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可惜是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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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她恩賞不斷,花銷如流水一般。有孕以後更是花銷漸漲,收入卻捉襟見肘,逐漸花光老底。
    老鴇瞧她可憐,允她賣身接客,而孩子則隻能被關在後院柴房。
    一日正在陪酒,歌舞聲色之中隱約聽到有人議論:
    “聽說了嗎,武家招了個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那可是男子皆以為恥的事情,確實值得議論。
    “哪個武家?”
    “還有哪個武家?斷筋手武烈啊!”
    “那可是個武學世家,名頭正盛,誰那麼好的命?”
    “聽說是叫葉林傑,跟武烈之女武嬌嬌私定了終身。那武烈本也不同意,相傳是武嬌嬌懷了孽種,這才不得不同意他進門。”
    “謔!這小子恐怕不簡單呐!”
    “何以見得?”
    “那武烈就武嬌嬌一個獨女,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將來武烈一死,這一輩子攢下的身家可不都便宜了那姓葉的小子!”
    “當啷”一聲,酒杯掉到桌上,酒水灑了恩客一身。
    恩客大怒,揚手就給了花蝶一巴掌:“賤人!可知我這身衣裳值多少銀錢?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花蝶臉上頓時清晰的現出五根指印,火辣辣的疼。
    可她已顧不及這疼痛——原來,她的情郎沒事。
    非但沒事,還入了贅,做了世家的上門女婿。
    那她算什麼?
    那她這些年受的苦,帶著孩子被人冷嘲熱諷、受盡欺淩,這些又算什麼?
    於是花蝶摟著年幼的孩子哭,把自己與孩子關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哭了不知多久。直到懵懂的孩子一邊為她擦淚一邊牙牙學語:“娘,娘……爹……”
    “爹?”花蝶怔怔的笑了,死死掐住孩子喉嚨,她的笑容幾近癲狂:“你哪有爹?你是妓女的兒子啊!娼妓之後!你就是個野種!野種!知道嗎!”
    後來,那孩子有了名字,他隨母姓。
    花惜錯——可惜是個錯。
    不過兩三歲的年紀,就開始了黑暗的一生。
    武嬌嬌大著肚子成婚那日,花蝶帶著孩子上門去鬧,卻如同野狗一般被家丁趕了出來。小小的孩子甚至還什麼都不懂,就被丫鬟婆子借著廝打的機會將身上掐的紅一塊、紫一塊。
    孩子疼的直哭,可看到娘親涕淚橫流,放聲哭號,又乖乖的湊過去抱住她、哄她:“娘不哭,不要哭。”
    他甚至還無法表達清楚。
    花蝶見孩子這般乖巧,先是欣慰,隨即又更怨恨的甩了他一巴掌:“孽種!”
    若她沒有懷孕,她仍是樓中頭牌,仍舊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
    何必變得如現在這般,遭人厭棄。什麼歪瓜裂棗都能碰她,拿她當畜生肆意發泄玩弄。
    花蝶心頭鬱結,變得瘋瘋癲癲。時而抱著花惜錯埋頭痛哭,時而抄起東西把他往死裏打。
    在花惜錯十二歲那年,花蝶長辭於世。
    他被妓院趕了出來,連同他娘用過的東西,都被丟到街上。
    周圍的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可他什麼也聽不見,腦海裏隻有娘聲嘶力竭、字如泣血:“他背叛了我們!騙的我好慘,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
    “你一定要報仇,找葉家報仇!殺了他們!”
    十二歲的花惜錯看起來小小的,他麵色蠟黃,瘦的如竹竿一樣。
    可盡管如此,那雙眼睛格外明亮——那是極端的恨、是最為堅毅的目光。
    宮主仰望著他,為那雙眼睛所震撼,將年長自己兩歲的他帶了回去——她想要看一看,這個滿眼仇恨的孩子,最終會長成什麼模樣。
    後來宮主隱退,花惜錯殺了無隱閣閣主,登上閣主之位。得到了權利與自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關於葉家的一切——
    武嬌嬌與葉林傑婚後不久便產下一名男嬰。
    許是上天看到花惜錯與花蝶的悲慘遭遇,終於報應到葉家頭上——那男嬰天生軟骨,此生都無法走路。
    葉林傑夫妻二人卻偏把這殘疾當寶,取名無缺。
    “葉、無、缺……”
    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花惜錯憤怒且又嫉妒:
    為何自己這樣好,卻隻能“可惜是個錯”。而那殘廢,偏得了自己爹的疼愛,還要叫什麼“無缺”!
    武家在江湖上頗有名望,此子雖天生殘疾,可從未有人在他麵前說過什麼。
    看著年歲差不多的孩子們蹴鞠、習武,葉無缺當然羨慕。可他自幼飽讀詩書,不想父母為此煩憂。
    為他看腿的先生換了一個又一個,天南地北醫術高明的醫者都找遍了。他從最開始的滿懷期望到漸漸失望,再到後來成為讓爹娘寬心的敷衍了事。
    他最愛做的事情便是讓丫鬟推著他到後院,隔著門牆,聽院外的孩子們打鬧。
    並非不愛前院,也非羞於人前。而是每當有他在時,丫鬟及小廝們都要拘束許多,生怕一不小心觸到他脆弱的心弦,引得武嬌嬌發怒牽連。
    坐在小院裏靜靜曬著太陽,聽著外麵孩子們的笑聲,葉無缺心生向往。
    “誒呀!用力過了!”
    一個蹴鞠被從牆外踢了進來,咕嚕嚕的滾到他腳邊。
    葉無缺四下看了看——丫鬟把他推到這以後就跑沒了影子,不知又去哪躲懶。
    許是怕自己摔了或亂走,輪椅被兩根木棍卡住,動彈不得。
    好在距離不算太遠,於是傾身向前,把手前伸。可是剛要抓住蹴鞠,不料一時失重,從輪椅上栽了下去。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未發生,他甚至還離地麵頗遠——一片火紅的顏色填滿了他整個視線。
    那人把他扶回輪椅上,撿起蹴鞠遞還給他:“為了個球,至於嗎?”
    花惜錯打定主意要報複武家,可武烈早已駕鶴西去。武嬌嬌愛夫如命,竟將武宅改為葉宅,昔日揚鞭策馬的烈性女子如今竟甘心困於後宅之中,一心服侍夫君、照顧孩子。
    滿是痛苦與折磨的幼年生活成了深埋在花惜錯心底的陰影,他時刻謹記那些白眼與冷漠,誓要葉家加倍償還。
    他最初本打算如那妓院一樣,悉數殺了,然後放一把火。
    耀眼的火苗跳動著,仿佛能抹平一切傷口。
    可在那之後,花惜錯總覺得欠缺點什麼——他並不覺得暢快。
    並非不忍,而是覺得,還遠遠不夠。
    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葉林傑承受到最大限度的折磨?
    他最在乎什麼?武嬌嬌嗎?
    恐怕未必。
    葉無缺嗎?還是他入贅武家多年換來的微薄名聲?
    不如都毀掉好了。
    讓葉林傑親眼看著這兩樣東西在他麵前慢慢毀掉,而他卻對此無能為力。
    想象屆時他嘶吼、憤怒的模樣,花惜錯覺得,也許會令自己暢快一些。
    “這球不是我的。”葉無缺搖搖頭,目光清澈明亮,神情毫不設防:“可以請你幫忙還給他們嗎?”
    說著指了指牆外,全然沒發覺這人翻牆入院有何不妥。
    他自幼享盡寵愛,葉林傑夫婦恨不能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將他保護的很好,使他誤以為世人皆善。
    花惜錯笑了:“好啊,那你求我。”
    葉無缺一臉懵懂:“求求你。”
    噗嗤一笑:“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
    “那……我該怎麼辦?”
    花惜錯仔細打量起他——這裏是葉宅不假,這殘廢應當就是葉林傑那個寶貝兒子。
    他很安靜,淡藍色的衣衫上繡著蘭花,與他氣質十分相符。
    他的皮膚略顯蒼白,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香,想來常年吃藥,身子並不好。
    然而病痛的折磨未能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他眉骨柔順、眸如清泉、嘴唇豐潤,臉上還有點嬰兒肥,一看就知被家裏人照顧的極好。
    花惜錯惡劣的在他臉上狠掐一把,掐的他淚眼汪汪,這才滿意的笑著揚手一拋,把蹴鞠丟到牆外。
    意料之外的是,葉無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紅著臉頰揉了揉臉,疑惑的看著他:“你怎麼隨便摸我,古語言男女授受不親……”
    “你是女的?”花惜錯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不過隨即注意到他頸間喉結,才反應過來——他恐怕是把自己當成女人了。
    花惜錯繼承了花蝶所有優點,麵容嬌柔嫵媚,明豔動人,美得甚至雌雄莫辨。
    加之他愛穿紅,一身大紅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宛如正出嫁的新娘,令人見之眼前一亮。
    “我可不是女子。”注意到葉無缺窘迫臉紅,花惜錯更惡劣的想要讓他難堪,抓起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胸前:“摸到了嗎?和你是一樣的。”
    說著俯身湊近,手指拂過他的臉頰,摩挲著喉結:“這些地方,跟你都是一樣的。”
    葉無缺被他輕浮的舉動惹得臉紅心跳,欲向後躲,可輪椅被卡住,半點動彈不得,隻能緊緊靠在椅子上,盡量遠離他:“對、對不起,可,即使你我皆為男兒,也不該,不該……”
    “不該什麼?”
    花惜錯手指下滑,掀開他的領口,看到層層衣衫掩蓋下那幹瘦的身板——那樣細的骨頭,隻需輕輕一捏,就會斷掉。
    “哼——”見葉無缺久久不答,花惜錯也不惱,冷笑著收回了手:“今日我玩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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