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吹動了山坡上的葉子和花朵，帶著一陣清香纏著兩人。
    顏訟專心摘了幾分鍾的花，不由地去看連岸，連岸摘起花了依舊是又快又準，幾秒鍾就能摘慢一把放進竹籮裏，但從表情上看，他還是很不喜歡摘花這個差事，一直撇著嘴小聲嘟囔著什麼。
    顏訟忽然問道：“他們都叫你小連子？”
    “對啊。”連岸解釋說：“因為林小呐喜歡這麼叫我，然後他們說這麼叫順口就也這麼叫了。也是嘛，名字當然是怎麼順口怎麼叫。”
    顏訟點了點頭，又問：“我記得連濤上將和楚勒少校好像都是這麼叫你的，這個稱呼是有什麼來曆嗎？”
    “來曆啊。”連岸想著，就用手撓了撓後腦勺，決定先跟顏訟要句話：“有是有來曆，我要是跟你說了你別笑啊。”
    “不會，你說吧。”顏訟為表自己的承諾還特地把他時時刻刻都彎著的唇角收了回來。
    連岸小聲嘀咕著：“不讓你笑確實難為你了。”而後，他一抬頭，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又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奶奶很喜歡看舊時代背景的劇，特別是清宮戲。我那時候還小，十多歲，別人給塊糖都能樂半天的年紀嘛。我奶奶就抓著我一起看劇，她兜裏糖很多，但是要我逗她高興她才給。然後我就學著電視劇裏的小太監討好她啊，這招真的很管用，一天都有糖吃。然後她就叫我小連子嘛，叫順口了就一直叫，最後所有人都覺得這名字順口，所以就都這麼叫我。現在想想，還怪害羞的。不過也沒關係，還是那句話，名字嘛，怎麼順口怎麼來，你要是也覺得順口你也可以這麼喊我啊，說起來，小連上校小連上校這麼叫還挺別扭的，還不如叫小連子。”
    “可以嗎？”
    連岸不以為然：“叫吧叫吧，沒什麼不可以的。”
    “好。”顏訟垂下眼簾，似乎還醞釀了幾分鍾才輕輕得喊出口：“小連子。”
    “在呢。”連岸應了一聲，笑容明媚地看著顏訟，忽然他腳底一滑，整個人滑到了下一層花圃裏去了。
    這是他這幾天來第六次滑到了，他已經習慣了，隻是這回是在顏訟麵前，他感覺尤其丟臉。
    “你沒事吧！”顏訟想下去，但連岸手一抬製止了他。
    “等會，沒事，你不用下來。”連岸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和葉子，兩步就回到了顏訟身邊，他解釋說：“這太滑了，而且你也知道嘛，我這手腳剛安的，用得還不太熟。”
    “真的沒事嗎？”顏訟蹙著眉問。
    “沒事。”連岸拍了幾下腰臀，說道：“就這麼一下能摔出什麼事，不過你就不一定了，畢竟我是在前線混的嘛，怎麼說都皮糙肉厚。”
    連岸又把雙手往腦後一疊，扭了扭腰，又把笑臉掛上了：“繼續采花吧，還有這麼多呢。”
    兩人又低頭摘了一會兒花，連岸忽然想起了什麼，雙手一拍，轉身問顏訟：“話說，你有什麼小名沒有？我都不讓你叫我小連上校了，你還讓我叫你顏秘書啊？”
    顏訟眼珠子微微向上一看，想了想才說：“長輩們有的時候管我叫小訟，有的時候叫小顏，同事也是喊小顏比較多。杭訖白他們一般喊我老顏。”
    “老顏？”連岸眉頭一皺，嘴一癟，似乎相當嫌棄這個稱呼，“你發小他們真這麼喊你？不是，他們在你爸爸麵前也這麼喊你？”
    顏訟點了點頭。
    連岸的表情更醜了：“不合適，一點都不合適，把你喊得像我爸那個輩分的，我肯定喊不出口，小顏小訟也是，總感覺你是我學弟或者下屬。要不……”他眼前一亮，“其實連名帶姓的喊也挺好的，畢竟兩個字的名字就算是連名帶姓地喊也很親密啊。”
    “好，就這麼喊。”顏訟欣然地笑了，“名字，當然是怎麼順口怎麼來。”
    連岸開開心心地摘了幾把花，忽然就喊了一句“顏訟。”
    顏訟應了：“在，小連子。”
    連岸覺得自己的臉在不停地發燙，臉上的笑也完全止不住。他忽然覺得這個茉莉園也不難待了，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讓他來公費談戀愛啊。
    兩人正沉浸在關係更進一步的喜悅中，山坡下就傳來了呐喊聲，是林小呐，她抱著半個習慣站在小路上朝他們喊：“你們兩個在那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呐？談戀愛呐？要不要我給你們吹點粉紅泡泡增加點氣氛呐？”
    連岸渾身一抖，兩人也都不敢回應林小呐，隻能乖乖地低頭摘花。
    在顏訟來之前連岸已經摘了不少花，所以很快連岸的竹籮就滿了。連岸把自己的竹籮送到山坡下後就回來幫顏訟了，很幸運，趁在天色開始發暗前兩人都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茉莉園窄窄的小路上，兩人帶著花香和泥濘慢慢地走著，他們並不打算去食堂，因為憑連岸這些天的經驗現在趕過去食堂隻會剩下鍋底的花給他們。
    天色慢慢由淺淺的藍色變成淡淡的橙紅，顏訟的眼底倒映著天空的顏色。連岸歪了歪腦袋看向他，問他：“你很喜歡這裏的天空啊？”
    顏訟搖著頭，但似乎並不是否認這個問題：“羅海瑟的核心區是沒有地區時的，在中樞的控製下，公轉和自轉都失去了一定的意義，它們都遵從著羅海瑟公共時，八個小時的黑夜，十六個小時的白晝，晝夜的切換沒有任何的過度，至於天氣的變換則要靠大議會每個月都按照民意擬定，然後送到總執行府蓋章，最後公示，沒什麼懸念，也沒有意外。”
    “就像是一個……大機器啊。”連岸評價說。
    顏訟頷首，還是那副微笑的臉：“羅海瑟本來就是聯盟的機器啊。”
    連岸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問題，迫不及待地去問顏訟：“你……不會沒到羅海瑟外邊的世界玩過吧？”
    “差不多。”顏訟回憶著說，“生於羅海瑟，長於羅海瑟，應該也會把一生都獻給羅海瑟。見過羅海瑟以外的世界，但是大多數時候見到的是和羅海瑟差不多的地。”
    “你還怪慘的。”連岸嘖了一聲，然後用手肘往顏訟手臂上一懟，說道：“不對。你要是老連那個歲數還一輩子被困在羅海瑟那才是真可憐，你還年輕啊，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能看外邊的機會多的是啊！”
    顏訟笑出了聲，點頭說：“是啊，我的機會還很多。再等等吧，等戰爭結束，羅海瑟就會放鬆下來，到時候我就打報告出去走走。你呢，一起嗎？”
    連岸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對著顏訟挑了挑下巴：“可以啊，我肯定帶你。”
    兩人帶著笑意走了很長一段，都要走到顏訟的小木屋了，連岸忽然又說道：
    “到時候我帶你去看我愛豆的演唱會，去看全天下最好的索莉亞。”
    “好啊。”顏訟沒有一絲遲疑。
    連岸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你也知道索莉亞啊？”
    顏訟搖頭：“不知道。但是你喜歡的愛豆，我也要嚐試著去欣賞，這不是強迫，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連岸怔了一下，“臥槽”一聲別過了腦袋，用手遮著發熱發燙的臉。
    “我說，顏秘書，你你你，我我我，我何德何能啊。”連岸崩潰似地吐出一口氣。
    顏訟輕輕撫了撫連岸的腦袋，指了指木屋，說：“我就住在這裏了，零食也在裏麵，你要先回你那邊換身衣服，還是先吃點東西。”
    “換，換身衣服吧。”連岸目光所指，是另一座小木屋，“我就在前麵那座，好，好近啊，說不定，以後我倆可以站在門口互道早安，晚安，哈，哈哈。”
    “好，那我等你。”顏訟說。
    連岸的機械翼一開，像一抹影子一樣朝自己的木屋飛去。他站在那扇木色小門前的時候扶著門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轉頭再看後邊的世界，顏訟還在，站在原地朝他揮手。
    “嘶。”連岸倒吸了一口涼氣，胡亂地也朝他揮了揮手，然後鑽進了房子裏。
    他飛快地換著身上的髒衣服，也不是有多著急見顏訟，隻是他的手腳仿佛不受他的控製，無論現在做什麼都會像開了二倍速。
    很快換完了衣服，他長歎了一口氣正準備推開門去找顏訟，終端突然來了消息，是楚勒問他一會兒要不要玩大富翁，又說夏質也會在。
    連岸本來想拒絕的，但腦子裏忽然浮現了杭訖白、裘霧和越子椰的臉。腦子一熱就答應了，想著顏訟介紹了那麼多發小給他認識，禮尚往來，他覺得自己也該把兩個好兄弟好好介紹給顏訟。
    於是，他不僅答應了，還加了一句：“行，正好顏秘書也在，你們兩個給我好好表現啊，不要丟了我的臉。”
    楚勒那邊迅速發來一個問號，又問：“你確定？你敢？我可警告你啊，不光黃毛，沈恣雲也一起啊，你確定？”
    連岸猶豫了一下，腦內又一次閃過杭訖白他們的樣子，一咬牙，回複道：“禮尚往來，確定。”
    他琢磨著，就算他們幾個再拿不出手，他也隻有他們幾個啊。
    楚勒：“神特麼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