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晴。”
     “秋……秋……”
     詹妮喏喏念著，陷入自己的思緒。昨晚一夜細雨，卵石徑飄滿落花，濕漉漉攜重不飛，花香深淺難駐，隨風暗傳。詹妮收攏心思，拐杖點點敲擊地麵，她步出門外，若有所思地咕噥了句，“又到夏天了……我討厭夏天。”
     秋晴的房間位於閣樓，由於經年不用，木梯積滿暗塵，風吹過，板扉嘎吱嘎吱作響。女傭打開房門，陽光轉不到這裏，半個房間淪入黑暗。窗戶掛了綢幔，一枝小型吊燈輕輕晃動，角落裏堆積著幾個大木箱，久無人問，掛鎖黯淡無光。
     “這是太太家人的東西，請您不要碰觸。”
     女傭高昂頭顱，一臉傲色，她向新房客介紹這座豪華公寓的輝煌曆史，“這所公寓是太太母親的嫁妝，現在是屬於太太的。以前的房子更大，您要知道，太太的家族不是一般的巴黎人家……”
     女傭很驕傲，仿佛在這般人家服侍是她的榮耀，秋晴的心思不在此，眼神掃過角落的大箱子，直接問道：“這些箱子什麼時候搬走？”
     “您說什麼？”
     “箱子，角落裏的箱子什麼時候能搬走？”
     女傭難以置信，她頓了下，說道：“這是太太家人的東西，您無權決定它們的去留。”
     “可是從現在起，這房間是屬於我的，它們占了四分之一的房間，我覺得對房客來說不公平，麻煩您向太太提一下。”
     “以前的租客也沒提過。”
     “所以他們才會搬走。”秋晴眉心微鎖，“閣樓本來就不大。”
     女傭解釋，“以前的房客搬走是因為受到了鄰居的幹擾。”
     秋晴站在窗口看去，公寓內園滿地淺草，花葉貼地爭飛。一棵櫻樹枝丫繁茂，梢間櫻桃緊實可愛。女傭繼續說道：“住在對麵的是位七十多歲的老先生，叫夏維爾。他的脾氣有些古怪，喜歡養些小動物，比如公雞、兔子，去年還在樓道裏養了隻羊，後來遭遇鄰居抗議才作罷……”
     幾枚熟透的堅果彈跳著，骨碌碌滾落石階。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園子裏，他費勁地俯下身子，認真拾取堅果，映入秋晴眼簾的是一頭灰白稀發。
     晚風過，激起密葉濃音如潮，一角夕陽貼在雕花石簷上，天光漸漸收斂，夜幕落得無聲無息。
     秋晴開了燈，細細打量起她的新家。閣樓不算寬敞，廚房盥洗卻一應俱全，覆滿灰的家具和地板沉滯、幹澀，由於主人長久的忽視而受到傷害。大箱子像幾隻伏地靜駐的怪獸，身後牆角幽森如夜色。
     那堵牆是新砌的。
     能看得出來，主人年事已高，而傭仆對房子又缺乏私有的關愛，再美再豪華的大宅也經受不住歲月的侵蝕。秋晴覺得可惜，可她終究隻是一個房客，夏季課程一結束，如閣樓不襯心意，她極有可能另覓住處。
     一摞書掉落地板，撲起的灰塵迷了眼睛，秋晴打開窗，轉到盥洗室打了桶水，擦拭起陳舊失色的木地板，水漬淡淡蜿蜒到牆角，她順勢擦了把灰塵重重的大木箱蓋，目光凝落處，發覺木箱並未上鎖。
     燈光輕柔蔓延，銅鎖投下的影子甚美，心念莫名一動，秋晴打開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