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乾淵宗新掌門的選拔在暮何煙宮舉行。其餘二十二宗門的掌門人齊聚，分成兩派，有人看重大師兄，有人則覺得江任北繼位才是名正言順。
    薑霽坐在大殿屋頂，耷拉著腿看他們相爭，在他心中這二人都不可信。
    萬少淚在對他們各方麵進行考核，眾人圍在暮何煙宮的前院，乾淵大師兄與江任北被包圍在中間。隻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直衝二人天靈蓋，金色字幕出現在他們頭頂。
    大師兄頭頂出現靈力值是988888，這放在仙道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江任北頭頂的74999就顯得黯淡無光。再談仙資，大師兄比江任北早出生十七年，自拜江宗主為師後屢次降妖除惡，其美談在仙道廣為流傳，而江任北一直被父母保護的很好，膽小怕事。
    這一番比拚下來，投江任北的幾人低頭無話言。
    萬少淚抬頭往薑霽的方向看了下，朝他挑了挑眉。
    薑霽忽聞耳邊傳來萬千渺的聲音：“三師弟再不現身我可就遞出乾淵掌門印了。”
    他什麼意思？薑身子前傾，收回搭在膝頭的手拖住一邊的臉，皺眉看向萬千渺。萬千渺勾了勾唇角，收回視線。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既然知道我在想什麼為何要給我機會？薑霽百思不解，眼見他就要將乾淵的掌門印交給大師兄，薑霽從天而降：“且慢！”
    無數雙眼睛齊齊看向他，他在眾人注視中落地，厲聲道：“諸位可有考慮過本尊的話？”
    擎雲掌門先接話了：“仙尊對這些瑣事不理已有百餘年，如今出麵竟是為了給暮何煙宮出去的弟子爭取乾淵掌門”，他捋了捋胡子，輕笑：“恕我不敬，你這麼做是否存有私心呢？”
    仙道之人早就對他口服心不服，但是他輩分高從來無人敢言語，一旦有人開道所有惡意全都蜂擁而來。
    “仙尊修行多年還未飛升，是否心中欲望太重啊？”
    “閉嘴！”薑霽斥道：“本尊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仙道蒼生。”
    人群中，步蒙提劍走來，當眾施法自報靈力。她已進渡劫期，靈力不在眾位掌門之下，論仙資她自幼生長於暮何煙宮，跟著是兄弟修道除妖不在少數，靈力也在大師兄之上。實力不輸在場任何人。
    除了薑霽再沒人站到步蒙身邊，場麵陷入僵局。
    “聽聞冀恒仙尊與年少時的江夫人有些交情，如今江宗主死了您又極力護著她，莫不是有些什麼見不得光的情誼……”
    乾淵大師兄身後的擎雲長徒說。
    話音未落，雲倖的劍已經架在他脖子上，怒衝衝地說：“冀恒仙尊豈是你能議論的！”
    擎雲長徒笑而不言，根本沒人在乎雲倖。他方才那番話徹底擊垮了薑霽的防護牆，惡意撲麵而來，有人說他與步蒙算計乾淵宗，有人說他和步蒙與妖女為伍，有人說他霽恒仙尊心口不一……
    暮何煙宮亂成一片，幾個擎雲的弟子推著江宗主和蛇妖所生的女孩走上來。
    “仙尊護著這些妖物到底是何居心？你這種心懷不軌之人居之高位，隻會禍害仙道蒼生！”人群中一個聲音響起。
    往日恭恭敬敬的晚輩如今全都憎惡地看著其他。他們知道他無錯，隻是說他有錯的人比說他無錯的人多，若不隨波逐流自己也去會成為與妖邪為伍之人。
    若人人都知道真相是假卻不敢指出，那後人知道的真相便不是真相。
    眾說紛紜時，正邪善惡，誰又說得準？
    薑霽眼看著他們將妖女推上斬妖台，他知道無罪，可他要是去救，冀恒仙尊與妖邪為伍便坐實了。
    他進退兩難，萬少淚走到他身邊，在外人眼中是去扶他。可是不是，薑霽確定身旁人在笑。萬少淚在薑霽耳邊說：“被昔日敬重你的人說你是邪物感覺如何？”
    當年的萬千渺應該也是這樣，他本也是天之驕子，受盡尊重，最後那些敬重他的人反過來大聲罵他是魔邪。
    這一切都是萬千渺的算計，江宗主的死是，乾淵宗選新掌門也是。重點根本不在選掌門，在薑霽，他想要薑霽與仙道翻臉。如果薑霽去救妖女，仙道絕不容他，他若不救，看重正義的他也會自責許久。
    薑霽喚出六環劍準備往斬妖台飛去，萬少淚裝作單純的攔了下，故意放他走。
    雙腳剛離地，被什麼人拉住胳膊。猛地回頭，發現是雲倖正死死抓著他的胳膊。還有……所有人都看著他。
    雲倖站在地麵，踮起腳尖湊到薑霽耳邊，小聲說：“別去，危險。”
    還沒來得及做決定，身後的斬妖台刮起一陣強烈的妖風，將紫衣妖女卷走。留下的，隻有飛揚的塵土與推妖女上斬妖台的幾十個修士的屍體。
    眾人都愣了瞬。
    雲倖“撲通”一聲突然跪在地上：“師尊恕罪，弟子不知師尊察覺那仙山洞妖來救小妖，害師尊錯失了降妖良機。”
    薑霽吞了下口水，他並未察覺仙山妖的氣息，雲倖為何這麼說？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說他與妖為伍的那些人因為雲倖這句話被打臉，雲倖是在為他正名。
    “無妨”，薑霽朝斬妖台飛去，後麵跟著幾個掌門人。
    越來越多的人跟上來查看，斬妖台妖氣濃鬱，出手的妖絕對是妖王及以上的級別。這代表世間有一妖王，且是妖王後期。
    仙門百家慌了，化形的妖已經不易降服，妖王更是恐怖，有史以來就出過那一位，飛升之後反了天。他們惹了進階妖王的仙山女妖，想著必要在她更強大之前將其降服。
    方才還對薑霽還對薑霽惡語相向的那些人態度突然轉變，笑臉相迎。他們知道妖王不好對付，而薑霽手中有兩件上古神器，任何一件對抗妖王都綽綽有餘。
    許是不好意思跟薑霽說話，二十位掌門向暮何煙宮萬掌門作揖行禮，齊聲道：“請萬掌門出計除妖。”
    暮何煙宮是二十三宗門之首，涉及整個仙道的大事由暮何煙宮做主。他們這話看似是跟萬少淚說，實際是說給薑霽聽的。
    萬少淚轉身麵向薑霽，“請師祖出山降妖。”
    其他人也看向薑霽：“恭請仙尊除妖。”
    他們的表情似乎將剛才發現的一切全都否定，好像剛才說薑霽妖邪的不是他們，說薑霽惡人居高位也不是他們。
    薑霽冷笑：“我一人怎可？諸位還是準備準備與我同去吧。”
    看他們為難卻不敢言語，薑霽心中暗爽，借機說乾淵掌門之事。眾人不再質疑他，盡管心中不服，也得眼看著乾淵掌門印落在步蒙手中。
    授印禮成，簡單禮別後帶著乾淵宗眾弟子離開暮何煙宮。
    其他宗門也陸續離開，薑霽跟著萬少淚去暮何煙宮後山。
    “對不起”，他咬著唇：“當年的你應該比剛才的我痛苦千萬倍吧，大師兄，我對不起你，我……”
    不等他說完話，萬千渺暴怒，手中的紅魔光向薑霽打去，薑霽下意識歪頭躲過。魔光打碎他身後那顆千年鬆樹，樹幹到底，動靜引來一群弟子查看。兩人躲到大殿中，將門關上。
    “對不起有什麼用？”他衣袖中竄出一條黑紅色繃帶，趁薑霽不備纏繞上他的脖頸，語氣又陰冷幾分：“對不起能還我完整的身體嗎？對不起能讓我這麼多年受過的罪消失嗎？對不起能讓我回到曾經受盡追捧的時候嗎？”
    他每說一句話，那條纏在薑霽脖子上的繃帶就收緊些。
    薑霽雙手握著脖子，撕扯繃帶，不鬆反緊。就快要窒息而死時，身後傳來雲倖的聲音：“師尊你在哪？”
    萬千渺眼中的緊張一閃而過，小聲急喚一聲：“招魂”，纏在薑霽脖子上的綁帶呲溜一下鑽進萬千渺袖子裏，纏在那根假肢上。在雲倖找過來之前變成萬少淚。
    薑霽扶著柱子大口喘息，雲倖過來扶住他。
    “弟子給師尊煮了碗麵，見您不在寢屋，便上山來找”，雲倖緊緊抓著薑霽的胳膊，聲音微顫，小聲在他身邊說：“我剛看見掌門眼睛是紅的，好可怕……”
    薑霽搭上他的肩，喘著氣說：“莫怕，我們走。”
    在雲倖的攙扶下走出大殿，他想盡快離開這裏，便帶雲倖駕著雲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