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夏質突如其來的表白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在這一個星期裏，連岸每天都生活在對世界的困惑中。他不明白這個世界怎麼了，為什麼自己最好的兄弟突然就像被下了降頭一樣地捧著一束花來給他表白。
    這幾天帶訓的時候他時不時地發呆，想的是過往的幾十年裏夏質這廝的點點滴滴他就覺得渾身難受。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喜歡男人的，但顏訟除外，就像他其實不喜歡花，但是如果和顏訟掛上鉤那他就會開開心心地找個花瓶把它們插上，甚至用上生根水。比如顏訟最開始送他的那束花現在已經在他二區的公寓陽台上生根發芽了，他挑了一個自認為非常好看的花盆把它們養著，而上次送的那束也在一基地的公寓裏生根了，他想著等訓練結束就帶它們回去種在上一叢花旁邊。
    他忽然很明白顏訟對自己的感覺。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那麼他在你眼裏是特別的，可以是例外，所以情人眼裏出西施，所以在顏訟眼裏他不是猩猩是星星。
    一天淩晨四點，連岸忙完手頭的工作打了個瞌睡正打算睡了，終端忽然收到了顏訟的消息。顏訟說，我回來了，過幾天去找你。
    連岸瞬間睡意全無，在床上盤腿坐起來，也沒考慮到顏訟那邊是什麼情況就撥了視頻過去，直到看見顏訟身後是星艦的舷艙他才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
    連岸噎了一下，說：“要不掛了吧，我一著急就忘了你可能不方便。”
    “不礙事。”顏訟依舊是笑得溫柔，“離躍遷還有剛好三十分鍾。你呢？那麼晚沒睡，是剛帶學生夜訓結束嗎？”
    “沒，沒呢，我睡不著熬夜給他們判分數呢。”連岸低下頭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心裏忽然有了個不可抑製的想法，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顏訟。”
    “怎麼了？”顏訟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焦急，但整體還是聽起來讓人無比心安，“有心事想跟我說對嗎？”
    “嗯。”連岸點點頭，小聲說道，“我跟你說過的，我有個特別好的朋友叫夏質，幾十年了我一直把他當成我最好的兄弟，結果他前幾天跟我表白了，他說他喜歡我。”
    “這樣啊。”顏訟就發出三個字就沒了聲音。
    連岸抬起頭迫切地問：“怎麼了？你生氣了？我也沒辦法攔著他不讓他喜歡我，他這人挺拗的，我真的……”
    “小連子，你別著急。”因為隻是視頻，顏訟隻能用言語安撫著人，“我怎麼會生氣？你被人喜歡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啊，況且，你都沒有因為我以前被塞情書生氣我又怎麼會因為你被表白生氣？說真的，我很高興你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是，是嗎。”連岸撓撓腦袋，“我也沒想那麼多，就是感覺不能瞞著你。”
    顏訟的嘴角又往上揚了一些，他用更輕柔的語氣問道：“我很高興能被你信任。嗯……讓你失眠的應該還有別的問題吧？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我……不知道。”連岸抱著手臂低著頭，嘀咕似地說：“就是感覺一直在想那件事，總感覺不真實也挺怕以後跟他相處的。”
    顏訟沉思片刻，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有點擔心這件事讓你們都做不了朋友了是嗎？”
    連岸連連點頭：“對啊，其實一開始他跟我表白的時候我真的氣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氣就是想把他狠狠罵一頓，後來我想了一下還是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吧。我沒想過跟他談戀愛什麼的，倒是想跟他做一輩子好朋友。”
    “很正常的顧慮。”顏訟溫聲解釋道：“為什麼暗戀者一直不敢表白，因為表白後就很難再做單純的朋友，不是不能，是很難。”
    連岸忽然抬起腦袋一眼真誠：“那你當時咋決定跟我表白的？”
    顏訟愣了一瞬便笑出了聲：“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怕我表白不成功會被你討厭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但是我突然想搏一搏，你不就成我男朋友了嗎。”
    連岸臉一紅，又把頭低了下去。
    “我不會討厭你的，你不一樣。”
    顏訟在輕輕地笑，連岸咬了咬嘴唇又說：“你別笑了，快給我想想辦法。”
    “嗯。”顏訟答應了，“這其實沒什麼特效的方法，表白以後你們能試著聊聊嗎？把事情拿出來談一下。”
    “我想跟他聊兩句啊！”說到這連岸就來氣，一拳砸在床上說道：“他跟我表白那天我跟他說，我有對象了，已經結婚了，他二話不說就丟了花跑了，我怎麼追都追不上，然後我一晚上沒睡一直在給他發消息，我說我想跟他聊聊，我說我真的沒想到他對我是這種想法，我說實在不行我就把今天的事情忘了當沒發生過我們照樣當好朋友，結果他就給我拉黑了，我叫小塔去問問他家諾斯，結果小塔還挨了個大逼鬥。我真的……我叫他平時少看點言情小說他非不聽，非給我搞這套。”
    憤慨地說完後，他眼睛慌亂地瞟了瞟，說：“真的很討厭。我猜他是不是想著他反正是留守在柯林斯，我跟楚小翠還不知道篩選營結束後被流放到什麼地方他想跟我們斷絕關係。真是的，臉皮那麼薄還學什麼突然表白啊，真是的，那麼多年朋友就這麼把我拋了，虧我把他當親兒子……”
    顏訟微微皺眉：“楚少校也聯係不到他？”
    “對啊！”連岸越想越氣，“我發現他給我拉黑以後就去讓楚小翠給他打電話，結果一打也被拉黑了，我還被楚小翠罵了一頓，說我倆怎麼鬧別吵他，他還想多活幾年，這兩天這倆都不理我，委屈死我了，我還懷疑是我做錯了，但是我怎麼想怎麼不對，我錯哪了？我不喜歡他沒想過喜歡他我有對象還是合法的憑什麼不能拒絕他我也沒說重話他們憑什麼一個對我冷暴力一個罵我，他們瞞著我計劃這種事情他們還有理了！”
    連岸一口氣把心裏的委屈全都吐了出來，最後一個字出口後他又重重錘了一下床，氣息也平穩了，一深一淺地明顯氣就還在。
    “小連子，抬頭看我。”
    顏訟的聲音再響起，連岸臉一鼓就抬起頭看著他說：“我沒哭哈，我就是氣的，還挺委屈的，搞得隻要有個人跟我表白我就要答應一樣，這跟道德綁架有什麼區別？這話還是前陣子柯林斯區的一個小姑娘跟我表白的時候黃毛跟我說得，我當時就該錄下來現在黑到他的終端直接循環放給他聽！”
    顏訟的手抬起，又想到現在是視頻也碰不到連岸的頭抿抿唇就又放下來，說道：“小連子，你沒有錯，感情的事，不喜歡就拒絕，有誤會就說開。但你得給夏上校一點時間，他默默喜歡了你幾十年，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向你表白又得到這個結果心裏肯定不好受，你讓他冷靜一段時間吧，如果他不珍惜友誼又怎麼可能憋了那麼久才跟你表白。”
    “道理我當然都懂啊。”連岸雙眼緊閉，嘴裏吐出一大口氣，“那就許他在那對老子冷暴力不許我在背後罵死他啊！”
    “不要著急，相信你們的友誼。”顏訟把話強調了一遍又說起楚勒：“至於楚少校，他那個性格的人應該在這件事裏當任傳話筒角色吧。這種角色還挺難的，因為是最好的兩個朋友，他知道夏上校喜歡你，也知道你在談戀愛，他兩邊都不想傷害，希望這事有個圓滿的解決，但事情發展似乎和他的想法相反。”
    顏訟說著還笑了笑：“如果是我被當成這樣的中間角色也很難受吧。”
    連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用雙手抱住了膝蓋，把下巴卡在了膝蓋中間說道：“是他這個倒黴催的會經曆的事情，等天亮我去找他，我煩煩他他肯定會理我的，大不了我管他叫爸爸嘛，便宜他了。”
    “嗯。”顏訟點了點頭，“事情發生的時候大家都會因為各種原因情緒爆發，冷靜過後又大概率會後悔，別著急，你們的友情很堅固。”
    “嗯。”連岸乖乖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啊，心情好多了。”
    “不客氣，我的小連子。”顏訟長舒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又說道，“好了，我現在想跟你說點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連岸的眼睛亮了一點：“要，快點說，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顏訟雙手輕輕握拳抵在唇上清了清嗓子，彎著嘴角說：“連部長剛剛來找我聊天，他跟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家那個混小子？喜歡的話，就追追看。”
    “真的？”連岸幾乎是一瞬間就站起來，眼神裏閃過耀眼的光彩，“這老頭還真是開明多了，明天，啊不是，等篩選營結束我倆就去他辦公室坦白，反正他都讓你追我了肯定是賊喜歡你！”
    顏訟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笑得很開心：“好，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去他的辦公室。”
    連岸驕傲地點著頭：“我還要直接跟他說，嘿，老頭，你讓人家追我的，我就順便跟人家結婚了。反正我們現在合法，他能把我們怎麼樣！”
    “對，我們現在是合法愛人。”
    顏訟又看了一眼時間，“馬上要進行躍遷了，我回羅海瑟還有一點工作收尾，結束後有短假，我到時候去看你。你趕緊休息吧別累壞了。”
    “好。”連岸點著頭笑嘻嘻地掛掉了視頻通話，而後向後一倒，拉上被子翻了個身帶著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