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之巔篇 卷三 宮深似海 第022章 深夜的來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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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擷芳宮回到回雁宮,推開臥室的門,矞孜先是一驚,但看到來訪者那淡金色的卷發後,他便鎮靜了下來。
“教主大人來得比我想象的要早很多呢。”他笑著說,語氣卻像是在抱怨。
教主麵無表情,冷冷地說:“該收取報酬的時候,我從不會有半點怠慢。”
矞孜笑著走到教主對麵坐下,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然後他看著教主冷酷的絳紫色眸子說:“感謝教主大人把聖女送到宮中。”
“舉手之勞。不過因為黧鷙的關係,她受了重傷。”教主的語氣孤高冷漠。
矞孜的嘴角閃過一絲邪邪的笑:“準確地說,是不治之傷。不過,這正合我意。”
“哦,此話怎講?”教主問。
“這是她命中的劫。即使不是黧鷙,我也會動手的。不過要感謝右將軍,倒省卻了我一番功夫。”矞孜暗笑說。
教主蹙眉問:“你的目的如果是將她殺死,為什麼又要我將她送到宮中?在外麵動手,不是更方便嗎?”
看著教主不解的神情,矞孜得意地笑了,故意放慢語速道:“不,教主大人錯了。我並不是要將她殺死,而是要先將她殺死再將她救活。將她救活這一步,隻能在宮中完成。”
“將她救活?”教主不解地看著他,問:“難道是使用傳說中的龍丹?”
矞孜點了點頭,說:“在此之前,我把龍丹獻給了陛下。”
“你是想試探他嗎?看他是以大局為重救活東塔的聖女,還是以個人情愛為重救活他喜歡的那個女人。”教主說著,突然覺得麵前這個有女裝癖的怪異男子似乎遠比想象中複雜睿智得多——沒想到從發現聖女時起,他就已經設計好了這樣一個局。
矞孜微微一笑,說:“因為有教主您在,我的消息比陛下快了一步,所以他也不會對我有所疑心。結果呢,我不僅試探了他,還知道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教主很反感矞孜的洋洋自得。他輕蔑一笑,說:“你真的試探了他嗎?”
矞孜看著他,收斂了笑容。
教主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珺偷走了龍丹。”
矞孜看著他,第一次感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可怕——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些?難道他在宮中也有耳目?他會不會有某種野心?他想得到的是什麼?
矞孜清了清喉嚨,笑道:“從陛下發現瀕死的聖女,到珺盜取龍丹,之間的這段時間足夠我看明一切了。不過說到聖女,她就未免有些無趣了,讓我總有一種欺負小孩子的感覺。”
“哈哈——”教主笑了起來,說:“天下像矞大人這麼聰明的人實在太少了,對於矞大人而言,不會令您感到無趣的人恐怕很少吧?”
“所以我才更加珍惜和教主大人的這段友情呢。”矞孜也笑著說。
“可是你我雖然做了這麼多年的交易,我還是完全不了解矞大人呢。”說著,教主看向矞孜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似的——雖然這隻是徒勞。
矞孜也不甘示弱似的直視教主的雙眸,說:“彼此彼此吧,教主大人。那麼,這次你想要的報酬是——”
“留下聖女一條命。”教主言簡意賅地說。
矞孜吃了一驚,臉上笑意全無。他看著教主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不解地說:“這並不像教主大人的作風呢。關於那個女子的生死,教主不是並不介意的嗎?”
教主有些無奈地說:“事情有變,我也是受人所托。”
矞孜似乎有些泄氣,說:“所以教主大人才這麼著急進宮,擔心已經有人下手了是嗎?”
教主輕笑著看向矞孜,說:“我最擔心的還是矞大人你啊,擔心你用完了她,就——”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充滿笑意地看著矞孜。
“好吧,”矞孜歎了口氣,說:“但我隻能保證從今以後,隻要她還留在宮中,我就不會對她下手。”
“這就足夠了。”教主看著他,微微一笑。
“教主大人不會是在策劃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吧?”矞孜突然問。
聽了他的話,教主以同樣的語氣說:“會策劃了不得的大事的人,恐怕是矞大人您吧?陛下留矞大人在身邊,真是危險呢。”
矞孜笑了:“教主大人說笑了。”隨後他說:“對了,想向教主大人打聽一個人:在東塔國,是不是有位年齡接近30歲的王族後裔?”
教主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當然沒有。東塔的鋆王子,現在隻有二十四歲。為什麼這麼問?”
矞孜注意到了教主表情的變化,知道他隱瞞了什麼。但他並沒有追問,隻是說:“在聖女的回憶中,有這樣一個人。”
“這個——或許是她記錯了吧?”教主解釋說。
“我並不這樣認為。”矞孜搖了搖頭,笑說:“教主大人見多識廣,對於染發之術,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然而教主卻鄭重起來:“發色是繼承於先祖的,是一個家族的象征,怎麼能隨意更改?況且,這是禁忌吧?”
聽他說到“禁忌”,矞孜突然失笑。
“教主大人,你我之間,就不用講這些堂皇的大道理了吧?違禁之事,你我都做了不止一次兩次了……”說著,矞孜的態度變得怠慢了:“教主大人隨意出價,我要買關於染發之術的消息——就把這也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個交易吧。”
聽了他的話,坐在他對麵的教主高傲地拒絕了他:“矞大人,有些消息是買不到的,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賣。關於您的問題,我的答案是不存在染發之術。”
“教主大人不需要查一下嗎?”對於他的回答,矞孜顯然非常不滿意。
“不需要。”教主斬釘截鐵地說。
矞孜輕歎了一聲,說:“說得也是,受之於先祖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更改呢?對了,據我所知,教主大人淡金色的長發和絳紫色的眸子,是非常高貴的血統的特征呢。”
“這與你無關。”教主冷冷地說。然後他站起來,一邊披上黑色鬥篷,一邊說:“那麼,今夜我就先告辭了。”
“後會有期。”矞孜也冷冷地說。
教主哼了一聲,走到門口,卻又突然停下,回頭說:“我一直不明白,以矞大人的智慧和財力,為什麼甘於留在這後宮裏?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你是在等待某個契機出現嗎?”隨即他又搖了搖頭,說:“算了,問你也是不會說的。”
教主離去後,矞孜關好房門,喃喃說:“留在宮中的目的嗎?自然是不會告訴你的,誰會在遊戲結束前亮出底牌呢?不過今天你索取這樣一份報酬,到底是為什麼?受人所托的話,那個人又是誰?”
想到這裏,他眉頭微蹙,自言自語道:“幕後的幕後,終於要有所行動了嗎?這樣的話,我也必須做點什麼了。契機已經到來,這個世界馬上就會迎來一個新的時代了。”
他走回桌邊坐下,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一邊品茶一邊想:至於聖女——今夜的擷芳宮會很不平靜吧?可愛的金絲雀,會在今夜蛻變嗎?不過她肯定不會變成一個像我一樣全身染滿鮮血的殘酷的惡靈吧?
惡靈……第一次提到惡靈,是什麼時候?他閉目凝思,思絮飄回了過去……
窗外桃花開得正豔。那個淡茶色直發的少年坐在他對麵,用他澄澈的琥珀色眸子審視著他紫棠色的雙眼,問道:“我可以相信你嗎,矞孜?”
他疲憊地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自己的雙手。他知道,遲早有一天,它們會被鮮血染紅。在他完美的計劃裏,很多人都會死,很多很多人……然而他的計劃已經啟動,這是他生存的全部意義,不能停止。
“那麼回答我,真正的你,到底在哪裏?”少年犀利地問。
他抬頭看向他,不解地說:“旻王子,我就在這裏啊……”他本想笑著說的,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展露笑容。
然而旻王子卻笑了,他說:“矞孜,你和我一樣,都是有著某種罪惡渴望的惡靈。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們的本體,都不在這裏。因為那種渴望,我們的本體,早已死在過去。真正的我們,都已經不存在了。”
“惡靈……”他重複著旻王子的話,看著他晶瑩的琥珀色眸子,似乎理解了他的傷痛。
旻王子點了點頭,說:“雖然你和我可能有些不同。我是在逃避著我的渴望,可是你——”
“我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渴望。”矞孜接下去說道。
“所以我們都是被某種渴望折磨的惡靈。因為這種渴望,我們都失去了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旻王子幽幽地說。
“殿下的渴望,是什麼?”矞孜問。
“你的渴望,又是什麼?”旻王子反問。
矞孜低下了頭,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因為這是作為一個惡靈最不可以被人知道的秘密,於是他輕聲說:“對不起,殿下。”片刻沉默後,他又說:“真正的我,死在了很早很早以前的過去。在我知道我是誰的那一天,我就死了。”
旻王子微笑,拉起了他的手,說:“走吧,賞花去。”
他看著洋溢在旻王子臉上輕鬆愉悅的笑容,想到剛剛他眼中與這笑極不協調的傷,輕輕點了點頭——原來因為是惡靈,所以更懂得掩飾傷痕;即使不再是一個人,也要學著人的樣子微笑。
他跟在旻王子身後,輕聲說:“請相信我,殿下。我願意一生作您的臣子,做您背後的支持者。雖然,我隻是一個惡靈……”
“我可不敢把你放在我背後呢。”旻王子調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