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淮水  淮水.16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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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睽違數月久別重逢,李逍再見謝戡自然歡喜,隻是見他愈加鮮明的輪廓又有些心疼,“阿戡你瘦了。”
    令她想不通的是,謝戡怎麼可能會傻到落入鮮卑的陷阱,同意在壽縣與慕容洛會盟。
    謝戡讚許地看她一眼,笑道:“果然知我者李逍!”解釋在壽縣會盟這局棋裏他與慕容洛各自藏著何種心思。
    “大哥執掌朝中軍政以來,堅壁清野主動收縮穩紮穩打,以長江為天塹阻北方聯軍於北岸,使其無法突破,慕容洛想撕開這道口了於是效仿白登之圍,誘我孤軍深入壽縣,以我為餌讓前來救援的晉軍徒被消耗。他以為將我困死在壽縣圍點打援,殊不知我憑少數兵力將他鮮卑精銳拖在壽縣足足月餘。那些所謂百萬聯軍不過烏合之眾,沒了鮮卑軍的策應和幫助,狐假虎威的東胡人不是晉軍的對手。不信我們可以觀察後麵慕容洛的動作,若有兵力調動,說明邱迪已然攻克駐紮在淳縣和合縣的東胡軍。”
    李逍恍然,“雖說如此,但也是著險棋。”
    “聯軍攻勢正盛,我不孤軍深入虎穴焉可得虎子,非常時期隻能用非常手段。”話鋒一轉,“逍兒如何突然來了壽縣?”
    李逍於是簡短告知,怕他擔心如何墜崖如何受傷一概忽略未提,著重將秦軍與鮮卑軍決裂一事如實告之,“我也是遇見慕容迦南,才知你被慕容洛率軍圍困。”
    謝戡得知秦與鮮卑決裂緣由竟是她逼著慕容迦南扇符鵬巴掌,撫掌大笑,“殺人誅心,逍兒果然大才!秦軍與鮮卑軍聯盟已破互相不能接應,如此可分而化之。”伸手抱著她,“逍兒可知你這神來之筆將避免多少戰鬥,挽救多少晉軍士兵的生命,你果然是晉軍的福將。”
    李逍吐了吐舌頭,“當時沒想那麼多,主要是想破壞秦與鮮卑的聯盟,那秦王也說過殺人誅心這句話,你沒看見他當時臉色,青中帶白、白中帶黑,我很怕他一口血噴出來當場被氣死。”
    “哈哈哈哈哈……”
    鮮卑軍攻城迅猛,二人被軍醫上藥包紮過傷口迅速投入戰鬥。
    小小的壽縣城樓被圍月餘,數次攻擊下本已滿目瘡痍,今日又遭巨石攻擊,搖搖欲墜的城樓僅剩一根木柱立著其餘皆垮塌,磚石瓦塊傾落一地。
    無數鮮卑雲梯架上城牆,從上往下看,雲梯上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人。
    戰鬥打得辛苦異常激烈異常,鮮卑軍悍不畏死一茬接一茬往上衝,晉軍往城下扔石頭扔木頭扔一切可能阻止鮮卑軍爬上來的物品。
    李逍奇怪晉軍為何不用弓箭,此時才知晉軍軍械已然見底,為救自己幾乎將剩餘的箭矢射光。
    副將安慰她道:“石頭一樣可砸死這幫孫子!”搬起一塊大石往下砸去,卻差點被鮮卑軍射上來的箭射中,虧李逍及時扯開了他。
    副將急了眼,哇哇叫著又衝到了牆邊,“這幫孫子,老子和你們拚了……”
    戰鬥直打了一天一夜,雙方都殺紅了眼,死傷無數。翌日傍晚壽縣仍未被攻下,鮮卑軍鳴金收兵,集聚力量醞釀更猛烈的攻擊。
    西邊的天空被晚霞映紅了一片,落日鎔金處山林盡染。近處的壽縣城牆上到處是被巨石砸出的坑洞,砸塌的城樓、折斷的雲梯、被鮮血染紅的旗幟,入眼皆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趁戰鬥間歇,軍醫抓緊時間診治受傷的士兵。但因傷者過多,軍醫並不能完全照顧過來,李逍幫忙為士兵上藥,為謝戡包紮傷口。
    謝戡見她滿臉疲倦,拉她到衙署休息,伸手才發現她臂上傷口仍在滲血。
    包紮的白布又被揭開,牽連到傷處痛的她嘶出了聲。謝戡手上更輕,她玉般一般的手臂上布著個模樣可怖的血洞,原先塗抹的藥粉被新滲出的血漬衝涮幹淨。
    謝戡眉頭不由皺起,喃喃道:“許是沒消毒幹淨。”他從腰帶上取下水壺,看了眼李逍,“逍兒你說慕容洛會殺了慕容迦南麼?”
    “啊?”
    這是什麼問題?沒頭沒腦的,下一瞬臂上火燒火燎般的疼痛驟然傳來,她發現謝戡手裏的水壺裝的並不是水而是酒,他用酒給她手臂清洗傷口。
    “出征時大嫂送的,我一直沒舍得喝,便宜你了。”
    挨過最初的疼感,她緩過勁來,玩笑道:“……那我是不是還要謝你。”
    “謝便算了,記得以後要還的。”
    謝戡修長的手指輕觸她紅腫的傷口,相比她傷口周圍發燙的肌膚,他的手指溫度略低,粗礪帶著薄繭的指尖劃過肌膚仿佛劃在她心口。看他手腳麻利地給她上藥、包紮,開口問:“以後想我怎麼還?”
    他將目光從她的手臂上移開,對上她形狀極美的眼睛,半真半假道:“以身相許如何?”
    她看著他不說話,但嘴角的笑紋卻一圈一圈漾開。眉眼彎彎的傾過身,對他一側臉頰湊了上去。未料他突然扭頭,她的吻便印在了他的唇上,她愣怔間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撫在她的腦後加深了這個吻。
    到處都是彩色的泡泡,全是泡泡好多泡泡,她整個被包裹住,甜蜜的要炸掉,直到……
    “我什麼都沒看到,沒看到……”副將瞿崢嶸幾乎連滾帶爬地翻過門檻,被他這麼一打擾,謝戡也慢慢放開圈住的李逍。
    她這才發現受傷的那條胳膊仍被他珍而重之地舉著,她摟著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又啄了兩下,特別認真地說:“阿戡,我好喜歡你!”
    謝戡一手舉著她受傷的胳膊,一手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看著她的眼睛道:“我也喜歡你,在青城山上修行時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直到遇見你,你不知我有多歡喜。”
    他的聲音、他身上的氣味還有他虯勁有力的肌肉線條都讓她著迷,可手心的黏膩是什麼?她發現是血!
    他腰側的傷口又裂了,可明明她才親手給他上藥包紮過。她的手藝不應該這樣,解開白布終覺出不對來,傷口的顏色紅豔得異常,她低頭湊到他腰腹處仔細地嗅。
    謝戡不知她在幹嘛,腰間被她的發絲撩的極癢,有心和她開開玩笑,卻見李逍掏出身上所有的瓶瓶罐罐,再看她粉雕玉琢的小臉滿是嚴肅,不由問:“怎麼啦?”
    李逍抬眸,切齒道:“箭上有毒,沒想到慕容洛會使這樣下作的手段。”
    藥材有限悉數用到謝戡身上,被他伸手阻止,“全給我,你怎麼辦?”
    “我自幼下毒解毒,對毒藥形成一定的抗藥性。這毒藥品種雖不知,但不外乎那些,總歸毒不死我,不過凝血慢些罷了。”取出解毒丸讓他服下,“解藥未必能根除,不過阿戡你的逸心經至剛至陽可護住心脈,我用金針為你引毒逼出來。”
    謝戡點頭,當即席地而坐。李逍自腰包裏取出金針,一番操作完已是半個時辰後,聽見他平緩的呼吸,李逍方覺出累來,不想身心放鬆肚子卻發出巨響。
    謝戡睜開眼,“……逍兒你是不是餓了?”
    她想開口說沒有,肚子卻不爭氣地又發出巨響,她畢竟是女兒家,臉皮再厚亦覺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坦白道:“我是有幾天沒吃飯了,阿戡有吃的嗎?”
    謝戡愣了愣,旋即起身,“我去給你弄些肉來。”
    她以為這肉會是豬肉、牛肉或是雞鴨鵝肉,實在沒想到謝戡給她弄來的是鼠肉。她看著他擲出石子,石頭正中鼠頭,那老鼠當即倒地,四腳朝天抖了兩抖。
    砸的夠準,可她不吃老鼠呀!
    謝戡抓住老鼠細長的尾巴將屍體提起來,“逍兒,鼠肉大補。”
    原諒李逍,她雖然餓了幾天,但看見老鼠依然覺得覺得惡心想吐,可惜她什麼也吐不出,連黃水都沒有。連喝了兩碗晉軍接續的雨水她感覺好了許多,坐在旁邊看謝戡熟練地將老鼠剝皮開膛,“阿戡,壽縣斷水斷糧這月餘,你們都是吃老鼠的嗎?”
    謝戡輕笑,“逍兒想什麼呢,這老鼠可是上等食材,輕易逮不到,今日算你有口福。”
    李逍一想也是,壽縣城內人都沒得吃,老鼠怎還會留在城內不跑,“你們吃什麼?”
    “吃的可就多了,城內的各種樹皮樹葉配上粟米粥我都嚐過,主打一個吃得新鮮。”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知這月餘生活非人,“難怪瘦了這許多,瞧下巴都尖了。”
    “打戰麼,比起被奴役被殺戳,這些不算什麼。”
    說來奇怪,與他不過分別數月,再見卻覺他身上鐵骨錚錚的男子氣息愈發濃鬱,這樣一個殺伐決斷卻又俊朗帥氣的上將軍正在給她烤肉,突然就覺得麵目可憎的老鼠順眼了許多,烤鼠肉的味道確實很香。
    老鼠不大,烤熟後更顯得小,怕是它在壽縣也一直餓肚子,身上攏共沒幾兩肉。李逍掰下條後腿遞給謝戡。
    謝戡笑道:“這麼點不夠我塞牙縫的。”看李逍又掰另一條腿,阻止她道:“我不餓,就這麼隻小老鼠,你趕緊吃吧。”
    李逍猶猶豫豫地撕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唾液瞬間分泌,她咀嚼後由衷稱讚,“嗯,這個肉……沒想到還挺香,想不到老鼠肉也這麼好吃!”
    謝戡用手理了理鬢發,傲嬌道:“不是老鼠肉好吃,是我烤的好吃。”
    李逍吃的齒頰留香,伸出大拇指認同道:“對對對,阿戡的手藝是這個。”
    “沒人和你搶,吃慢點。”
    副將瞿崢嶸在院外踅摸半晌,怕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邊往院裏走邊大聲道:“將軍您有空嗎?末將有事求見。”
    “進來吧。”
    李逍對瞿崢嶸有印象,當初隨新軍營一起剿過匪,是個有勇有謀的兵,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上將軍,李娘子。”進了屋的瞿崢嶸仍有些拘謹,“城裏百姓想見將軍,說要當麵表示感謝,感謝將軍守衛壽縣免遭鮮卑軍的屠戳。”
    “保護壽縣是我的責任,感謝就不必了。”
    瞿崢嶸麵上顯出為難,“可是將軍,他們都來了,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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