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 魚死網破  第五章(已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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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過去一天又一天,校內生活走上正軌。學生會那幫子浪蕩子弟也樂得清閑,但誰也知道,他們隻是在裝著什麼都沒發生罷了。離噴水池浮屍案已經過去一周,還沒查出真凶。學生會也隻能拿陸澄開刀,把他扔進那座陰森森的白塔關了整整三天,出來的時候人都瘦了一圈。
     那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白塔,進去的人很大程度上被無邊的白色折磨得精神衰弱,但進去的隻是少部分人而已。像這種校園鬥毆的事件是見怪不怪的,可是這次出了人命,又找不到凶手才出此下策,做給某些看學生會不順眼的人看的。譬如,那個D·A。
     這一周D·A的人又開始興風作浪,害的路亦去畫室的時間都少了很多。這天傍晚,他待在學辦一整天了,想著時間還早就起來去了藝術樓。
     到達頂層,那是屬於路亦個人專用的畫室。很少學生會有這種特權,不知因為他身份上是莫家的少爺,還是因為他跟擎空校董的外孫靳安澤關係匪淺。
     夕陽在這刻起到了很好的渲染作用,如果把這放到小說裏,那一定會被描寫成“斜陽如畫,晚霞瀲灩,漫天絕色”;如果是一首曲子,那也一定是悠遠深長的獨豔一曲。可惜路亦是位畫手,而且還未畫過風景,浪費了這般美景。
     路亦推開門,被這一片橙色霞光晃到了眼,怔怔地停在了門口。那一瞬間,他竟然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的生命也像這晚霞一樣,臨近黃昏,即將消逝。
     幹笑了一聲,可是沒人聽得見。
     他安然端坐在畫布麵前,這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隻有在作畫的時候,路亦才能做自己。不是那個冷漠刻骨的學生會秘書,不是那個委身於人的高級男妓,不是那個滿腹心機的可憐人。
     路亦最愛用繽紛的色彩胡亂塗鴉,再猛地潑灑黑漆漆的墨水,連墨跡濺到臉上也毫無在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般瀟灑自在。
     染著暈開了墨跡的嘴角咧開來,他哈哈大笑,像再沒有這麼快樂的樣子。
     有人進來的時候路亦已經陷入半昏睡狀態,感覺來人已經來到身前他才睜開眼。靳安澤拂拂他的臉頰,“吃飯了沒?”
     “……出去。”路亦避開他的碰觸,像隻被人入侵地盤的獅子。
     “我敲了門才進來的。”
     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路亦抿著唇道:“以後不要再進來。”
     沒有回答,靳安澤拽著他的手臂把人從地上拉起來,整整他的衣領,冷著臉說:“記住你是因為誰才有這個特權。”
     路亦拿過眼鏡,拉著他的手腕走出畫室,重重地關上門。
     靳安澤那句話是一記鞭子,落下來的時候疼痛辛辣。他當然記得,如果不是這個男人,他在擎空沒有這麼自由。牢籠裏的自由,好過沒有。
     不過,是時候隔斷這種莫名其妙的關係了。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最後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
    
     就餐的時候又遇到了莫暻,這次他是自己一個人。路亦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沒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很認真。”
     靳安澤神色變得陰霾,指著不遠處莫暻說:“因為他?”
     “可以說是可以說不是,隨你怎麼想,反正我厭了。”他優雅地將一塊七成熟的牛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說完送進嘴裏,輕緩地咀嚼然後咽下,過程裏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就像一個真正的貴族。
     可是說的話令男人莫名憤怒,靳安澤冷笑道:“這就是你躲我一星期的原因?”
     路亦聳聳肩,啄了一口紅酒,避而不應,答案卻是昭然若揭。
     “那,你是隻跟我結束還是全部都斷掉?”
     聞言,路亦輕笑:“當然得是全部。我可是打著要泡莫少的旗號啊,不斷不得。”
     聽不出是真心還是謊話,靳安澤挑眉:“當初是我開始這段關係,結束也該由我來決定。”
     “你總是這麼霸道,好歹讓我做一次主。”
     難得聽到他類似撒嬌的話,靳少臉色緩了不少,又望向莫暻,直把人都看的側過來。路亦伸手扳正他的臉,“總之就這麼決定了,以後不要再找我。”
     說完就站起來,路亦在走出兩步後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說:“要知道,一旦失去我們的庇護,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強大與更強大,我當然是選擇後者。”他頭也不回地說。
     在話的尾音消散之際,靳安澤的手指也驀然攥緊了藍白格子的桌布,陰冷的眼睛緊瞪著對麵已經空了的座位。
     這麼些年來還是不能令他在意分毫,連一眼也不曾正視。
    
     靳安澤的話絲毫不假。
     自從一個鮮嫩的男孩出現在靳少身邊,路亦以往得到的特權全被撤回。看著自己的東西被莫家警衛搬出藝術樓,路亦還是麵無表情。原臻跟他說,隻要他稍微服軟他不會不管。這裏麵的“他”,誰也知道是誰,誰也不戳破。路亦回道,不用管他的事。
     原臻從那個叫林睿的男孩出現開始便疏離了他,路亦也樂得少費口舌,恢複以往的正常學長學弟關係後的兩人更像朋友。有時原臻會一個人來找路亦,不說話地喝酒,什麼也沒發生,隻是喝酒。有時路亦會在校園道路上看到原臻逗弄林睿的畫麵,他想那樣的原臻應該是真實的。
     莫暻將這些都看在了眼裏,什麼也沒說。對於路亦的突然親近卻顯得迷惑而,略顯無措。心裏卻是開心的,難以言明的愉悅令深灰色的瞳仁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樣總泛著一層寒氣。現在的莫暻會在路亦端著咖啡進來時故作深沉,卻會在他出去後忍不住拿起杯子,嚐了一口又一口,有時很快就喝完,他會皺著眉生悶氣,怪這杯子怎麼這麼小,幾口就完了。然後他開始暗自期待,下一次開門的瞬間,窺見路亦眼瞼低垂的神情。
     最近又有幾起校園破壞案,全跟第一次出現那樣,牆上都被噴了D·A的字樣。為了找出這些人,莫暻這幾天都坐在學辦的專用房間裏,連專業課也顧不得上,好幾次都睡著了。這日還跟昨天一樣毫無進展,莫暻想著想著就合上了眼皮。
     感覺到異動的時候才微微睜開眼,後麵的百葉窗不知何時被人拉上了。而幫他蓋上外套的人正輕手輕腳向門口走去,莫少爺看著他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路亦頓了頓,回過頭。
     “吵醒你了?”
     “本來就沒睡太沉。”
     路亦點了點頭,“那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
     他轉過身剛好看到莫暻拿著那件外套輕輕嗅了嗅,愣了愣,不自知地輕笑,“什麼呢?”
     “過來。”
     莫少把外套放在一邊,在路亦走到身邊的時候用手背碰碰他的臉頰,皺眉道:“你好像瘦了?”
     “……有麼?”路亦掐著自己的腰,好像是有一點。可能因為最近都沒什麼胃口,身體也變差了。
     莫暻一臉正經地伸手圈著他的腰,挑眉,“嗯……的確是瘦了。”
     坐著的男人剛好到站著的路亦腰腹處,路亦退後了一步卻被箍的更緊,低頭觸及莫暻冷冽的眼神中掩著一層溫柔,不自在地說:“我要去吃飯了。”
     “好啊,一起去吧。”莫暻說著站起來,手還放在腰上。他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我要看著你吃,直到你把自己養胖為止。”
     路亦縮縮脖子,挑釁地看著他,“胖了更沒人要了。”
     “我要你就好。”
     話音剛落,房間的門被用力推開,來人聲音高亢地說:“我們去……!”
     看著兩人耳鬢廝磨的季沉愣在原地,莫暻不悅地說:“進來之前要敲門難道沒人教過你這個?”
     路亦掙開他的手臂,和季沉擦肩而過的時候對他友好地笑了笑,可在此刻看來卻顯得如此諷刺,至少季沉覺得那是得意的諷刺的笑容。
    
     反正說要去吃飯也隻是借口,路亦決定再去畫室待一會兒。
     步履輕緩地走路的路亦摁摁心口,自上次劇烈的疼痛過後不時有陣陣輕微的窒息感,就像地震過後的餘震一樣。這也是他瘦下來的原因。他知道這不是好事,但是欲速則不達,這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校園的陰暗角落裏又傳來詭異的聲音,他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陸澄這些天來的日子過得很不好,因為浮屍案而被當做嫌疑犯,又加上出身低微,所以他成了眾人欺淩的對象。盡管他幹架很厲害,但“以一敵百”是隻出現在電影裏的情節。而且,自白塔裏出來後,他變得有點虛弱,身體上已經恢複了,但心理上還存有陰影。
     如果可以,路亦寧願動用自己的權力將他強製遣送離校。前提是,他的權力還在。
     樹倒猢猻散,路亦離開靳安澤和原臻的消息不脛而走,以前對他畢恭畢敬的人現在看到他都當看不見,有些還會報以白眼。不過,莫家人的身份還擺在這兒,沒人敢動他。
     就快要走入藝術樓,路亦停了下來。
     他聽到了陸澄的呻吟聲,就在藝術樓後麵的草叢裏,似乎是被人教訓得不輕。
     隱在鏡片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抿抿嘴唇,路亦朝著聲源處走。還未走到就聽到倔強的男孩說道:“……有本事就打殘我。”
     聲音冷靜稱得上冷酷,路亦的手指輕顫了一下。
     ——這都是為你好。
     自己曾經在心裏說過不下百遍的話,現在倒成了笑話。
     連自己的人生都變成一個笑話,笑掉了別人的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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