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10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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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塵土飛揚,北府軍距上元門不足千丈的距離,邱迪大喝道:“放箭。”
    一時萬箭齊發,箭矢破空聲不絕於耳,奔跑中的北府軍從身後轉出盾牌,那盾牌看似輕巧卻異常堅固,不用問這定是姬遠的傑作,隻他恐未想到自己設計的兵器有一日竟會被用到自己人身上。
    接連幾輪的弓箭射出,城下北府軍雖有傷亡,卻依然有快馬逼近城下。
    藏身道旁民舍中的謝戡緊了緊手裏的弩,北府軍來勢正盛,擋在桓源麵前的隻有一道上元門,他必須要在城外給桓源沉重一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才能讓北府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過了眼前這片民居,前方便是上元門,桓源的輕騎將軍黃寅向往常一樣率先鋒奔於最前方。他認為上次遇伏失利乃謝戡耍了些小聰明,可惜臨敵經驗不足,不然前方這片空曠的民舍是多好的伏擊場。謝戡定以為經過幕府山一役,北府軍總結了教訓不敢再故伎重施,卻不知兵不厭詐。
    黃寅猜到了開頭卻沒算到結尾,當先鋒部隊衝過民居時,突然從旁邊兩翼衝出大隊新軍,堵住了後軍前路。
    黃寅立刻意識到自己被伏,落入敵人設好的包圍圈,此刻他如果不趕緊衝出去,等待自己和五千先鋒軍的絕不會有好結局。他率領手下對圍堵的軍隊發起了衝鋒,希望能夠盡快突圍,他相信憑借自己手下騎兵的衝擊力,足以擊退這些伏兵。
    但謝戡沒給他機會,北府軍處於城下伏擊及城頭高壓威懾的雙重打擊下很快亂了套。謝戡領著軍士們以民房為據點,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靈活機動,從四麵八方朝黃寅的騎兵射擊。
    黃寅的先鋒騎兵被逼進民宅,裏麵區域狡小行動不便,大軍如同陷入泥潭,對於手持強弩站在高處的新軍夠不著又打不到,自己卻幾乎成了活靶子。新軍猶如秋風掃落葉,從容地裝箭、瞄準、發射。
    黃寅進退維穀,既找不到目標又完全無法進攻。城頭的新軍雖怕誤傷同伴不再弓箭伺侯,但他的騎兵為躲避弩箭不住地前擠後退,擠壓摔落下馬傾軋死傷者無數。
    關鍵時刻北府軍又一隊騎兵奔襲來援,黃寅對戰場瞬息萬變的反應捕捉極快,他立時便組織起兵力對新軍展開前後夾擊。
    謝戡分兵兩路,一路由吳痕統領將黃寅的輕騎兵鎖死在民宅區,別一隊由他帶領迎頭直麵阻擋奔襲來援的北府軍。城下一片混亂,雙方廝殺在一起,馬蹄過處煙塵滾滾,城頭的邱迪舉著弓箭遲遲不敢放手,但庚辛派來督戰的心腹可不管這些,叫囂著讓軍士無差別射擊。
    黃寅的輕騎兵因錯失先機,始終被新軍壓著打。他知道當務之急是要突出民宅,困在這裏完全發揮不了騎兵的厲害。但吳痕的對戰經驗雖然不足,武力值卻是一頂一,無論他怎麼左突右防,對方始終能將他堵在民宅區。
    陷入時間越長,黃寅越焦慮,加上城頭密集的羽箭,北府軍傷亡越來越大,眼見自己的輕騎兵今日恐葬身此地時,對麵的吳痕卻撥轉馬頭馳離了民宅區。
    死裏逃生的黃寅這才發現北府軍已將謝戡團團圍住,隨著吳痕帶兵殺入方撕開一道豁口。
    在謝戡的計劃裏原還有第三步,邱迪率軍出城從兩翼合圍攻擊,隻要新軍能抗住這第一撥攻勢,北府軍的士氣必然受挫,再而衰三而竭,那時便是與桓源談判的最佳時機。可庚氏用武力禁止邱迪出城,沒有後援陷入正麵遭遇戰的新軍,雖麵對數倍於已的北府軍卻無一人後退,戰場廝殺慘烈猶如修羅場。
    謝戡持槊幾進幾出,軍士竟不能擋,吸引了北府軍將領的注意,攻城先緩一緩,將戰場兵力直接往這裏傾斜。
    隨著吳痕來援,謝戡的壓力稍緩。
    吳痕一鞭揮飛擲向謝戡的長槍,他這才發現自己大意,衝吳痕點了點頭,雖然可惜未能困死黃寅,但亦知形勢轉換自己再擋不住北府軍,呼哨一聲帶領剩餘新軍且戰且退。
    戰鬥在持續,周圍的新軍越來越少,縱使謝戡武功再強,即便他能以一當十,可北府軍實在太多了。他持槊奮力殺出一道血路,大叫道:“吳痕,你帶將士們先走,我斷後。”絲毫未得到回應,不遠的吳痕一身白袍已被鮮血染透仍擋在陣前,手中的長矛上下翻飛。陷落在北府軍裏的新軍仍在殊死抵抗,謝戡明白再不將這群生死相依的軍士帶出去必死無疑。
    手中的長槊化作一片精光,觸及的北府軍無法與其抗衡,紛紛後退,終於他和吳痕退到城下,可城頭的庚氏親軍卻不肯給他們開門。邱迪急得大聲斥罵,庚氏心腹如何能容他,直接將他羈押下獄。
    謝戡眼見後退無門,望向周邊僅剩的不足百騎,再望一眼吳痕,“吳師弟,是我連累了你。”抱歉不及出口,吳痕已猛踢馬腹向北府軍衝了過去。
    北府軍表現出極強的組織性,大軍中一隊人馬自動圍殲謝戡等人,一隊人馬開始攻城。
    不甘被拖走的邱迪眼見城下曾同生共死的同袍死得死傷得傷,眼見謝戡、吳痕困獸猶鬥終體力不支負傷被擒,他的心在滴血。
    北府軍不顧箭雨衝至城下,下馬將無數張盾牌合在一處遮住上下左右,盾牌下巨木撞得城牆都跟著晃動。
    謝戡被擒,王勉、邱迪等新軍將領拒絕再效力,庚氏一連殺了十數個士官也無濟於事,於是庚辛拿出桓氏族人這張牌,他將桓氏族人綁在上元門城樓柱上,北府軍一日不退兵,他便一個時辰殺死一名桓氏族人。
    眼見族人慘死刀下被推下城樓,血肉模糊一片,北府軍中的桓氏族人群情激憤,桓源卻未叫停攻城,城頭仍然在死人,城下攻城亦未停止。麵對四處開花的攻城戰,金陵的守軍兵力捉襟見肘根本不敵,庚辛遂命人從冷宮中抓來桓妃。
    桓源不忍見女兒慘死城下,不得已下令攻城的大軍暫時後退。但將門虎女的桓妃卻不願父親受人轄製,抽出旁邊侍衛的佩刀一刀封喉。
    眼見女兒的屍體像風箏一樣落在地上,那張原本幹淨的臉上全是血漬,桓妃不愧是桓家女兒,死亦死得悲壯,大司馬怒了,金陵城陷入血戰之中。
    本以為拿捏桓源的庚辛不想手下人竟蠢成這樣,一著好棋被下死了,桓妃之死不啻捅了馬蜂窩,唯今之計隻能讓謝氏趕緊交出桓慧兒。
    謝府根本抵擋不了庚氏,但謝衡卻有不能交出桓慧兒的理由,一則二郎還在桓氏手上,桓慧兒有失二郎恐怕不保;二則他無法放手,任桓慧兒成為這場戰爭的犧牲品。
    但庚辛已經瘋了,桓氏如今與庚氏已經不死不休,庚氏哪還顧得了長遠與江東望族維係好關係,他們必須過得了眼前這關再說。可庚氏將整個謝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未找到桓慧兒的影子,嚴刑逼供謝府從人卻有人說在城東,有人說在城西。
    北府軍的攻城喧囂就像一道道催命符,催得庚氏心慌意亂,他們不得不加大在謝府的動作,桓慧兒及謝太簿夫婦雖蹤跡全無,但謝衡還在,隻要是人便不怕他不說。
    可庚辛不知道的是,當上元門阻擊戰謝戡被庚氏坑棄,謝衡便已做了決定,他將父母及桓慧兒藏起來的同時,亦將手繪的城防圖交予謝智帶出城獻給北府軍。
    至此桓源得到金陵各城門的布軍情況,趁夜派出大軍,經過半宿鏖戰,天還未亮,北府軍已攻入了金陵。
    聞知消息的庚辛深知大勢已去,威脅晉帝立刻立他外孫為太子,然後以手中餘下的桓氏族人相脅,要求桓源放自己一族安全離去。
    桓源當即應允,其後令晉帝下旨貶庚辛免庚氏子弟六人官職,廢庚後。
    庚辛攜其家眷在離開金陵返鄉途中遇到馬匪慘死荒野,其弟庚邈逃入鄰縣,卻被追至的馬匪亂刀砍死,其子庚攸逃逸不知所蹤,冷宮中庚後突然暴斃,從此潁川庚氏沒落退出曆史舞台。
    接著晉帝追封桓妃為後,以皇後之禮下葬皇陵,廢庚後之子太子位,並貶為庶人,立桓後之子為太子,封桓源為丞相,至此桓源將晉國的軍政大權一並收歸囊中。接著桓相便開始在朝堂內大刀闊斧地進行整頓,悉數罷免朝中親庚氏一派,與桓氏不親厚的中間派亦未能幸免。
    謝父受了風寒未及醫治,拖的時間久了竟成咳疾,遂上奏晉帝告老還鄉。
    原本以為庚氏叛亂期間謝氏救護桓慧兒有功,桓源對謝氏既便不另眼相看,也會知恩圖報,誰想桓源豪不拖延地應允謝父請辭,將謝戡依舊羈押在監,同時罷免謝衡一切官職。
    眾人有些看不明白,有知情人透露,謝衡原是為救庚辛之子庚攸惹惱了丞相。原來謝衡當日為求虎符曾與庚辛達成過交易,謝衡將十一歲的庚攸隱匿這才惹得丞相大怒。
    桓相將新軍士兵打散混編入北府軍,新軍原有的低階將領降級使用,校尉以上一律棄之流外,至此江東士族組建的新軍徹底失敗。不日謝戡、吳痕被判流徙三千裏,同日桓慧兒被封江陰縣主,又一日謝衡因被揭發私販絲絹、茶葉與秦國交換馬匹而入獄,謝氏被打入穀底,整個金陵士族人人自危。
    當金陵各方勢力洗牌角力之際,鮮卑蕭太後胞弟蕭琰率大軍撕破協議踏過界河。
    三日後獄中的謝氏兄弟及吳痕突然被晉帝赦免回府,翌日朝庭的赦令下來,謝衡帶罪被調至梁溪任縣尉。
    一係列變動走馬燈一般,謝智多方打聽得知這一切全係江陰縣主桓慧兒求情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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