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偷梁換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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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求錯人了。”冷冷說著話推門進來的,卻是趙家小姐趙靜:“恐怕除了我,誰都保不了你這雙眼睛。”
她仍是那身騎馬裝,手裏拿著馬鞭:“這個男人,不過祖上傳下來幾個臭錢,就成日裏往這泗水樓串盤纏,妄想某一日鐵山能喜歡上他,何其萎瑣。”
她一腳踏翻劉官人,粉紅色的小羊皮靴子踩在他臉上:“不信?”
我搖頭又點頭,她就嗬嗬一笑:“不信你看著。”
她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精亮的匕首,用刀鋒沿了劉官人那白靜的臉輕輕劃:“今天我來泗水樓的事,你會不會說出去?”
“當然不會,我從未見過小姐您。”劉官人吞下一口口水,眼珠不住的隨著那刀鋒轉。
“我要怎麼相信你?”趙靜認真的擺弄著匕首,有無意的問。
“好了!”不等劉官人回答,她便忽然起身:“秀色姑娘你看這怎麼樣?”
劉官人那白嫩的皮膚上,被匕首劃過的地方,慢慢滲出血珠:欠—嫖—資—五百兩。
看著那幾個字顯現出來,趙靜方才嫣然一笑:“你想不想讓我也來幾下?”
她是在問我,我當然搖頭:“你定是有事找我,若這事有關我這張臉,你又怎會舍得劃?”
她點頭:“你猜對了,我隻對你的臉感興趣。”
雖然對於林纓與趙夫人的前事,我一無所知,而對於趙靜,我也除了驚訝,隻剩茫然,但我心裏十分清楚,趙靜與我生著一模一樣的臉,她對我的臉感興趣,也許這是壞事,她用刀子脅我去,當然不會是好事,但至少,目前能保住眼睛,也能離開泗水樓。
我的後心能感覺那匕首的冰涼,隔著薄薄一層衣衫,仍是早上那條路,穿過高高的圍牆,經過佛堂時,裏麵燭光發亮,趙靜示意我輕腳走過,側耳一刹,卻是我好熟悉的聲音在裏麵絮絮低語,似乎還有哭聲。
我努力回想那熟悉的聲音究竟屬於誰,想了半天卻一無所獲,隻得安慰自己,才到揚州城幾天,又怎會有熟悉的人,剛才或是樓子裏別的姑娘被趙夫人提來訓話吧。
過了佛堂便是正院,我穿的是趙靜帶來的丫頭衣裳,月色朦朧自然不會有人細看我究竟是誰,穿過正院進了後院,趙靜行如一陣風般抵著我進了自己閏房,將所有聽差的丫頭全部支開,其中一個小臉圓眼晴的,衣服也比別人好看些,看得出原來比較受她寵愛,便以為自己可以留下,趙靜反手賞給她一巴掌:“你耳朵聾了?”
那丫頭立即便要退出,趙靜卻說:“今晚你們都在外屋值夜,她會在裏屋照料的。”
那丫頭欲走卻又轉回來:“香兒忘了告訴小姐,龍公子有信送來,我替你放在枕下了。”說完怨視我一眼便即悄無聲息的退出。
趙靜轉身便去尋她的信,薄薄一張素綾,卻讓這乖戾的女子笑的麵若三春桃李。我似乎有點明白她要我做什麼。
“你找我,是要做什麼?”我問她。
“明早,或許等不到明早,鐵山就會知道我丟了,到時,夫人肯定會想到,是你將我藏起來,你確定這麼短的時間,你能完成自己所要做的事?”
趙靜又是莞然一笑:“我發現我很喜歡你,因為你很聰明。”18919846915
“但是你的聰明還遠遠不夠,你想那姓劉的臉上長上幾個大字,他又怎麼會從房裏出來?他又怎會將你已被我帶走的事情告訴鐵山?”她又是嗬嗬一陣笑:“如果有可能,他願意窩在那間房子裏一輩子都不再了來你信不信?何況有些老爺們寵愛姑娘,習慣三五天不出門的。”
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們取人性命,隻在刹那間,三五天能辦成多少事情,這是誰都不能預料的。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要找我辦的事,與你的婚事有關。”我試探著問她。
因為即將大婚,趙靜的房間裏堆滿綢緞綾絹與釵環珠玉,她用那粉紅的羊皮小靴死命揉挫一匹上好的絲綢,白生生的牙齒咬著嘴唇,含糊不清的說:“再說,你還猜到什麼?”
“若我猜的不錯,你不過十四五歲,大好的青春年華,又怎願嫁與人做續弦?所以,肯定是你不願意嫁。”我一口氣將我的猜測全部說出。
她抬起頭認真看我:“你不但相貌長的象我,想法也與我完全一樣,世間怎麼會有人能生出你這樣的人?”
我苦笑一聲:“落到趙夫人手裏,隻要失去兩隻眼晴,若是壞了你的婚事,大概我的命也會丟在揚州城吧?”
“你當然會死,但我不是保全了你的貞潔,貞潔對一個女人不是很重要嗎?”她眨著眼睛不可置信:“你居然隻在乎自己的眼睛。”
“也許你的娘一直跟你說,一個女人貞潔最重要。但就我十三年的人生經驗,活著,能看到這世界上的好與不好,能聽到嘈雜與悅耳,能有東西飽腹,才最重要。”
“而且,你怎能保證我此時不會大叫起來,叫的滿院皆知?”我步步緊逼的反問她。
趙靜眉頭一皺,揚手示意我停話:“今晚我娘那兒來了兩個客人,其中一個得了癆病的女人名叫林纓,她此刻就躺在西院的柴房裏,如果你想她多活兩天,當然會悄悄的閉嘴,乖乖的配合我。”
我胸中豁然一亮,剛才經過佛堂時聽到的,明明就是趙媽的聲音,隻怪她平日很少說話,而我當時心思煩亂,才會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趙媽帶林纓來了揚州?她怎麼又會去見趙夫人?她和趙夫人什麼關係?林纓和趙夫人又是什麼關係?就長的那麼相似來說,也許是姐妹,可又怎會有姐妹一個做夫人一個做妓女的?
她似乎明白我的心思,擺擺手說:“你想的那些事我全不知道,現在開始睡覺,你睡床下,把夜壺暖在衣服裏,因為我隨時會起夜。”
李嬸安排秀色去伺養牲畜,自然也就睡在牛欄裏,隔一堵高牆便是另一番世界,那裏有輕巧的活計,閑散的時光,還有俊美的主子會隨時從眼前走過。秀色哭幹了許多眼淚卻無處傾訴,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隻有幾位膀大腰圓的大嬸,她們已經被粗活磨挫掉了身為女人的全部特征,她們不嫌棄畜牲醃讚,指縫裏全是垢黑的髒物,喂完牲口後,也隻會將兩手在裙邊擦擦了事。
秀色又怎能忍得?她是即便餓上三天,也絕不會讓自己身上沾到一絲髒物,有幸客人舍了一枚銅錢,也要立即出去賣支珠釵,而不會去五福齋賣隻糕點來充饑的。
所以秀色整整哭了三天,初時李嬸隻當小丫頭不知深淺使性子,也不拿她當回事,照例分配了活計自去照料她的事情,卻那料連過三日,秀色也不曾吃一口飯,連牛欄亦沒有進,隻是孤定定的站在泥地裏,直至最後暈倒。
“嬸啊,您肯定也有過兒女,自然也能體諒我的苦。”秀色搖著李嬸沾滿油漬的臂膀:“我是好容易才脫了火窟來這兒的,拿您像親娘一樣待。”
李嬸眼淚也快要掉下來:“園子裏有什麼好?我的女兒也是打小入了院子,年齡大了退下來,就說什麼也不願意幹粗活。”
但人的命,是天注定的。李嬸迷蒙著雙眼,仿佛看到她活潑可愛的女兒噘起嘴:“娘,我才不要幹粗活。”
她不願意李嬸苦心給她尋來的好婆家,也不願意再園子,可是她不再說話,整日隻是臨窗座著望外麵,在退下來不久的一個冬夜,她離家出走了。第二天便是一場大雪,斷了她離去的蹤跡,李嬸幾乎哭瞎雙眼,也沒有打聽到她的音訊。隻有將希望寄予她的主子:“我知道,少爺肯定會找到她的,秋珂也是個好女孩,也有你這樣一頭好頭發,眼睛還要比你大點,眉毛也比你的濃些,你太瘦,要多吃些才好。”
李嬸用她僅能動用的最大權限,分配秀色去伺候李尋歡的馬,那馬有獨間寬敞明亮的棚子,喂的伺料亦是精挑的大麥細草。
秀色惴惴不安的將一雙小手撫上她僅能夠著的馬腹,感覺到一股柔柔的溫暖和厚重平實的跳動,她閉上眼睛,恍然中便是飛馳的車廂裏,相隔不遠的地方,那俊美男子的心跳,深沉厚遠的一下下,撞擊著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