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交易,從何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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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的手越捏越緊,幾乎要將我的一隻手捏斷,突然,她狠狠一甩手,眼裏的溫柔與慈詳一瞬散去,取而代這的,是無比的憤怒與厭惡:“我早就該想到這點。”
“我的靜兒現在在那裏?”她仍是在我耳邊低語:“你是否仍有同謀?鐵山,還是翟家兄弟,還是你娘的那個山匪恩客錢四?”
我指指我的嘴,向她搖頭,不愧是明白人,於一瞬間她就明白出了什麼事,向門外大聲說:“香兒,到相公房裏去找那個姓龍的來。”
一瞬間,她又是恢複了平日的端莊與穩重,轉身去輕輕座在椅子上,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我,而是,陷入一種空洞良久的沉思。
直到香兒在門外回:“前院說龍少爺早上就出門了,到這會子還沒回來。”
仍是平聲細語的,她說:“你去一趟王府,不要驚動王妃,讓劉管家帶你去找小王爺,若劉官家問起,隻說是我派的,他自然帶你去。見了小王爺,你便說,京城的事,有消息了,他自然會來的。”
“另外,火速讓新來的趙媽進屋裏一趟。”
香兒聞聲去了,趙夫人站起身來,立在窗前許久,我側眼看見悄悄閃進來一個身影,不出所料,果然是曾在哭河鎮林纓姑娘家裏作了十幾年工的趙媽,趙夫人對著她耳語幾句,她便仍然馬長著臉出去了。
窗外許多丫頭婆子侍候,卻也感覺這一夜的不平常,是已得了豐厚尚賜,居然沒有一個人敢笑出聲來。惟是,立在窗跟竊竊私語。
秀台上的沙漏以輕無聲的姿態下陷,將時間也拖的慢悠長,來揚州城也不過短短兩月,哭河鎮的十幾年歲月卻仿佛全是做夢,而這幾日來連番的意外,則成了真真實實的生活,想要逃避忘卻,那怕隻是一刹那間都不能。趙靜的被子裏填了無數天鵝絨,那絨片緊緊裹著我的每一寸身體,仿佛能抵卸一切的盔甲,是我平生都不曾有過的溫暖與嗬護,在這個即將血雨腥風的城市裏,留下我對於物質,最初的渴望。
而正在走近的,深沉的,男人的腳步聲,會讓我在以後的歲月裏,多少次提起整個靈魂聆聽,多少次淚雨滂沱甚至連自己滿身的傷痕都忘記痛,此刻的我,又怎會知道?
“聽說京城的事有消息了。”
好生熟悉的聲音,已至於,他那雙奇特的眼睛,瞬時便在我腦海裏清晰展現。
“進來說。”趙夫人迎他座在軟塌上,喝退了窗外的一幹人,才點點頭:“但是,你得先聽我講一件事。”
他背著我,自進門以來,就不曾往床上瞧一眼,可我仍然覺得,他那雙深陷的眸子,此刻正盯著我,那張硬朗的如同雕塑過的臉上一無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小王爺,我家老爺身邊有個相公叫龍嘯雲的,可是經常和你一起出去?”趙夫人此刻的口氣簡直不像失去一個女兒,倒如白得一個女兒一般胸有成竹。
那小王爺回答的很簡潔:“我需要一個熟悉揚州城的人。”
“哦”趙夫人點點頭:“你對他影響如何?”
“有什麼話請您直說。”他似乎不太願意說話。
趙夫人點點頭:“那我就直說了。其實,他在沒有入我家老爺門下之前,是揚州一帶很有名的拐子,帶著幾個下九流的娼妓,化成繡女送到富戶家裏去,拐了女兒出來詐取錢財。”
“我家老爺是個忠義人,這你也知道,他為了能讓江南富戶們都可以安心過日子,才收他到自家門下,放下身段教化他做個良民,誰卻能料到……”趙夫人雙手捂臉:“他不改前悔,前陣子他打聽到哭河鎮上有名娼妓生的容貌像我女兒,便將她帶入揚州城,安放在泗水樓裏,就在剛才,趁我不備,便將你明日的新娘,我的靜兒以偷梁換柱之法給換走了。”
趙夫人仍然在哭,背對著我的小王爺似乎沒有一絲一毫驚訝,對於自己明日就要成親的妻子,他的語氣顯然有些冷酷:“居我所知,泗水樓是屬於趙夫人您的產業。那龍嘯雲怎麼敢將容貌肖似你女兒的女子,安放在屬於您的樓子裏?”
趙夫人止住眼淚:“實在也是我大意,這幾日為了能讓小王爺您和靜兒將來能夠生活美滿幸福,我在佛前許願要親手抄寫三千遍的《嚴華經》,是已足足念了三月佛,樓子裏的事情,都是交給鐵山去辦的,誰料她能將事情辦成這樣。”
“回奶奶的話,鐵山果然跑了。”窗外正是趙媽的聲音,趕的不早不晚剛剛好。
趙夫人收起眼淚:“幸好我來的及時,還不至讓另一個事主也跑了。”
她端起一盞燭台放在床頭,小王爺轉過身來,我亦睜大眼睛看著他,隻是一刹那,趙夫人牽起嘴角似笑非笑:“這事,絕不能讓徐王妃知道。婚禮要如期舉行,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一樣。”
小王爺唇上那抹輕須微動,眼睛卻仍然死死盯著我:“因為京城那件事?”
趙夫人點點頭,嘴角仍是那抹微笑,小王爺轉眼認真的盯著她,也笑:“似乎很公平。”
“但是,小王爺您還要替我辦另外一件事情。”趙夫人的微笑裏,表現更多的似乎是痛苦:“你要替我找到靜兒,她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而這個娼妓,屆時還請你將她送回來。”
小王爺轉過眼又是非常認真的盯著我的臉,良久才說:“安能辯我是雌雄。這樣相像的兩人,若是混到一起,我又怎能認出那個才是您的女兒?”
他始終回避妻子或者未婚妻或者直呼趙靜的名字,那眼神與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似乎飽含一切,又似乎空無一物。
“在這兒。”趙夫人牽起我的手“靜兒打小使槍弄棒,手指關節要比正常女子粗出許多。而你看她,幾乎看不出指關節。”
那小王爺點點頭:“現在,是否可以講京城的事?”
趙夫人點點頭,也不避我:“她會在下月十五之前被送往泰山,此事已定,王爺都不能改變,若要有轉機,或可求太子。”
她看我一眼,那眼神就仿佛盯著一隻垂死的動物,預示著她作為一個母親,一個女人,一個麵對危機的人,順利戰勝了對手以後必須要向對手表答的,自己的聰明與強勢。
小王爺的眼晴裏閃過一抹痛苦,這種痛苦神色,在他的生命中,出現的次數太少太少,以至於在我還不知道趙夫人口中所說那個“她”的真實身份時,一直將他當作一個冷血無心肝人。
“率土之濱,都是大明朝的江山,您的女兒去了何處,要找起來談何容易?”他立時抹平那股激動神色,除了唇上一抹輕須在動,簡直不知他是否在說話。
“明天您先辦婚禮,既是徐王妃親臨江南,這婚禮自然不能生任何意外。”趙夫人說:“那龍嘯雲做這樣大手腳,自然隻為圖財,定會寫信於我,到時我自會通知您他的去處。”
“要去尋人,自然鞍馬勞頓大費周章,夫人您也知道我是至今連虛名都不曾博到的假王爺,這股差費,該到那裏去找?”他仍然冷著一張臉。
趙夫人道:“我會將我翠寶齋在江南的七間分號全當做靜兒的陪嫁轉送予您,明日婚禮過後,您就可派帳房前去交接。”
小王爺對她點頭表示同意,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我:“那麼,我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