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謙點頭，“現在覺得如何？哪裏不適？”
    水素月搖搖頭，“多謝相救。”
    蕭子謙微微一笑，“水大人客氣。是我這位仁兄把你送到我這兒來的。你且安心在寒舍修養幾日。”
    水素月望著上官雲片刻，忽然想到什麼，就要起身，無奈體虛，胳膊一抖，便直挺挺倒下去。
    “喂！”
    上官雲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順勢坐在床上，人便倒在懷裏。
    “不老實躺著亂動什麼！”
    “本官有要事在身。”懷裏人掙紮。
    大掌牢牢押住他兩手手腕．．．．．．手抖的篩糠一樣。
    水素月扭頭，“請公子放手。”
    “不放！有本事你就像傷子謙那樣也來傷我！”
    顫抖的身軀一怔，目光移到蕭子謙身上，這才發現他胸前，袖子上，身上，床邊，地上斑斑紅褐色痕跡。
    水素月毫無頭緒，不過蕭子謙也沒有否認，那應該是真被自己傷了。
    “蕭公子，傷的重麼？實在對不住。”
    蕭子謙倚著床頭，微笑中難掩倦色，“別聽他的。不過一時大意而已。不礙事。”又看看窗外，起身下床，“天色不早了，你們先聊著。我去準備晚飯。”
    蕭子謙出去後，屋裏靜了一會，水素月先打破沉默。
    “公子，本官真有要事要辦，時間無多。”
    上官雲一聽就上火，“辦事兒辦事兒，什麼狗屁事兒！不要命了？你對得起子謙麼？你的命是我們倆撿回來的。往後你的命我們做主！你自己說的不算！．．．．．．你怎麼了？”
    懷裏的人不停扭動，低頭一看，神色痛苦。
    “放手．．．．．．”
    上官雲一看水素月的兩手呈青紫色，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話到激動處，下意識攥緊了手指，捏疼了他，趕緊鬆開手，纖細的手腕上赫然橫著幾道猙獰的紫色指痕。來不及多想，抓起一隻手輕輕揉搓，直到膚色微微發紅，再換另一隻手，可惜努力了半天，還是沒能把駭人的指痕除去。
    這皮肉那麼嫩，再揉搓怕是要弄破了，上官雲不敢再搓了，“沒事兒，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麼。子謙那兒有的是靈丹妙藥，外人都難得一見。”
    水素月聽著這話，看著自己紅腫的跟胡蘿卜似的兩隻手，哭笑不得，敢情為了試那好藥，自個兒還得多謝他這皮外傷呢。
    正說著，管家黃樸把飯菜送了進來，一一擺在桌上。好幾道菜，都是蕭子謙的拿手好菜。
    “公子，我家公子說水大人的身子不宜食生冷。飯菜當趁熱吃了才好。小的先下去了。”
    “黃樸。”
    上官雲抓了個軟墊兒放在水素月身後，起身拉著黃樸走到屋外，“子謙呢？”
    “公子回房休息了。他說很久沒下廚了，有些累。”
    上官雲知道蕭子謙不是因為下廚才覺得累，心裏過意不去。
    “這麼多菜，兩個人吃不完。不如你分出來一些給子謙送過去？”
    黃樸善於察言觀色，早看出了上官雲的心思，微笑道，“公子放心。黃樸已經吩咐廚房悉心準備公子的晚膳了。現在差不多已經送過去了。”
    上官雲一聽，立刻轉憂為喜，“那有勞你了。”
    “不敢。公子早點歇著。”
    上官雲轉身回房，把桌子拉到床邊，拿了碗勺，伺候病人。
    小白瓷勺兒盛著熱氣騰騰帶著湯水的一個雞絲小餛飩送到嘴邊，鮮香的味道讓人食欲大增。水素月剛想張嘴，胸口卻忽然一陣犯堵。
    “燙？”
    上官雲見他麵對這麼誘人的小餛飩不為所動，覺得奇怪，把小餛飩湊到嘴邊吹了幾下，再送過去，“不燙了。來。”
    胸口越來越燜重，喘氣越來越困難，眼前金星飛舞，雙耳嗡嗡作響。水素月覺得很不舒服，越來越難受，上官雲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了。
    上官雲覺得他臉色不好，再一看，拳頭攥的死死的，便握住那拳頭．．．．．．濕的。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一手的汗。”
    有時候不舒服，就全靠一股子勁兒撐著。沒人關心倒好，咬著牙也就過去了。要是有人過問，那股子勁兒一鬆，反倒撐不住了。
    水素月倒想告訴上官雲，自己非常不舒服，可他不知道，眼下這節骨眼，卻由不得他怎麼想了。口一張，鮮血噴將出來，隻看了一眼上官雲震驚的臉，便陷入黑暗。
    “素月！”
    上官雲一驚，扔下食具，一把摟住癱軟的人，大掌抵在他後背灌輸真氣護住心脈，另一隻手捏著一隻手腕，微弱的脈搏幾欲消失，好在又漸漸恢複。
    上官雲出了口氣，才發覺自己緊張的渾身是汗，再看看懷裏的人，不禁擔心，這樣的身子骨，能受得了這一次次的窮折騰麼？
    正想著，懷裏的人動了動，醒過來。
    “素月．．．．．．素月．．．．．．”上官雲摸著他濕漉漉的前額，輕聲呼喚。
    水素月應聲抬起頭，眨眨眼，居然坐起來，笑咪咪地看了上官雲片刻，突然撲進他懷裏，雙臂緊攀上汗水沾濕的後背，頑童撒嬌似的喃喃道，“怎麼才來？我好想你們……那麼久都不來看我……”
    上官雲給他撲愣了，正束手無策，突然耳邊悄悄插入一把聲音。
    “跟他說話。”
    一看是蕭子謙，上官雲表情古怪做口型，“說啥？”
    “隨便。說就行。”
    既然隨便，那信口開河吧，“……我們太忙，沒空。”
    水素月笑嘻嘻地依偎在上官雲懷裏，“你們騙我……”
    “我們……我們怎會騙你呢。真是太忙。”上官雲說完，跟蕭子謙做口型，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蕭子謙回了個口型，上官雲驚得又一身冷汗……回光返照。好容易撿回來一條命，一轉眼就要沒了，心裏頓時一空。
    懷裏人氣息微弱，卻還在說著，“那你們為啥說好了給我慶賀生日，卻一個都不來？”
    “下回給你補上。”
    上官雲抱緊懷裏的軟弱無力的身子，卻感到生命正無情地從指縫間溜走。才剛救活，為什麼是他？越來越恨，想逼問老天爺為什麼要他死？他不想他死。
    “騙人！你們都騙我！”懷裏的人突然不高興了，啜泣起來，“我好想你們……”
    錚錚鐵骨，此刻也難掩柔情，上官雲輕撫消瘦的脊背，“素月乖。不哭不哭。你累了就．．．．．．快睡吧。”
    水素月嘴裏咕噥了一陣子，竟老老實實睡去。
    蕭子謙做了個哄孩子的動作，示意上官雲就這麼抱著他睡。上官雲狐疑，不是回光返照了麼？讓我抱著死人一起睡？
    蕭子謙搖搖頭，掏出個藥丸子塞進他嘴裏，又附在他耳畔：此回光返照非彼回光返照。睡！
    上官雲咂咂嘴，滿口香甜，把藥丸子咽了，一會就不覺得餓了。
    蕭子謙放了帳子吹了燈就出去了。
    睡就睡！上官雲抱著懷裏的人就倒在床上。
    這一躺，全身筋骨酸疼全上來了，睡意很快襲來，朦朦朧朧的，聞到一陣香，淡淡的，像剛撥開的橘子一樣清甜的味道，尋香而去，懷裏抱著的東西真柔軟，抱著太舒服了，索性再抱緊些，鼻尖碰到軟滑一處，溫涼細膩，把臉緊貼，終是愜意了，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