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貌 (三)雪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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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大敗邀月,滅其滿門,一時間聲名鵲起。
世間仇怨不斷,總有要殺之後快的人,於是乎,花月閣生意不斷。
那日晴空豔陽,端的是好景春光。
有纖腰婀娜的女子翩然到訪,衣衫似血,燦若霞光。
“我要見你們閣主。”她口氣淩厲,這倒是少見的事情。
來求人殺人的人,素來夜深才至,生怕人知,然而這女子,卻大義凜然,絲毫不懼,若不是身後有大家大戶撐著,怕是不敢如此囂張!
“請稍坐。”少女端上茶點,容她稍安。
她卻不看,眉間皺褶不斷,剛欲張口,卻見粉衫退開,墨襟浮現。
“姑娘要殺何人?”
“段雪香。”
“因何要殺?”
“殺便去殺,何須多問?”那女子怒目相向,麵色不滿。
“規矩。”少年答得坦然,卻也決絕。
“若我偏不從……”她側頭一問,冷眼飛來。
“還請自行離去。”
他舒襟撫袖,徑自站起身來,便要登上樓去,卻聽半晌寂靜之後,她還是悠悠開了口。
“他負我。”想來也是癡心女子負心漢的舊戲碼,少年不禁一笑,“如今他功成名就,卻另結新歡,既然他不叫我快活,那我,”目光黯下,有恨意綿綿蔓延開來,卻又愛意糾纏,“又何必叫他心安?”
黑衣思忖片刻,起身:“花容,送客。”
“你叫我講,我此番講來,你卻……”那女子雙頰泛紅,拍案而起。
“你因愛生恨,我殺他,時候你尋我的麻煩,壞了規矩,不好。”黑衣腳步停下,卻未回身。
“我既來此,必是橫了心,你毋須多慮。”
“你可知,花月殺人,必滅其滿門?”睨眼看來,那女子也不躲閃。
“自然。”紅衣女子直視黑衣。
“那好,簽下字據,交過定金,今夜子時,我取他性命。”
黑衣登樓,聲漸隱。
“姑娘,這邊請。”粉衫相邀,側身一傾。
案上是一張憐花箋,做工倒不十分精巧,得名隻因它四角印花,背有一“憐”。
憐花箋到,必殞一命。
那女子簽下姓名,字跡雋秀——“沈秋雲”。
段雪香名屬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價格自是不菲,定金兩萬兩,事成再付三萬兩。
花月閣的規矩,素來是最無情,卻也是最合理。
江湖仇怨紛爭,滅一人若不滅其滿門,必有糾葛連連,麻煩不斷。
花月不怕殺人,隻怕麻煩。
至於這沈秋雲,卻也是值得一提的人物。
“蘭陵沈家,富甲天下。”
沈秋雲更是沈秋豪獨生一女,萬千寵愛,金銀於她,不過糞土,倒是難得遇個稱心的郎君,哪知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堂堂沈家千金,這口氣自然難咽。
是夜,有風無月,段家燈火通明。
想來是誰人的生辰壽誕,賓朋滿座,夜深不散。
少年黑衣玄紗隨風稍揚,淡淡開口:“回去要她加碼,今夜看來要費些功夫。”
“是。”少女侍立一旁,微微頷首。
既是滿堂高手,怎會察覺不出,本是喧嘩一場夜宴,卻悄然間寂靜。
“來的,可是朋友?”白褸青袍,擲下玉盞,沉聲一問。
“不是。”花容上前,淡淡回道。
“看來,是不速之客。”按劍而跽,劍柄雕花,劍身刻字,是無鞘的劍,光色溫柔,溫良無害,如其名——雪香劍。
段雪香的劍,不在它的快,也不在它的利,而恰在他的溫柔。
溫柔的人,常常也懦弱,常常也做不出抉擇。
“算是吧。”憐花箋應聲而出,此次不是一箋,而是十箋。
亦是這十箋,當場九位高手霎時斃命,至於那一張不中的憐花箋,卻被段雪香抬劍擋下。
“主,我失手了。”花容退回,俯身。
“做得很好,你退下吧。”少年走上前去。
“原來是花月,看來我若想活命,恐怕是很難。”段雪香已踱步出了正廳,院落開闊,白衣聲音更是遼闊。
“不是很難,是不可能。”
“那何不試試?”
段雪香提劍飛身上了屋頂,柔光萬頃,恰有一陣風吹過,黑衣揚襟,身形卻不動。
白褸迫近,黑衣紗下露出半邊白皙的臉,常人看來,不過是個病弱少年。
劍上帶的不是殺氣,是劍氣,很溫柔的劍氣。
“好劍。”少年唇齒一動,輕輕歎氣。
“多謝。”
雖口上如此,卻並不鬆懈。
一劍柔柔劃過少年的頸,隻輕輕的,就滲了血。
少年仍舊不動,方吹起一場風,花葉擻落。
“……”白褸想要說些什麼,卻像被扼住了喉,瞠目無言。
那是溫柔的劍,卻最不該在最後一刻動了殺氣。
“劍是好劍,卻不適合你。”
黑衣消散在夜色中,粉衫燃起漫天的火。
雪香一夜,卻逃不過一劫。
屋外,冷冷的流水山澗,有衣衫似血的女子放聲笑了。
次日,又是朗朗晴空,豔陽高照。
衣衫似血的女子推門進來,憔悴的姿容。
“三萬兩。”粉衫未抬眼,低頭打著算盤。
“這裏是十萬兩。”女子將一遝銀票丟下。
“莫非姑娘還有需要?”
“殺我。”
少女沒有答話,黑衣似墨的少年已迎出來。
“花月閣規矩,殺一人,滅其滿門。”
“我已知。”
“再加十萬兩。”
“好。”那女子又是拍出一疊銀票,“我立下字據,你若殺我全家,我贈你全部資財。”
“我素來隻取我該取的,其餘不必。”少年音無波瀾。
少女推出一張憐花箋,那女子簽下,仍是雋秀的字跡,卻是絕筆。
筆落,那女子倒地。
又是淒清一夜,蘭陵沈家不複。
臥房裏又多了兩塊牌位,一塊是段雪香,一塊是沈秋雲。
“情仇不了,殺人不斷。如今恩怨已了,還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