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江湖人稱花溪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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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湖人稱花溪童
口中哼哼唧唧不知唱著什麼小調的年輕人正坐在西湖邊的興湖茶樓的大堂裏喝著今年第一波采摘下來的上好墨峰茶。
這是一個還沒滿十八的年輕人,一個不笑就會在俊美中帶著些冷清的年輕人。
他的眸很亮,發很黑,笑起來的時候雖然沒有酒窩但是白白的臉會顯得純然自在,他看向茶杯,看向街道,看向天空,用的是一樣的神情,眼眸中總是帶有別樣的活潑和生動。
每一個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會忍不住在心裏誇讚幾句,這個時候他的摯友蘇行芷就會在心裏嘖嘖歎息,又是一個被花家這張純良的臉所欺騙的凡人。
他叫花溪童。
上到官府豪貴下到走卒貨郎都會覺得他是一個世家貴族出生風度翩翩溫文爾雅飽讀詩書的人中龍鳳,必須趁早巴結抱大腿,然而過不了多久就會發現,花溪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僅愛笑愛鬧愛色愛瘋愛玩,還玩起來全憑心情而定讓你完全捉摸不透他下一秒會是個什麼臉,於是全都大呼上當。
花溪童不是江湖人,然而花溪童在江湖是很有名的,要說花溪童的優點,首當其衝就是他著實有對厲害的爹娘,還有六個厲害的兄長姐姐。
花溪童這個人,武功是出了名的爛,爛到連他習文不習武的摯友蘇行芷都打不過,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輕功無師自通的使得天下一絕,不過他從來沒有用輕功逃跑過,因為他的朋友也確實是出了名的多。
花溪童這個人一點也不怪,和江湖上各種奇奇怪怪的人比起來簡直太正常了,不過隨手抓一個江湖上的人打聽他,都能將他癡戀一個不存在的夢中人而流連於花樓的傳聞說得繪聲繪色,末了還免不得搖頭說上一句花家不幸。
武林傳聞有兩大不幸。
武林盟主謝置和花家家主花明銍都是江湖有名的正人君子,偏偏造化弄人,謝置唯一的兒子是個習武根骨極差的人,而花家幼子花溪童是個紈絝。
花溪童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整個花家把他捧在手心,所以花溪童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但是花溪童的爹娘是天下有名的人,雖說把孩子養的嬌氣卻並不可惡,所以花溪童雖然是個紈絝子弟,卻是個有點討人喜歡的紈絝子弟,雖然把罵人的話學了個一字不漏,但是在長輩麵前還是有那麼點謙謙君子風。
花溪童現在坐在茶樓裏,有點坐立難安。
他的眉皺了快半個時辰,看到的人都不由有些動容,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如此不安?
知道花溪童的人會解釋說,他隻是有些尷尬而已。
一個人獨處的尷尬,要是做點什麼事沒個人陪著,花溪童就會覺得很尷尬,現在他就很尷尬,尷尬是很不好受的。
花溪童愛熱鬧是出了名的,怕獨處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他討厭等人更是出了名的。
不過如果等的是個很美很美的大美人,那麼花溪童雖然很是尷尬,還是願意等的。
這就是花溪童第二個出了名的地方,愛美人。
哪裏有美人,哪裏便有他,甚至不惜花千金博美人一笑。
他視線中的人把目光投向了遠處,所以他也把目光投向了遠處。他沒有盯著那個人,隻是想看看那個人在看什麼。
他來這裏的時候就看見對麵樓上的那個青衣公子了,那青衣公子風情萬種的躺在那把躺椅上,憂愁的注視著前方,差不多也是半個時辰了。
花溪童摸摸下巴,看看天,又看看地,實在找不出有什麼東西值得那樣去細看。
放在桌上的那壺墨峰紋絲未動,花溪童看了一眼,又吹了口氣,發覺那茶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就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這一眼不要緊,下一眼茶壺就碎了。
人碎了都不要緊,東西怎麼能碎了呢,他還一口沒喝上呢!
還未等他反應,放在櫃台上的幾十壇酒就接連炸了,一壇接著一壇,登時酒香四溢。
這下花溪童不惱了,他覺著這酒壇子炸掉的聲音好聽,聽了讓人痛快。
花溪童立刻站起來,大笑著往外走,忽的一下使起輕功,往半空飄飄悠悠的躥了上去,與此同時還有一團黑乎乎的玩意正呼啦啦的往下摔,這個黑乎乎的玩意自然是從興德茶樓的頂樓摔下來的人。
花溪童如此積極當然是為了去把美人懷抱滿懷的。
不過他剛把人給接住,連美人長得什麼樣子都還沒有看清,就發出一聲慘叫,帶著美人一同從半空中栽了下去。
這是花溪童第三個出了名的地方,他怕痛怕的要死,而且他剛才剛好不巧把腳腕磕到了美人隨身的玉佩上。
估計青了。
花溪童掉下去後還在心疼自己的腳腕。
正思索著怎麼讓兩個人安全落地,懷中抱著的美人卻動了,花溪童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和美人換了個位置,變成了美人救英雄安然落地。
被美人麵朝下夾在腋下的花溪童因為算盤落空感到非常的不悅,同時也感到很沒麵子,於是手腳並用的抱住美人的腰,狠狠的深吸一口氣。
功夫三腳貓的花溪童不知道美人的武功有多高,但沒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像是帶著檀香的內力讓花溪童立刻肯定這絕對是個大美人!
他不安分的手開始摸,越摸越覺得不對,這個美人,好像是個男人!
花溪童正想抬頭去看這個人的容貌,卻不想這男人把手搭上他的後頸子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用力一捏。
花溪童暈過去之前想,果然,美人都是蛇蠍變的。
等到醒來時花溪童隻覺得頸子很疼,沒忍住嗷了一聲,他不知道現在在哪兒,也完全沒有被綁架的危機感,大大咧咧的站起來找茶喝,剛摸到桌上擱著的紫砂壺就被燙得手往後一縮。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帶著一股胭脂味,花溪童一聞就知道隻有風塵女子才會用這樣特製的有催情作用的胭脂。
不過等抬起頭來一看發現來人是先前他在興湖茶樓上看到的對麵樓的青衣公子後,花溪童非常不解的單手托腮,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直勾勾的瞪著對方。
花溪童這下知道自己在哪兒了,興湖茶樓對麵的清流客棧的某間廂房裏。
這青衣公子長得是真心好看,但是花溪童卻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好看法,隻覺得清雅和豔麗的感覺居然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這青衣公子大抵身子弱,都快泛舟賞荷的時令還穿著外衫,手上捧著個小暖爐,拿起茶壺往上好的瓷杯注入滾燙的龍井,直到七八分滿才停下來,遞給花溪童。
“可有哪裏不舒服?”
花溪童剛還覺得熱,這青衣公子一開口就覺得涼快了,花溪童覺得這人說話和蘇行芷一樣,讓人感覺很舒服,不過花溪童是個得了便宜賣乖的主,見人像是個好說話的,立刻拉下臉來。
“脖子疼得慌,”花溪童眼睛嘀溜溜的轉,“我遇上仇家,那人把我捏暈跑了,我正想報官拿人呢,你知道他往哪裏去了麼?”
“這事竟問起我來了,”青衣公子也給自己斟上杯茶,“我憐你暈在正午日頭下便命人給你弄到這來歇著,醒了連個謝都沒有反倒問起仇家,真真可氣!”
花溪童一聽壞了,這是個肚裏頭有墨水的,趕緊堆起笑臉來。
“原來是恩人,我這躺了多久了?”
“約莫三盞茶功夫。”
花溪童歪腦袋尋思,倒抽一口冷氣,眨巴眨巴眼睛擠出兩滴眼淚水來。
“這又怎麼了?”
“實不相瞞,”花溪童抹淚,“我那仇人雙手練就措骨分屍之術,脖子被他這麼一捏,不斷也要青個十天八天的。”
青衣公子被這麼一唬,將信將疑的往花溪童脖頸一看,登時歎氣搖頭,從袖子裏摸出一小隻寬口青花瓷瓶來。
“拿去用吧,”青衣公子細細品了口茶,“看來你這仇家不好惹,往後莫要去招惹為妙。”
花溪童雙眼放光的把那隻青花瓷瓶接在手裏,“那可不行,我花家祖訓說有仇不報非君子,下次遇到了我要把他從上到下啃一遍。”
啃?
青衣公子不解的擱下手裏的茶,花溪童一本正經的衝他拱拱手。
“救命之恩不知道該怎麼報,請恩公吃頓便飯可好?”
青衣公子狐疑的看著花溪童,後者眼神真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雙真誠的眼睛有些狡猾。
“那就……卻之不恭了。”
花溪童一個勁的點頭,“恰巧今夜與友人相約時雨樓,還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青衣公子淡笑道,“鄙姓韓。”
花溪童眨巴眨巴眼睛,“名呢?”
韓公子旦笑不語。
花溪童突然一躥老高,一副火燒眉毛的表情,“那、那個,我想到今天晚上我娘做飯,我、我……我還是回家吃飯比較好……啊,咱們改日約!改日我換個地方請你!”
邊說邊手忙腳亂的往門外撤,走路姿勢還一瘸一拐,最後幹脆單腳往外跳。
這韓公子自然沒有攔著,隻是翻開第三個茶杯,往裏麵添茶,這一回添茶的姿勢和前兩次的閑散不同,恭敬端莊。
“爺,那興湖茶樓不能放著。”
屏風後傳來一個儒雅的聲音,像是高山流淌下來的溪流,有種特別的距離感。
“處理快些,店家還得做生意。”
“是,”韓公子恭敬的應了,過會兒又忍不住繼續道,“爺,我可第一次聽說您練了措骨分屍的本領。”
韓公子的語氣微微上揚的看向屏風,屏風後站著一個看著窗外的男子,他身形欣長,舉止言談貴而不驕,隻是普通的一件衣物都能穿出儒雅的翩翩君子風。
“爺,您惹上小仇家了。”
男子低頭沉思後道,“我並非真心傷他。”
“爺弄暈他是為了護他,”韓公子淡笑,“爺出手也自有分寸,可惜那花家小兒嬌生慣養受不得半分委屈,這後頸確有三指淤青。”
男子淡淡一笑,視線依舊停留於窗外,而韓公子的視線便癡癡停留於男子身上。
“將才他為何那般慌亂呢?”
“爺久不在江湖,難免不知,”韓公子頓了頓,把視線收回,“那花家小兒聞我身上胭脂氣自以為我是流連煙花柳巷之人,邀我去時雨樓自有投其所好的思量,可惜韓悅不近女色亦人盡皆知,他自知冒犯才那般慌亂離去。”
男子細想後道,“花溪童麼?”
“正是,”韓悅笑得有些諷刺,“江湖皆知癡情夢中人的紈絝花溪童。”
男子沉聲道,“既未做惡,又哪裏是過錯。”
韓悅趕緊低頭收斂嘲笑。
男子慢慢走到韓悅左手側斟好的茶前坐下。
“去花家送些傷藥吧。”
韓悅垂眸恭敬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