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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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戡離開金陵前,謝衡將他在大棘城培養多年的間者名單交給了他,讓其便宜行事。這處芙蓉園便是他藏在大棘城的一條暗線。
媽媽笑得不似先前的嫵媚,有些諂媚道:“幾年了,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終於把大人們盼來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小心謹慎,一副歡迎上級蒞臨指導的模樣。
雅室雖靜,亦有絲竹歡笑聲不時傳來。
謝戡:“樓裏的生意看來極好。”
媽媽略顯尷尬,臉上堆著不自然的笑,說:“一開始小謝大人說,秦樓楚館這種地方三教九流混雜,便於探聽消息亦可偽裝身份,隻是沒想到,開著開著倒開成了大棘城的頭一份,奴家也很意外。”
謝戡笑了笑,“這也說明媽媽業務能力出眾。”
媽媽連連搖手說:“全仰仗小謝大人領導有方……”又覺不妥,“主要是上級指示得好,我們領會精神……我們按照上級要求……嗬嗬……”多說多錯,於是閉嘴。
雅室裏一片安靜,與門外的鶯鶯燕燕嬉笑怒罵仿若兩個世界,媽媽為免難堪,提議讓女娘們進來給公子們按摩解乏,“她們手藝極好,公子們一試便知。”
吳痕人雖木訥卻不傻,他出來尋師姐卻尋來花街柳巷裏來,回去如何向四位長老交待?但他不善言辭,對謝師兄又極信任尊敬,不知怎麼開口,伸手去扯謝戡衣裳。
謝戡知他心意解釋給他聽,“吳師弟勿憂,此地是為我們探聽消息的地方,秦樓楚館不過是道幌子。”
吳痕明顯鬆了口氣,謝師兄既如此說他便定下心來。
室內又陷入安靜,被謝戡謝絕按摩的媽媽又開始介紹起芙蓉園的業務來,介紹完這兩年的業績情況,又介紹起園裏的人員構成,說完這些再聊起在園裏消費的主顧來源,謝智聽得無精打采,吳痕聽得昏昏欲睡。
終於媽媽搜腸刮肚地不知要和謝戡再聊些什麼才不尷尬時,雅間的門被人適時拉開,一位身著鵝黃春裝的女郎進得屋來。她進來什麼話也沒說,隻站在那便讓人覺得滿室增輝春光無限。
媽媽的臉色明顯亮了一倍,“張娘子來了!”
女郎站在門口點頭,“我來陪三位公子,媽媽您去忙吧。”
媽媽應一聲好後起身向謝戡三人行禮告退。
謝智掩嗬欠的手不由略頓,這黃裳女郎是誰?在芙蓉園裏頗有威望,竟連媽媽都聽她指揮。
待媽媽步出雅間,黃裳女郎將門複又合上,然後低眉斂目走至謝戡麵前恭敬地跪下行大禮,“蓉蓉來遲,望戡公子見諒。數年不見,甚是想念。”
謝戡略顯遲疑,看向黃裳女郎問:“我們見過?”
張蓉蓉低頭,“三年前金陵雞鳴寺,戡公子為奴出頭得罪了潯陽縣主,後衡公子憐我孤弱將我帶回府中,隻不過我入府時戡公子已回青城山。當初若非戡公子仗義執言,奴怕早死於丹陽王府的亂棍之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謝戡:“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些印象。”當年為弱女出頭從而招惹上潯陽縣主,那潯陽縣主其時不過才十四歲,他不知怎麼就入了她的眼,說非他不嫁,在金陵鬧得沸沸揚揚,沒奈何他早早結束探親躲回青城山。
他抬手讓張蓉蓉起身,“不過舉手之勞,張娘子不用放在心上。”
“公子的恩情奴刻骨銘心不敢或忘。”張蓉蓉又拜了兩拜這才起身,說道:“公子要尋人的消息自從南方傳到大棘城,蓉蓉便派人著手查探。仇池世子的船約兩月前抵達港口,他們換上車馬一路沒有耽擱。據我探來的消息,船上共運來五十七名女子,分別送往鮮卑勳貴及權臣府中。”說著從袖中掏出名錄遞給謝戡,“這是勳貴及權臣的名單。”
吳痕側頭越過謝戡肩膀看清名單,蹙眉問:“這麼多人?豈非要查許久?”心內愈發擔心師姐的處境。
張蓉蓉回道:“吳公子別急,我對陸暢的行為特點做過歸納,發現他來大棘城近兩個月,日日笙歌夜夜飲宴,看似交友廣泛,其實他的重點隻在兩處,攝政王府及景陽侯府,送到這兩府的女子及禮物是最多也是最好的。”
謝戡點頭同意,“慕容恪及蕭琰互為政治對手,陸暢兩頭下注,確實很像他一貫的行事風格,看來在仇池眼裏,如今鮮卑政局已是雙雄並立。”
謝智注意到張蓉蓉望向公子的眼神裏有些異於尋常,等他再看,張蓉蓉很快又低下頭。
“公子說得極是。景陽侯蕭琰是蕭太後胞弟,蕭氏雖是鮮卑首望,這些年卻一直被攝政王及太皇太後壓製得不能翻身。今春攝政王病養數月讓蕭氏有了可乘之機,借著桓相南下平叛,蕭琰出兵攻取嶧城、台莊。我聽說蕭氏攜此次勝利要讓慕容恪交出代管的大將軍一職,還有傳聞蕭太後聯合老臣欲讓攝政王還政於小皇帝。”
吳痕聽他們說來說去談的都是政事,並不與師姐相關,“……不好意思,請問這些與我師姐何幹?我師姐在哪裏?”他第一次打斷別人,說完話整張紅透了。
張蓉蓉側頭對吳痕微笑道:“吳公子稍安,這些與令姐下落相關。據我們派去的探子回報,陸暢親自送去兩府的女子一共二十人,都是一頂一的美女。所幸朝堂紛爭不斷,這些女子還不曾被臨幸過,我們的人費了些周折接觸這些女子,根據公子先前發來的畫像,發現裏麵並沒有逍娘。”
吳痕立起上身,“那我師姐何在?”
張蓉蓉:“目前反複探得的消息,逍娘確實不在這五十七名女子當中。不過我們從其他途徑得知一個消息,一位給王府駕車的馬夫醉酒後曾透露,慕容恪前不久去北海督軍帶回一位年輕女子,且對此女相當重視。但王府戒備森嚴,這女子什麼來曆?長相如何卻是一點打探不出,隻知年紀與逍娘相仿。”
吳痕:“不管王府還是皇宮,哪怕刀山火海,為師姐我也要去闖一闖。”
張蓉蓉:“吳公子,也有可能那女子不是逍娘,畢竟逍娘出現在北海的可能性很小。”
吳痕沒說話,心下已經決定,無論攝政王府還是景陽侯府,亦或那些權貴府中,他都要再探一遍,不然沒法心安。
半晌沉默的謝戡提醒張蓉蓉,“逍兒是被陸暢擄走的,可將注意力多關注在仇池人身上,她的下落仇池人最清楚。”
張蓉蓉頷首,“公子提醒的是,我們的人曾混入過仇池使團粗粗探過,這回我派人進去仔細查探一番。”
吳痕揖禮,“多謝張娘子鼎力相助,吳痕代家師姐先謝過。”
張蓉蓉回禮,“吳公子不用客氣,公子的事便是我的事。”頓了頓,“有件事想醒吳公子,慕容恪武功了得,攝政王府內更有禦林軍駐守,蓉蓉知吳公子救師姐心切,但攝政王府雖非刀山火海並不好闖,請吳公子多給蓉蓉一些時間。”
吳痕沒說話,謝戡看向張蓉蓉,“張娘子可是有了進王府的辦法?”
張蓉蓉笑了起來,望著謝戡的眼睛晶晶亮,“什麼也瞞不過公子,幾年前王府翻修,我們的人曾扮作工匠混入,借那次機會繪製過一張王府地圖。”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張布帛,緩緩在茶幾上展開,“王府近年未做太大的修整,不會有過多改變。”
謝戡不由讚道:“張娘子行事縝密處事周詳,兄長得你甚幸。”
張蓉蓉抬眸對上他的眼睛,輕聲道:“能為公子略效犬馬,實乃蓉蓉之幸。”
雅間內,四人圍著地圖商議如何探查王府,最好是慕容恪不在府中的時候。窗外月色如水灑滿宮闕,翊寧宮內太後為皇帝親政一事將景陽侯蕭琰召進宮來商量對策。
空闊的翊寧宮大殿點了一排燭火,燭火將蕭芳的臉照得明明滅滅,“皇帝年幼,蕭氏一族羽翼未豐,仇池、晉國使臣來到大棘城去拜見那妖婦與賊子,卻不來拜見皇帝,可見在別國眼裏,鮮卑隻有攝政王沒有皇帝,如此局麵不打破任其壯大,皇帝永遠不能親政?我蕭氏還有出頭之日嗎?”
蕭琰寬慰道:“阿姐放心,今時不同往日,我蕭氏隱忍五年,如今趁著戰勝晉軍已大抵收複舊部。五年前若不是因為我年輕,被宇文婷與慕容恪占盡先機先發製人,除去族中叔伯長輩,鮮卑朝政也不至落入這二人手中。如今蕭氏在宗親老臣的擁護下又重掌軍權,皇帝也日漸長大,慕容恪想再回到過去一手遮天亦不可能。”
蕭芳囑咐蕭琰不能大意,“宇文婷老媒深算,這些年我始終看不透她。慕容恪施政手段愈發老練,他雖霸道行事卻有章法,讓人挑不出錯。我總覺得這次他們表現得太安靜,事情沒那麼簡單,阿琰不可不妨。”
蕭琰笑道:“阿姐待在宮裏待的膽子都小了,您忘了我如今已是統率千軍的將軍,掌鮮卑一半兵馬,論實力足以與慕容恪抗衡,何況皇帝在我們這邊,皇帝才是鮮卑的正統。阿姐放心,如今右相是我們的人,左相雖態度曖昧卻也不能阻止皇帝親政,即使這次不行,慕容恪的根基已被動搖,蹦不了多遠。至於宇文婷,晉北三座重鎮被我拿下其二,她此時與晉國使臣過從甚密會遭人詬病。”
蕭芳覺得阿弟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但仍不放心,在殿內來回踱步,“阿琰說得不錯,隻是此時人心向背很是關鍵,我居於深宮消息閉塞,你身為將軍和當朝國舅在外要替皇帝多籠絡人心,拉攏一切能拉攏的對象,迫使慕容恪還政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