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樓上有客要開水。”
    “哦。”
    “老板娘，這兒再來一壺花雕。”
    “好，稍等。”
    櫃上是個中年男子，衣衫皆是墨色，低頭打著算盤。
    “這位客官，您的花雕。”
    那位婦人托著一碟花生，一壺老酒，快步到堂上放下，臉上掛笑。
    收一收桌上的殘羹冷炙，還不忘抬頭道一句：“客官慢走啊。”
    遠遠看過來，酒旗上招展著——“臨江小館”四個大字。
    渡口上的客人，不論富貴貧賤，都要到這臨江小館來歇歇腳。
    倒也無甚特別之處，木樓木桌，卻叫人愜意。
    十年的光景，到此處，卻也過得飛快。
    “當年這夫婦倆，那可真是神仙眷侶，貌美無雙。”
    “嘖嘖，可不是麼，你看老板娘，至今也風韻猶存呢。”
    “掌櫃的可也是倜儻少年，英姿勃發呀。”
    “不過，我們可都老了，休提當年！”那婦人擺上碗筷，嗔怪道。
    恰是人聲鼎沸，一人著粗布麻衣進得門來，難掩貴霸之氣。
    婦人迎上去，笑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不必勞煩，我坐著便好。”
    “那成，您擱那兒坐著吧，店裏正忙著。”
    她正欲走開，卻聽身後沉聲一問：“你不記得我？”
    她回身，仍是笑：“怎會？若換了你，你能忘？”
    “不能。”
    “客官，你還是走吧，別礙著小店生意。”
    她去往後廚，來人再不言語。
    看著櫃上敲算盤的男子，他幾乎落淚。
    那男子抬頭，溫柔一笑，他上前去，問他：“一向可好。”
    “好。”
    來人再度沉默。
    臨江小館酒旗招搖，人聲鼎沸之時，來人出得門去。
    滾滾江水，他輕歎一聲，想起多年前他做的錯事。
    “蕭老爺，我喜歡月貌。”
    “小王爺玩笑了。”
    “我會娶他，作為一個男人娶他。”
    “小王爺，若真如此，天地難容。”
    “本王不怕。”
    “但我蕭家，決然不許。”
    “那好，”他交代身側的少年，“殺！”
    他便踩著淌血的屍體，笑著，站在他麵前。
    “跟我走吧。”
    他沒有握住那雙手，而是衝到密室前，看著洞開的門，哭了。
    他不恨，事到如今，恨誰呢？
    時光遠去，再見時，你也不過是個客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