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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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南方某城,六月天的中午一點多,室外溫度三十度左右。烈日當空,肆無忌憚地揮灑炙熱的陽光,柏油馬路給人一種快被烤軟的錯覺。街道上來往的車輛稀疏,人也少。
一輛公交車“吭哧吭哧”停靠在站點,帶走了站台上惟二的人之一——一個手上提著卡通環保袋的小學生,嘴裏叼著一根冰激淩上了車,站台上便隻剩下了不顧形象、垂頭蹲在馬路牙子上的一個年輕女孩。
女孩約莫二十來歲的樣子,留著一頭齊耳蓬鬆的短發,平齊且略微長些的劉海遮蓋住了眉毛,再添上一副黑框板材眼鏡架在鼻梁上,就基本看不真切她究竟長得什麼模樣了。因為是蹲在地上,也看不出身高幾何,隻是衣服勾勒出來的脊背很明顯突出她的身形偏瘦。這麼熱的天,她甚至比剛剛上車的那個小學生穿得要多很多,紫色的長款針織開衫內搭一件白色的T恤,褲子是長的牛仔褲,腳上還蹬著一雙運動鞋,這顯然與炎熱的夏季不符的春秋季裝扮,令人看著都要為她熱出一把汗,女孩卻似沒有什麼感覺,垂著的頭隻偶爾會抬起,朝著車來的方向張望一眼,她大概是在等車吧?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少說也有半個小時過去了吧,該在這個站台停靠的公交車也差不多都停靠了個遍,每輛車上,乘客的數量並不是很驚人,起碼,是遠未達到擁擠的地步的,但是女孩卻並不上這其中的任何一趟車,許久,都像一尊隻有頭會偶然擺動一下的木偶,木訥地蹲在那裏,對過往的的士的“叭叭”車鳴,也是充耳不聞。
給人聯想,這像是個失戀或者失意的女孩?
站台的對麵,一家汽車配件銷售店裏,透過幹淨透明的玻璃櫥窗,幾個閑極無聊的銷售員逐漸留意到女孩,正待幾人終忍不住要為這女孩傻蹲在馬路牙子上半天的怪異的舉動“茶餘飯後”一番時,女孩突然站起身,或者因為蹲得太久感到眩暈,她扶著站台的廣告牌定了一會兒神,最後,舉步離開了站台。她是沿著馬路走的,還是沒有要搭車的意思,但是朝著之前過去的公車駛往的方向走著。
她是餘夏勤,生於斯,長於斯,如今又在這座城市的一所大學讀書的學生。
時間很快走到了下午兩點,一天當中溫度最高的時候,恐怕已經超過三十度了吧,餘夏勤卻感覺不到熱,不過,她倒是察覺了周圍走過的人群都隻是穿著輕/薄的短袖、裙子、涼拖等涼爽的衣服,隻有老年人才會如她這般“不和季節”地包裹得嚴實。
這麼熱的天,居然還穿著兩件衣服,重點是還感覺不到熱——餘夏勤為自己的“反常”暗自疑惑,懷疑是否中暑了,可是感覺不到頭痛、頭暈或者四肢無力的症狀,手反複摸了摸脖子,不可置疑的是一片清涼,她的確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熱,甚至反倒還覺得有點兒涼爽,好像身體裏安裝了台冷氣機,在對外釋放冷氣,自動降溫……這在往年的這個季節,是不曾有過的,餘夏勤為自己的體寒感到詫異。
隨同的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的不適感,或者,是剛才在馬路牙子上蹲太久,被太陽烤太久,餘夏勤感覺自己的思維有些懵懵懂懂的,不在狀態,卻不是覺得疲乏,完全沒有想要找個地方歇歇的意願,腿腳很是有力,像是被安裝了馬達,不受大腦的控製,自發主動機械地往前邁步,看似漫無目的,最後,竟足足徒步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了河邊。
這是條穿流過市中心的大河,因為前幾日接連下過幾場大雨,河水暴漲,水位激增數米,似乎快要超越警戒線,使得即便是河床相對寬坦的市中心地段,水流也較平日湍急洶湧許多。這條河流的水質本就不怎麼樣,雨季使其更顯得昏黃渾濁,再加之從上遊衝下來的草木、垃圾之類的東西漂浮其上,實在不是什麼好看的風景!
所以,餘夏勤奇了怪了,自己幹嘛要來河邊?
可更奇怪的是,納悶歸納悶,她還是下意識地順著河邊的人行道走下去。不清楚自己幹嘛非得走這條道,隻感到心中隱約有股莫名的執拗驅使著繼續往前走,仿佛,前方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喚自己。
當然,餘夏勤知道這樣的想法有些無稽、荒唐或者說迷信色彩濃厚,隻是,走這條路也能回學校,她就不多糾結了。
漸漸地走出了鬧市區的範圍,周邊的高樓遠去,車流量亦顯著減少,最後,人行道和車行道合二為一成幾米寬的水泥路,路的一邊是河,另一邊是廢棄了的氮肥廠。
看到那些曾經輝煌鼎盛體麵於七八十年代如今卻成殘瓦斷壁、碎玻璃渣子滿地的廠房,餘夏勤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變化,從疑惑到茫然到壓抑到沉重……這是為了什麼?
感傷於時代變遷?餘夏勤覺得自己沒那麼多愁善感、庸人自擾,卻也忍不住好幾次頓住腳步,在腦海裏糾結半響以求解,但無解,除了疑神疑鬼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捕捉不到任何確切的訊息。
越過氮肥廠的外牆,目光豁然所及是與市中心截然不同的景色,有種“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恍惚感——所有的現代文明都被高高低低的山勢巧妙地遮擋了,眼前有的隻是青山蔥翠、河流蜿蜒、鳥鳴山幽、陽光燦爛……
然,正所謂境隨心動,麵對著市郊難得的一片未被汙染的綠意,餘夏勤奇了怪了的就隻感到淒涼、濃重的淒涼!身體裏的那台冷氣機彷如陡然加足了馬力製冷,令她更深深地感到心寒且刺痛,濃厚的悲傷幾要凝結成冰,以致於她不自覺紅了眼睛,有種想要痛哭流涕的衝動……她在悲傷什麼?又在心痛什麼?
幹燥的水泥路麵上,在餘夏勤低頭擦眼睛想要阻止莫名奇妙流淚的窘態的時候,突然“多”出來幾道濕潤的車輪痕跡,不是水漬油汙等造成的,是……
血?!為不假思索而得出的答案,餘夏勤的身體猛地一怔,驚愕過後,這一個多小時裏揮之不出的詭異的情緒似乎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都不及產生猶豫的心理,情緒就倏然緊張起來,心髒怦怦直跳,她順著車輪的印跡狂奔起來。
實際上,血證明不了什麼,但餘夏勤就是不受控製地驚惶不安,心底甚至有個聲音在呼喊: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她心急火燎地奔赴血的源頭所在。
然,事與願違,隻有隔了不到三十米的距離,餘夏勤遠遠地看到,水泥路靠近河水的一側果然有情況!那裏躺著一個人,一個以扭曲的姿勢側躺在血泊裏的人!
是車禍!
沒有一絲懷疑,餘夏勤又下意識地得出這樣的結論,仿佛這樣的情況,她是早有預料的,而由此,她更加驚慌失措地朝著地上的那個人飛奔而去。
在付出以上的行動的短暫時間裏,餘夏勤的腦海裏是有恍然的驚疑此情此景似曾相識的,然,救人心切、情況危急,她卻也沒能把握住這一閃即逝的異樣感覺,直到很久以後才有所悟……當然,這是後話。
此時,還是有零星的車輛駛過這一路段的,但可悲的是,沒有一輛車停下查看那躺在血泊裏的人的情況,先後過往的幾輛車,最多不過有減速看“稀奇”的而已。
沒有學他人莫管閑事、遠離是非,餘夏勤幾乎就是奔“閑事”而去的。她健步如飛跑到了那人身邊,冥冥之中,她就認定了這是她的責任,她今天到這裏來,一切的反常行為,就是為了這個人!
即便觸目的是一大灘黑紅粘稠的血液,即便對方雙目緊閉、怎也喚不醒、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對自己而言更是個陌生人,餘夏勤還是沒有絲毫的退縮、畏懼之心。最初的慌亂過後,她很快地鎮定下來,蹲在地上,在不挪動對方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查看對方是否還有心跳,而心中則一遍遍祈禱對方一定要活著!
當指尖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繼而觸摸到其心口微弱的跳動,餘夏勤才稍感欣慰地鬆下一口氣,而在此之前,她已經撥打了醫院的急救電話。
……
救護車很快就到達了事發現場,而在等待救護人員到來的這一時間段裏,或許是因為有了餘夏勤這樣的“管閑事”的人開啟了救人的頭,周圍圍觀的人以神奇的速度聚集起來。
餘夏勤是沒空感歎魯迅先生曾經批判的國人愛看熱鬧、湊熱鬧的劣根性的,直到傷者被抬上了救護車,繼而,在沒有被詢問的情況下,自己被護士當成是“傷者家屬”催促了上車,她才察覺到情況不對——雖說她是比較關心傷者的安危,但是,在場這麼多人,為何偏偏是她被挑上車陪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