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曉暗忖，這人聲音甚為熟悉，卻麵生。
    隻因當日夜盜宰相府，他是背對著燈光的，怎會知道眼前這人正是宰相口中的天師——鄒衍。
    狐小柒對鄒衍卻是印象深刻，難忘那一眼的犀利。看來當日他早已發現了他們，隻是不動聲色，到現在她還頗為芥蒂這位天師聖尊。可對方見麵就將慕曉說成是入魔少年，這廂反倒是犯了她的忌諱。
    少女麵似寒冰，冷冷地道：
    “原來是天師聖尊鄒衍。沒想到，中州大陸被冠上天師稱號的人，竟然出自唯一沒有神的國度裏。”
    “過獎！正所謂物極必反。在下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
    鄒衍微微頷首。
    “保命？！”狐小柒訕笑，“天師大人真會說笑話。憑您的實力，輕輕動一動小指頭，便能毀掉一座城池了。”
    鄒衍卻並不與她生氣，抖開手中的摺扇輕搖：
    “哦？姑娘與我打成平手，姑娘的身世恐怕也沒這麼簡單吧……”
    “我一無名小妖，何足掛齒——”
    “南蜀以西有山名玉。傳說越過玉山便是虛空之境，神之領域。玉山有狐九尾，貌美如仙，出塵絕世。以姑娘的身手與仙姿，莫非……”
    “是又如何？！”狐小柒大方承認。就是對方是天師，也不見得能收了她。
    卻見鄒衍笑得花容失色，鳳眼輕挑，自她身上打了個旋，神色微醺。話茬一轉立即變了模樣，躬身一拜，道：
    “在下對姑娘慕名已久，今日一見恍若天人。從此在下的眼底再也容不下他人。姑娘蓮花一般的心腸，定不忍令在下傷心欲絕。不知姑娘可願了卻在下的夙願，與吾攜手成就這一樁神仙美事……”
    狐小柒一臉黑線，莫名其妙地望著他。身邊慕曉聽得後槽牙鬆動，心中滿不是滋味。不高興這位天師人物竟然一上來就調戲狐小柒。皺眉問：
    “狐狸，你確定他是天師？！這人怎麼看著頭腦都有些問題，還油嘴滑舌的？！”
    聞著話，鄒衍仍舊麵色從容，搖著摺扇，笑嘻嘻地將目光一瞟。仿佛這才看到慕曉一般，無比驚訝：
    “這位小哥可是姑娘的弟弟？如此可愛頑皮……”
    狐小柒無力地對天歎息，他哪隻眼睛看到慕曉是她的弟弟了，明明從始至終慕曉的手都未離開過她的腰。再怎麼猜也不該是血親的方向吧！
    悠悠一歎，甭管是否目的單純，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狐小柒還是懂的。這天是油嘴滑舌了些，不過她還不想這個節骨眼是跟他起衝突。隻好忽略對方的調笑，婉言還絕：
    “閣下的歲數配我是不是有些牽強呢？”
    “怎會？！玉山九尾成人形需百年。在下也不過百十來歲而已……”
    鄒衍故作驚詫，瞪圓了眼反問。
    慕曉心下愕然，沒想到看上去三十出頭年紀的鄒衍，已百歲有餘。心思碾轉，點了點頭道：
    “果然是百年老妖！”
    還未帶對方反應，距離慕曉最近的狐小柒倒是先不樂意，秀眉微蹙，揚手就是一記爆栗：
    “竟敢說我老——”
    “我是在說他啦！你自己湊個什麼勁！”
    慕曉捂著頭一臉委屈，碧眼彙上霧氣，襯在那張娃娃臉上，竟是說不出的風情。
    狐小柒神色微顫，差點恍惚了心智。趕緊轉移話題：
    “天師為何放出式神將我們一路從客棧引過來？”
    鄒衍聞此，訝然失笑：
    “我引你們？！嗬！你們莫不是被鈴鐺牽連來此，怎能賴說是我？”
    “鈴鐺不是你放出的？！”
    “我也是被它牽過來的——”
    鄒衍斂去笑意道。這下，反而是慕曉大感詫異了。
    “天師從內而出，必定是查到什麼，可否說來聽聽。”狐小柒神色不變，試探地問。
    “裏麵空無一人，能查到什麼——”
    “怎麼會？白天我才走過一遭，一個晚上就人去樓空了？！”就連狐小柒都不能掩飾得呼出聲音。
    鄒衍淡淡一笑，自懷裏掏出了一卷卷軸丟給他們：
    “我隻在裏麵找到了這個。姑娘要是不信就自己進去瞧瞧吧！”
    借著月光展開卷軸，正是下午時分昊蒼送入的文書。這下由不得他二人不信了。慕曉神色凝重，徐徐地道：
    “狐狸，這座城太過詭異，我們還是回去早些喚大家啟程為妙。”
    狐小柒甚覺有理，點了點頭。說著二人也不打算繼續與鄒衍多談，慕曉朝他一拱手：
    “鄒天師吧！晚輩慕曉有禮。這城不宜久留，我們決定即刻啟程，天師也早做打算吧！”
    禮畢不待對方回應，就要拉著狐小柒奔回客棧。抬眼卻見天空一片暗紅，呼吸間塵沙飛揚，四下霧氣彌漫，已辨不清十米外的景物。
    詫異間，但聞身後的鄒衍長長一歎：
    “這回，恐怕我們誰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