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淮水  淮水.19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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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身而處,她理解他當初決定,他自小接受的教育是保家衛國兼濟天下,家國利益遠高於兒女情長,隻是她雖然理解仍有些意難平,畢竟雁過留聲,那段暗黑的經曆殘存在她的記憶裏久久不散,重逢後他倆默契地未再提及曾經,沒想到他今天又將此事翻出。
    執掌昆侖派的她了解責任,但往事不堪回首仍時常困擾她的夢境,她不想違心地表示一切都已過去,更不願苛責於他。雖然初始分陣營時因為父親的緣故偏向晉國,但她心裏清楚更多是因為謝戡,及至後麵見識過戰時百姓的卑微、苦難、流離失所,見識過秦軍的凶殘、鮮卑軍的跋扈,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輕輕摟住他的蜂腰,“阿戡我告訴你,你其實不欠我什麼,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用手臂將她圈在懷裏,用麵頰蹭她頭頂的發,她感覺自己鼻間縈繞的全是他的氣息。
    “逍兒,你信我嗎?”
    她抬頭,粉麵桃腮,亮晶晶的眼睛斜著瞟了他一眼,仿佛在說這還用問。
    他圈著她的手臂收緊,“這次無論為了什麼為了誰,我不會再丟下你,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中。”
    她笑盈於睫,與他對視,“我知道。”用手捧起他的臉,感受著掌心的溫度,詫異於他的體溫,“阿戡你好熱呀!”
    他低下頭貼近她,兩人親密無間,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狡黠地笑,“我的唇更熱。”
    不同於上次的淺嚐輒止,這一次她完全沉浸在他的吻裏,他的胡茬他的唇舌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他的胳膊是那樣強勁有力,他的猿背蜂腰摸起來那樣剛毅曲線分明,他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沉溺不能自拔,她被他吻的無法呼吸,直到……
    “哎呀呀,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
    瞿崢嶸著急忙慌地往門檻外收腿,進門前他敲了門也做了請示,裏麵沒回應他才推門而入,又讓他看到兩人親密的一幕。蒼天呀大地呀,誰來替他向上將軍和李娘子解釋一下,他真不是變態,沒什麼特殊癖好,完全無意窺探上將軍與李娘子的親密私隱。
    可現下說什麼都晚了,李娘子臉紅紅的出了屋,上將軍看他眼神很有些不對。
    “什麼事?”
    “將,將軍,不知百姓們哪裏聽來的風聲,許多人聚在衙署外,請求我們出城時帶他們一道,我們該如何回複?”
    謝戡劍眉略揚,“無需回複,驅離!慢,慕容洛埋下的雷不會這樣簡單,今夜加強巡邏。”
    謝戡遇襲後晉軍在全縣進行過搜捕,抓獲了幾名可疑份子,可這些人的嘴緊得很。謝戡擔心難保還有漏網之魚在城內蟄伏,眼下壽縣這一役已到關鍵處,任何微小的疏漏都可能引起大方向上意想不到的潰敗。
    盡管晉軍提高了警惕並加強了巡邏,但意外還是發生。一夜無事,巡了一夜的晉軍稍事休息,黎明前人最懈怠時倉庫火勢驟起,附近並無水源,他們眼睜睜看著大火將半座縣城燒塌燒毀,關押的那幾名可疑份子在大火中被燒成黑炭,連帶著一些在屋內休息的晉軍被燒傷。
    大火燒的蹊蹺,瞿崢嶸卻無暇查找凶嫌,他看著晉軍剩下的口糧盡皆被毀氣的跺腳,幸虧甲胄兵器白日依上將軍命令全部分發,不然亦會被毀之一炬。
    晉軍如今口糧隻剩一頓,謝戡明白不管他們有無準備好,離開壽縣的時候到了。
    兩百對八萬,任何一個頭腦清醒的人都知道他們麵臨的是何種結果,隻是進退都要死,不過一個鈍刀割肉一個死的痛快罷了。
    謝戡讓瞿崢嶸將除值守外的其餘晉軍全召集到麵前,沒有酒,每人倒了一碗水。
    “將士們,你們跟隨我從新軍營摸爬滾打一路走來,蕩過山寇,幹過北府軍,殺過鮮卑人,建軍雖短戰績斐然。你們是我晉軍精銳,是我漢室最勇猛的兒郎,我謝戡有幸與諸位結識,成為同袍。”
    謝戡接過瞿崢嶸遞來的碗,“我們在壽縣牽製敵軍,為戰友創造條件的預定目標業已完成。由於敵人的凶殘和狡猾,援軍遲無音訊,大家都知道我們目前所處的境況,擺在眼前的有兩條路,站著死還是跪著生!我相信諸位的膝蓋和我謝戡一樣硬,彎不了半分,所以擺在我們眼前的便隻有殺出去,我要你們用手中的刀戟撕開城外八萬鐵騎的包圍,給自己殺出一條活路,給發動戰爭的鮮卑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百餘人群情激動、異口同聲,“殺出去殺出去!”
    “這一仗將會異常困難,我們中的大部分很可能戰死沙場,但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複何恨。惟其艱難方顯勇毅,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我們要讓鮮卑人知道,作為對手,即使二百晉軍也不會讓他們失望。”舉起手中瓷碗,“隻要我們中有一人殺出去,壽縣此役我們就沒輸!幹了這碗水,我與諸位共赴此難,殺他個片甲不留!”仰頭將碗中水一飲而盡,啪一下將碗砸在青石板上,砸的粉碎。
    底下晉軍皆仰頭將水飲盡,青石板上瓷碗碎裂聲霹靂啪啦不絕於耳。
    瞿崢嶸領著晉軍做戰前最後一遍軍務整備,李逍扭頭卻瞅見謝戡額頭滲出的細汗,奇怪道:“你怎麼了,流了這許多汗?”
    謝戡握住她試圖為自己擦汗的手,“我沒事。你手臂上的箭傷可有愈合。”
    箭上有毒,城內缺醫少藥,李逍又悉數將解毒丸全喂了給他,難免毒性反複。“無妨,我自幼浸淫毒藥,體內有了一定的抗毒性,傷口愈合雖慢卻在好轉。”怕他不放心,轉了轉自己右臂,“放心吧,如今已無大礙,不影響殺敵。”
    辰時四刻鮮卑軍準時攻城,他們攻城前習慣性先一輪投石器開始,轟隆隆大石砸在城牆上的碎裂聲又起,千瘡百孔的壽縣城牆原先坍塌處再度垮塌,露出一個大豁口。
    鮮卑軍蜂擁向豁口擁去。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但這次晉軍再無火油傾倒。謝戡趁鮮卑軍擁向豁口攀爬殺入城內之際,率二百晉軍打開城門突出,衝入城下敵軍陣營中。鮮卑軍猝不及防一時被衝撞的人仰馬翻。離得過近,弓箭手來不及搭弓上弦就被踏馬而來的晉軍砍翻。
    李逍一馬當先手中冰魄開道,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馬蹄踏著鮮卑軍的屍體一路往外強推,周遭鮮卑軍竟無一人能敵。
    慕容洛望著前方棗紅馬上的那一抹靚影薄唇緊抿,抓住親衛抬來的長槍,馬蹬一夾馬腹,身下坐騎廝鳴著往前衝去。
    李逍殺的興起,突然一柄長槍斜刺裏戳來,直取自己脖頸。她當即回劍抵擋,槍尖撞在冰魄狹窄的劍刃上,震的她虎口發麻。
    唰唰唰唰,不過須臾,她連接了對方十餘槍。她與慕容洛非第一次交手,卻是第一次見他使兵器,他的武功霸道內力強勁,不想他的槍法卻異常細膩。
    冰魄數次與長槍相交,手臂被震得發麻,她左手畢竟不如使慣了的右手靈活,不得不將冰魄交回右手。慕容洛的槍法既綿且密又霸道無比,她已盡量避其鋒芒,但難免兵器相撞,幾十招下來,右臂已然愈合的傷口再被震裂,鮮血逐漸染濕了整條右臂。
    李逍不敢說自己了解慕容洛,但她知道此刻的慕容洛心中怕是慍怒到了極點,幾月的相處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讓她明白他越是表現的雲淡風清麵無表情,心中越是起了殺念。
    其實該憤怒該發火的是她不是嗎!她以為自己“問天九式”突破第五重,早非昔日吳下阿蒙,不想手中冰魄仍難以抵擋慕容洛的一杆長槍,果然戰場上錘煉出的將軍非尋常江湖人士能比,便是他看人的眼神便能讓普通人膽顫心寒。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三尺長的冰魄相較於長槍在戰場上劣勢明顯,李逍全程被慕容洛的長槍壓製處於被動挨打狀態,若非她身法靈活不知被長槍戳中多少回,勉力支撐之際一杆銀槊架在冰魄與長槍之間。
    銀槊看似輕巧的一撥一挑,立時卸了長槍的力道。冰魄上感覺壓力頓消,她一下來了精神,揚聲道:“阿戡!”
    謝戡手中的銀槊掄得飛快掄出了虛影,帶倒一片鮮卑軍,銀槊及時插入,快打快地接下長槍所有招數,“逍兒你帶著將士們先走,我來斷後。”
    鮮卑軍從前期被晉軍衝撞的無措狀態中很快恢複過來,將二百晉軍團團圍住。李逍手起劍落,鮮血噴濺而出,壽縣城牆外已變成了一片修羅場,麵對數十倍於已的敵人,晉軍們抱著殺一個保本殺一雙穩賺的必死之心勇猛無比,但敵人實在太多了,殺了一批還有一批,根本殺不完。
    募的鮮卑軍的包圍圈外圍突起波瀾,很快傳導到裏圈,原本排列整齊的鮮卑軍像被什麼衝亂了馬腳,一連串的騷動後李逍仿佛看見了從天而降的晉軍騎兵。
    “是晉軍!”周邊晉軍歡呼,“王將軍,是王將軍來救我們了!”
    壽縣被圍月餘,鮮卑軍始終未能攻破城牆,軍心疲敝,士氣已泄,今遭遇晉軍數千騎兵背後突襲,鮮卑軍一時心理防線崩潰,全線潰散奔逃。
    晉軍內外夾擊士氣更盛,一路砍殺,將鮮卑軍衝的潰不成軍。
    李逍領著幾十騎晉軍殺出重圈,回頭卻未在身後發現謝戡,她撥轉馬頭欲重新殺入,卻聽見身後有人大聲在喚自己。
    “師姐!師姐!”
    “……吳痕,你怎麼來了?!”
    “師姐,謝大哥讓王勉領著我們來救援晉軍,沒想到您也在這裏,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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