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獅卷 劫富濟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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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後,坐在半月酒樓的雅間,慕曉才了解狐小柒嘀嘀咕咕嘴裏嚷著的豌豆糕與杏仁羹,原來都是完全填不飽肚子的甜品。
“這些……也能塞牙縫?!”
裹在狐小柒黑色鬥篷裏的少年,稍顯寬鬆,耷拉著,剛好蓋過了他臉上的暗影。唯有對麵貼近他的少女,才能看到他此刻正擰眉對著滿桌子的點心懊惱。
對麵的狐小柒此時一身時下最為流行的月白衣裙,翹著二郎腿。很不恥地瞥了一眼慕曉:
“沒見識!這些都是我的。給你塞牙縫豈不虧大!”
說著自衣袖裏掏出個錦緞包裹跟油紙,專業的包起來,沒一會功夫一桌子的點心就隻剩下兩個小盤的桂花糕跟豌豆黃。她訕訕地解釋:
“這是要打包帶走的——”
慕曉眨了眨眼,不敢置信於她的速度。跟著思酌:
“那我們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她回問。
從未進過酒樓的乞丐豈會點菜。在他的概念裏隻要能夠填肚子的,就是最好。可現在他卻偏偏就坐在全城最大酒樓裏,為了不輸麵子,少年故作鎮定。神色一轉,趾高氣昂的氣焰全無,微微抬頭,想了想,笑了,邪魅而蠱惑,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就如一彎最美的新月:
“呃……我也不知,可以隨便點嗎?”
他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怯怯地問。與年齡相符的惹人憐愛模樣,對付狐小柒很是受用,少女大方的將兜裏的荷包一拍:
“放心,隨便點!”
一抹賊光劃過青藍眼眸,朗聲道:
“小二,照著菜單來一桌——”
掌櫃聽到有人大手筆的喊叫,誠惶誠恐地趕來看個究竟。卻見兩個不大的少年少女對峙。
年齡稍長的少女麵冠如玉,一身錦袍、出身不俗。烏發用兩股雪貂絨妝點,除此之外便再無配飾。此時笑容溫婉地盯著對麵用鬥篷將自己裹了個嚴實的少年,侃侃道:
“那麼多,你吃得了嗎?”
少年看不到表情,一片薄唇倒是好看得緊,微微挑起,露出半顆虎牙:
“我要是吃完了呢?”
對於他的挑釁,少女譏諷一笑:
“切!你要是吃完了,我就跟你姓!”
“那怎麼好意思,我憑白撈了這麼大一個侍女……”
少女唇瓣一僵,恨得牙癢癢。沒想到這小孩這般鬼,設好了套讓她自己來跳。心底已然將對麵的抽筋剔骨,卻不露聲色。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
“死小孩!你要是真能夠一個米粒不剩,我二話不說就掏這份錢。倘若剩下半點,你便這輩子賣給我狐小柒,做牛做馬一輩子別想翻身!”
“嗬嗬!這麼狠?!”慕曉諂笑。
“怎麼?怕啦?”
她激將。慕曉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
“好!就這麼說定。但倘若我贏了,你得從實招來為何會認識我。”
狐小柒單眉一挑,一副料定了他會這般威脅的表情。落落大方地自荷包裏掏出一錠金子,扔給掌櫃:
“成交!掌櫃就來一份單!”
酒樓裏的菜到底有多少,狐小柒已經懶得去數了,光是身側累積的兩桌子空盤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慕曉很能吃!能吃也就罷了,居然還吃得如此氣定神閑,如若忽略累積的如小山高的空盤子,光看他的模樣,很難想象眼前這位舉止優雅品嚐美食的人,用了一個時辰獨自解決了所有的菜。
當他喝完最後一口湯,用粉嫩的舌尖舔掉唇角的魚汁後,總結:
“我吃飽啦!”
狐小柒悠悠地吐出一口長氣。從荷包裏掏出最後的一錠金子,不情願地扔給候在身旁笑得合不攏嘴的掌櫃。飛速地拉起慕曉竄出了酒樓。臨走不忘跟掌櫃討價還價:
“賺了我這麼多金子,還不送我一晚住店?”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天字上房。”
狐小柒齜牙一笑:
“留著,等我回來——”
難以擺脫被拖著走命運的慕曉,打著飽嗝,疑惑不解:
“去哪?”
“去哪?!當然是去賺錢。你這麼能吃,我哪裏養得起你!”
紅月夜。殺人越貨的極佳時辰。
兩抹黑影竄上了今日在大街上出盡風頭的宰相府邸。不是慕曉與狐小柒還能有誰。
“咱們這是……”
“盜竊!”
慕曉看著前麵抓著他在屋頂上肆無忌憚地跳來跳去的少女,對天翻了個白眼。
瞧她將那倆字說的臉不紅氣不喘的,他隻能保持緘默……
碰地一下,思緒被打斷。前麵的人不知何故止步,他一時不查,撞了個正著。有點委屈地揉了揉微紅的鼻子,抬眼卻見狐小柒轉頭煞有其事地更正剛才的話:
“啊!對不起!忘了你還是小孩。我們這是劫富濟貧!”
慕曉暗自歎息,忽略她口裏的“小孩子”令他萌生的不快,接著她的話問:
“誰是貧?”
問完,卻突有不好的預感劃過腦海,竟又不太想知道答案。
“宰相大人是富;”狐小柒將手指了指屋子下,又指了指他們倆個,“咱們是貧!我的荷包被你吃空了,當然要找點銅板塞進去……”
她一臉理所應當,他卻無奈歎息。
狐小柒不再多言,輕車熟路地拐進一棟不起眼的小院子。略過正屋,直奔側門。纖纖玉手劃過門閂,一道白光伴隨著清脆的嘎嘣聲,門鎖便輕易的瓦解。
少女朝身後驚訝的碧眸得意一笑,換得少年聳肩的無奈。二人躡手躡腳地竄了進去。
閃過前廳的古樸裝潢,直接進入內廳。山水屏風後,整牆的紅木書架,琳琅滿目。借著月光慕曉困惑的皺眉,這樣一副環境,怎麼也不像是藏寶的,更像是書房。
但見狐小柒沒有半點猶豫,腳底不停,徑直來到近前,自架子上摸索了一陣。哢嚓一聲響後,兩排的書架猶如縱向被劈開,緩緩的朝兩側打開。漆黑的暗室裏,隱隱的有木箱的輪廓。
慕曉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狐小柒:
“你……好像很熟悉這裏……”
“當然!隻要是有錢的地方,我的鼻子總會很靈——”
她的眉單挑,神色從容。亮如星辰的眸子沒有望向他,直勾勾地落在漆黑一片的暗室內。
慕曉沉默,直覺她在扯謊。這女孩如謎一般地驚現在他的生命裏,手握著他的秘密,辨不清企圖,又似理所應當。他不多話,靜觀其變。
思忖之際,狐小柒已經走入了暗室內,水袖一晃,巴掌大的夜明珠在掌中閃爍著月夜的光昏,給木箱上的銅鎖攏上一層朦朧的油光。
白色的煙氣飄過,鎖又如之前一般輕而易舉的斷裂。慕曉不禁佩服她手法的絕妙。還未來得及感歎,狐小柒已迅速地奔入主題,三下兩下裝滿了一包黃金。
“為何隻拿黃金?!珠寶不是更有價值?”
慕曉倚在門邊,不解。
狐小柒忙碌之餘,不忘提點他:
“宰相府的珠寶大部分都是賞賜之物,拿去當鋪豈不是自投羅網。哪有黃金實惠,數目少了些,頂多會以為是手底下人手腳不幹淨,怎會多疑。”
偷都能被她尋出機巧,真是個鬼精靈!慕曉不自覺地溢出笑意。未及落下就被她捕了個正著:
“傻笑什麼,走了——”
恍然回神,她已經完工。木箱上的鎖完好無損的又掛了回去,仿佛從未有人碰過一般。獨留下小柒袖口中淡淡的花香。機關閉合,也連帶著消散在夜風中,無從尋覓。
要不是手裏抱著被她丟過來的沉甸甸的包裹,他真會以為自己眼花。
再次躍上了房梁,隔壁宅院的燈卻亮了。明晃晃的燭火照的半壁夜色猶如白晝。巡夜的侍衛整齊有素的穿過門廊,狐小柒眼明手快地同慕曉一起,壓低了身子從房梁上躍下,就近閃入了黑燈的房門。
紅木屏風、鑲銀紫檀桌、整麵牆的架子上滿滿當當地文書卷軸。
進來才頓覺運氣實在不好,無巧不巧闖入了人家的書房。
通常情況下,深夜時分很容易發現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弄不好被抓,那可不是盜竊這麼簡單的,隨便壓下個名頭,就是死罪了。
她可不想這般偷雞不成將他倆一道賠進去。就算她有信心脫身,也勢必會被發現。才想要原路退回,隻聞門口宰相大人蒼勁的聲音隔著門已到近前:
“天師裏邊請——”
狐小柒心底一震,手腕吃疼,卻是慕曉施力回扯,拉著她閃入了屏風後的櫃子邊。黑色的鬥篷迎麵照了下來,二人就這般消失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