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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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
鬧市中的斷頭台上,跪著一個人。白色的囚衣黑色的頭發,往日傲立江頭,迎歸國勇士,送衛國戰士的人此時將要成為劊子手的刀下亡魂。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關了許久都不見有人過問的人今日怎麼就要忽然問斬了呢?更奇怪的是,這沒頭沒由的,到底是哪裏來的要殺頭的罪啊……?
“前文相姚延卿,通敵叛國,與敵國公主私通,罔顧廉恥……”監斬官麵無表情,語調平緩的念著他的罪狀,結果卻是越念腦門上冒的冷汗越多。
原因無他,隻因身旁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排人。
禮部、刑部、兵部……
中樞省、禦前殿、大理寺……
不管新舊老青中,半朝的重臣小臣似乎都在此刻集中到了一起。有的人穿著朝服,有的人穿著常衣。看樣子都是被皇帝忽然下的詔令給哄到了這裏來的。
不過,他們會到這裏來並不是因為皇帝的命令。事實上皇帝的命令才下了一個時辰不到,有許多人那時才剛剛回到了自己的地界兒連凳子都還沒有坐熱。
那麼,他們為何會集中於此?
“……罪不可赦,遂按律於今日午時,斬罪臣姚延卿於市前示眾。”
他們,都是來送一個人。
“姚大人……”在場同姚延卿往日交好的人中,性子軟弱些的此時都是不禁悲慟的叫出聲來,最後再喚他一聲。
“姚大人,譚某不送了。”而剛毅如兵部譚尚書者,則是幹脆站起了身來,朝著跪在斷頭台上的男人抱起雙拳,萬分恭敬的送出了自己的最後一禮。
“請恕延卿無法拜謝各位了。”
台中人,雙手被鎖鏈捆綁著背到了身後,所以隻得對著眾人的方向輕緩的道了句謝。
本是按照慣例應當會給予最後清洗機會的人,今天卻還沒來得及把自己弄幹淨上路,隻是用著獄卒好心遞來的濕毛巾草草地擦上一擦而已,就被人給急急押到了這裏。
姚延卿淡然平和地望著台下站著的眾人,以及監斬官身邊前來送自己最後一程的友人,心裏說不感慨肯定是假的。
昔日的自己,意氣風發,當然也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有跪在這裏等著砍頭的一天。
不過是一夜之間,他的天地就變了色,而人也被囚困於隻死不放的天牢。
伴君如伴虎。他早就知道了。
更何況,教導那個君去成為虎的人,還是自己。
饒是淡泊如他者,也是不禁有些感慨起人生的無常了。
“謝大人——”忽然,一直默默跪著就算是一路被人押來也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話的人轉頭叫著自己,這讓身為監斬官理應保持冷靜的謝有慌忙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謝大人,延卿有一句話,想請您務必要轉述給陛下。”
黑亮的眸子隻是就這麼看著他而已,竟然會有一種叫人無法忽視,動彈不得的魄力流轉其間。
“姚大人請說,臣若得見聖顏,必當如實轉告!”所以,他給忘記了眼前的人是自己即將看著斷頭的前臣罪臣,按道理是斷然不該再叫他一聲大人的。
姚延卿似是心願已了的微微勾起了嘴角,跪在台上的他仰頭最後一次眯眼望著蔚藍的天空與潔白的雲朵,承載滿臉的陽光與秋色。
世間如此美好,我卻不告而別。
……還有我的孩子,願你長大成人以後,千萬莫要恨我。
你的爹爹,實在是對不起你。
“請你告訴陛下,我的授業業已完成。”
“……是。”
當年先皇為太子挑選了一位太子傅。沒想到,他的課業竟是教導到了今日——就是自己要斷頭了,也不曾忘卻嗎?
——師者父母心,果然不錯。
“姚大人請放心,謝某定當如實告訴給陛下!”謝有抱拳躬身,無比恭敬地對著跪在台上的人鞠了自己最後的一禮。
有些人,就算是跪於人前也絲毫不會叫人看低了他。
姚延卿點了點頭,眼中溫柔之色讓本該殺意濃重的現場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
“告訴他,帝王策的最後一課,就是帝王心。”
帝王策,帝王心。
帝王心,不可硬。
帝王心,不可軟。
為一人征戰天下,罪也。
為一人傾盡天下,孽障。
“還要記得告訴他,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微仰的頭,微眯的眼,笑著的嘴角無限美好。
盡管,你從來都不喊我師父。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卻依然是我最為得意的弟子。
我教導你,用了十年。
你還我師恩,隻用了十個月。
但是,我依然不悔。我願傾盡我的生命來教導你,讓你的未來坐擁霸業,為你的百姓福得整個天下。
所以我要用我的命,來告訴你最後一個道理,同時,也是為你消滅最後一個缺陷。
成大業者,不可有弱點。
擁千秋者,不可有情愛。
——對心愛之人,殺。
既然你不忍心,那麼,師父我來幫你。
“姚大人,黃泉路上一路走好。”魁梧的漢子光著上身,手裏的大刀在秋風裏閃現著冬日的冷意。
蕭條,淒索,原來秋意也是會凍人的。
“謝謝。”緩緩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不讓自己見這美麗的世間最後一麵。
隻是,明明已經閉上了眼睛,卻為何還能再見到你的容顏?
“斬——”
紅色的木牌丟下,寒冷的刀鋒落下。
我最得意的弟子啊,這最後一課,你可學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