’，不論你是誰！”
     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即使傲氣也是美的。舒維利埃夫人愛憐地看著女兒，側身問秋晴，“您是……”聲音輕和，含了份病態的柔弱。
     “我住在您的閣樓上，太太。”
     秋晴答得恭謹，也許是其身上那種柔弱偏憐的氣質，這位高貴的女士讓她莫名生出好感。
     詹妮突然高聲叫道：“你跟德國人是一夥的！”
     “詹妮！”
     詹妮不顧母親的叱責，眼睛直勾勾地盯住秋晴，“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你長得那麼怪！”
     “你既然不認識我，就不能隨意評價我。”秋晴有點生氣，她意識到自己在跟一個孩子計較，又忍不住口唇反擊的快感，她走近一步，低低地說，“女孩子別那麼容易發火，會老得很快，到時候滿臉皺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詹妮氣鼓鼓地站在那裏，見占不了上風，跟母親撒起嬌貴脾氣來，“媽媽，我們快進去吧，我累死了！”
     管家麥卡裏迎出門外，幾日不見，恍惚兩鬢霜雪加重。他行了個禮，語氣暗啞安穩，“太太，公寓的主房還空著，是為您和小姐準備的。德國人住在南側客房，還有書房……”
     “一直沒有安東尼的消息嗎？”
     “沒有，太太。”
     舒維利埃夫人難抑心傷，她猶疑不定，“我們還是回鄉下的莊園吧，那裏安全。”
     仿佛渴求已久的心願被戳傷，詹妮的眼裏現了淚，“我要住在巴黎，媽媽，我討厭鄉下地方，那裏什麼都沒有！”
     秋晴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觀摩著母女倆。乍晴輕暖的天氣，滿耳風聲安靜迂回，送過一句傷感的低泣。
     “安東尼，難道要讓你的母親和妹妹淪為紗廠女工你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