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淮水  淮水.25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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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話一個比一個尖酸一個比一個刻薄,越說越急越吵越凶,下人如何也勸不開,最後隻得桓慧兒出麵才將吵得麵紅脖子粗的二人分開。
    司馬佳君坐在席上不停抹淚,桓慧兒以為她仍在生林帆的氣,將林帆叫來當麵教訓了一番,但司馬佳君的眼淚卻越抹越多。
    林帆雖賠禮賠的心不甘情不願,但他亦看不得女娘哭,無奈賠禮了道歉了,但司馬佳君的眼淚卻始終不斷,哭得眼都紅了。
    林帆有些無措,表示自己不過是有口無心,司馬佳君長得並不像豬一樣。
    桓慧兒擔心他繼續口無遮攔,岔了話頭說學宮有課,遣人送走了他,回頭則繼續安慰司馬佳君。
    司馬佳君抹淚表示不必。她盡管討厭林帆,但她哭的卻非其口不擇言,而是為謝戡難過。
    北府軍大勝回朝之際,她聽說皇祖母派出杏林國手,才知謝戡傷重難醫。她不顧父親反對,執意去見他,不想卻見到躺在榻上已不能起身的謝戡。
    盡管他麵色蒼白卻難掩眉目間的英氣,她愛極了他的側顏,高挺如峰的鼻梁,溫潤如玉的唇角。進來前謝智告訴她,公子喝過藥已睡去。她隻有在他睡熟之際才敢伸手撫上他英挺的眉眼。募的掌心傳來輕觸,那是他睫毛撫過掌心,她心裏一顫,移開手掌,他的眼睛已經睜開。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仿佛整個星辰都在他眼中,燦爛又不失銳利。她不是第一次與他近距離接觸,卻沒想到目光剛對上就被他的眼神震懾。
    她縮回手默默往後退,甚至不敢抬頭再與他對視,上將軍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世間一切,直擊她的靈魂深處。
    謝戡瞧見她,並沒有多說什麼,語氣溫和卻疏離,“你來看我?我沒事,讓你白跑一趟。”
    她不知該說什麼,半晌無語。
    “……你出去叫謝智進來吧。”
    往常他如此說,她總會不甘並百般糾纏,但今日她卻乖乖轉身走到門口,拉門而出的時候她站住。她知道他再不是雞鳴寺初見的那個心高氣傲的清浚郎君,戰場歸來的上將軍即使病中依然讓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視。他已走遠,她終於錯過。
    盡管仍然喜歡,但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就像天闊高遠的明月令人遙不可及。她貪婪地再望一眼,希望將他的身影深深植根心底,喜歡他,她從未後悔;這一別,天長地遠再難相見。她輕啟朱唇,衷心道:“謝長隨,一定要活著,保重!”
    “……司馬佳君,保重!”
    門扇關閉也關閉了她少女的心扉。說到這,司馬佳君已哭成淚人,桓慧兒輕輕摟住她,猶疑問:“……縣主心裏還放不下二郎?他……”
    司馬佳君搖頭,“桓姐姐我知道,長隨心裏隻有李家娘子,他倆很合適。我,我難過是因為長隨那麼好卻天不假年,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眼淚浸濕了絹帕,“……我不想他死……我想他活著……為什麼……”
    謝戡病入膏肓深深刺激著謝府所有人的神經,李逍以性命擔保會治好謝戡,謝衡尊重二郎的意見同意他們西行。姬遠先生已將二郎的病情如實相告,謝戡被治愈的可能實在飄渺,十中一二。
    他怕雙親傷心,不想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希望昆侖派的醫術能產生奇跡,隻要二郎活著,無論治多久無論需要多少資源,謝府無一答應。
    但李逍拒絕了他的幫助,拒絕謝府的一切資源及護送,“西行昆侖虛的道路嚴禁外人知曉,這是昆侖派的規矩,請謝大哥諒解。”
    謝衡派人護送不過想讓二郎更快接受治療,無意破壞昆侖派的規矩,自然表示尊重。謝智苦求李逍帶他西行並發毒誓,若他泄露昆侖派半分秘密,今生隻能吃苦,永遠吃不到甜。
    李逍將他指天發誓的手放下,“昆侖派生活清苦,山間修習寂寞。阿戡和蘭馨要去治病,你活潑好動歡喜熱鬧,何必跟去吃苦。”
    “逍姐你們都不怕苦,阿智豈會怕苦,再者公子去哪,侍童阿智自然跟到哪。”
    李逍拍拍他肩再不二話,指揮眾人上馬,吳痕、蘭馨共一輛車,謝智駕車拉著謝戡。馬上李逍向謝衡抱拳拜別,“謝大哥,若無消息傳回金陵便是好消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謝衡心裏縱有千言萬語,出口隻凝成一句,“……保重!”望著馬車西去的煙塵,手上揖禮久久不放。
    二車一騎一路向西,穿過河川密布的田野,越過人口稠密的市集,越往西綠色越少,土壤裏的砂石越來越粗礪,人煙也越來越稀。
    由於朝庭對西邊收回的土地重新實行編戶齊民,分配土地和發放家具,路上遇見流民較年初時少了大半,偶有一兩次遇到打劫的土匪,最多七、八人的樣子,比起去年剿匪時的規模自不可同日而語。
    以如今李逍、吳痕的身手和經驗,三兩下便將人打退。隻是謝戡昏迷的時間愈多清醒的時間漸少,李逍一門心思全在趕路上,沒日沒夜風雨兼程,待最終趕到映秀鎮時,所有人明顯都瘦了一圈,滿麵風霜。
    蘭馨腿傷未愈,趕路顛簸更加辛苦,本就苗條如今愈發瘦的一隻手能提起。吳痕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想去找些好的吃食給大家補補身體。可惜映秀鎮不過大山中一交通不便的貧苦小村落,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些許葷腥,招待貴客也不過是醃蘿卜、鹹菜和黑的瞧不出顏色的臘腸而已。
    吳痕無奈,隻得將臘腸洗淨煲湯,可煨了許久,那臘腸依舊堅硬如鐵。
    瞧見師弟在灶邊唉聲歎氣,因謝戡醒轉半日心情不錯的李逍給他出主意,“師弟,我瞧見裏正家裏有信鴿。”
    吳痕點頭,“嗯,我也瞧見了。”
    見師姐也不說話隻瞧著自己,他後知後覺地恍然,搖頭道:“不行,那是裏正用來送信的信鴿,我怎能捉來煲湯。”
    “鴿肉大補。”李逍憶起美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鴿湯味道甘淳鮮美。”
    昆侖派位於萬仞高山之巔,鳥兒難至,吳痕想不明白,“師姐怎知鴿湯鮮美?你吃過?”
    李逍當然不會回答,隻道:“裏正沒了信鴿自會再尋一隻,師弟覺得過意不去,留下雙倍價錢便是。”
    這提意得到謝智讚同,畢竟進山在即,逍姐說錢財再無用處,既然如此吃飽喝足才好爬山不是。可惜謝智預料了進山的艱難,但還是低估了山勢的險峻和陡峭,初始進山的道路尚算能走,後麵全是陡峭的山崖,行差踏錯便死無葬身之地。
    前麵是吳痕背負蘭馨娘子的後背,再前方是逍姐拉著公子的身影,謝智咬緊牙關,開弓沒有回頭箭,腿腳雖軟但隻能奮力攀爬。
    不知爬了多久,時間對謝智來說完全失去了意義,上麵是被雲層籠罩的峰頂,腳下是矮小的樹林和壁立千仞的山岩。他心裏默念天爺保佑,屏住呼吸,手腳並用地一步步往上爬,縱使手指磨破出血亦未停止。
    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爬上峰頂,盡管謝智手腳已軟得不像自己,但望見腳下蒼茫大地,不由豪情萬丈。可惜他舒發一半未喘勻口氣,被告之其實才爬到一半,接下來他們要蕩到山對麵繼續上山的路。
    謝智再望一眼腳下流動的雲彩,對麵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山峰,隻覺兩腿發軟兩眼發黑,萬千情緒歸納成兩個字,“天啦!”
    在李逍、吳痕的幫助下,五人終於翻過最後一個山口,映入眼簾的便是被群山掩映的山巔窪地,遠處巨石砌成的巍峨建築群就是昆侖派,青灰色的磚樓與山勢層層交錯渾為一體,古樸典雅、厚重壯觀。
    李逍開啟山門處的機關,轉瞬昆侖派門人得知掌門和大師兄雙雙無恙歸來,皆奔走相告歡欣異常,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柏儋長老亦不免麵露欣然。人人都很歡喜且不吝表達歡喜之情,惟墨翟長老顯得愁容滿麵。
    碧淼長老一向快人快語,仔細打量過謝戡與蘭馨,對李逍和吳痕的眼光表示認可,“不錯,我昆侖派門人稀少,這樣優質的門人多多益善。”
    她的話音未落,立刻有人表示反對,“我是來治腿傷的,沒說過要加入昆侖派。若非要加入昆侖派方能治腿,那我寧願不治。”
    碧淼瞅了眼表情淡漠的蘭馨,一旁尷尬的吳痕,再瞧另外三人見怪不怪的模樣,心下了然,難得的苦口婆心道:“丫頭,我這徒弟雖木訥拙言,但他人好、長相好、武功也好,他有惹你生氣的地方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隻是你可別因耍小性子錯過了眼前人,婆婆擔心你以後後悔。”
    “……他……我……”蘭馨用手指絞著衣角,氣鼓鼓地欲說還休,“誰稀罕他……”
    碧淼一巴掌拍向吳痕,差點將人拍個跟頭,“放心吧徒弟,人丫頭心裏有你。”
    “前輩……”
    “碧長老……”
    二人異口同聲,又同時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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