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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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金秋時分,本是收獲的季節。
然而,今天的秋風卻刮得人瑟瑟發抖。
皇宮內院,高牆疊瓦不過是一丈的城頭。有的人,卻一待就是一輩子。隻是,有的人待得哀怨,有的人待得歡喜。個中的富貴與榮譽,終究隻是浮華的一時。死了,也就沒有了。
可這看得開的人,又能有幾個?
“陛下!陛下!”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從外廊一哭狂奔進來,結果還沒到正門口就被聞聲而來的太監總管福德子攔住了去路。
福德子身材寬肥,隻是輕輕一推就把個小太監給推得倒著踉蹌了一步。
“吵什麼,吵什麼?陛下在裏頭午睡呢,仇貴妃也在。這要是驚了龍駕鳳體你擔當得起嗎!?”兩條又淡又細的眉毛不悅的糾在一起,倒是一雙眼睛裏冒著閃人的精光。不過,眼下他眼中冒上來的怒火更讓這個小太監看得清楚。而等他看清楚了以後,人又是頓時嚇得跪在了地上,腦門貼著地麵幾乎就是不敢抬頭了。
“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得了得了,快說是什麼事兒?嚇得你跟被狗追了似的,沒出息的東西!”福德子又是對著人啐了一口。
“是……是那個小主子不見了!”
“什麼!?”結果才剛罵完人亂叫,現在自己這一聲卻是吼得比誰都要響的福德子連嘴都是忘記了要捂,吼完以後轉身就直往裏走。
而屋內兩個原本正午睡著的人被他這一叫還真就給叫醒了。
“陛下……再睡一會兒嘛……”撒嬌的女聲軟軟地說著,同時,一雙柔若無骨的玉臂也是由後方纏上了早她一步爬起來的精壯身體,就像是在故意誘惑人似的在那半裸的古銅色胸前滑過。眼看著這雙白嫩的小手又要偷偷伸進那半開著的衣襟裏去時,卻被人給一把抓住了,而那抓人的力道大得讓她標致的鵝蛋臉瞬間褪下了幾分血色。
“陛下!好疼……”
深刻俊挺的無官卻有著無比陰鷙的眼神。隻見那對染了釉似的眉下,一雙眸子黑沉得就像是浸了上好的墨色。薄得讓人隻會覺得無情的嘴唇開合間吐出毫不留情麵的話語:“滾出去。”
仿佛剛才的溫存隻是一場夢境,仇貴妃嚇得爬下了殘留著溫度的床,心裏卻還是覺得有些不甘。等她故意慢吞吞的披上外套後才要回頭再朝床上的男人軟言溫語幾句,卻被突然衝進來的太監總管給引去了注意力。
看著對方倉惶的表情和零亂的腳步,她不悅的想要把怒火發泄到他的身上。不料還未曾開口說出一個字來,這個大膽的閹人竟然就這麼直直地越過了她然後跪倒在了皇帝的麵前。
“陛下……”
皇帝坐在床畔,兩腳才剛著地。此時聞聲連瞥都沒瞥他一眼,隻是微攏著眼皮似乎是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滾。”
一個字,比剛才的還要不客氣。同時也顯示出了他此時格外稀少的耐心。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想要緩解壓抑在心裏的沉悶感。結果卻發現,越揉越沒用。
這讓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方才他不過是做了一個夢而已。他隻夢見了一個人,一個被他鎖在了離皇宮最遠的地方的人。
那個人笑得還是很好看,清爽平和,似乎是與世無爭淡泊名利。
夢裏的自己笑著喚他,而那個人卻始終隻會開口閉口的對他說教。
與人尊,就是與己尊。
不與人爭,就是讓位於己心。
……
煩、煩、煩!隻不過是個夢而已,竟然就會讓他那麼煩躁!都關到牢裏去了還不讓自己舒坦一回!可恨……
驀地睜開眼,這才發現半男一女還站在了自己的麵前沒有離開,這讓他看得直接皺起了眉頭。
福德子一看就知道這是他即將發火的前兆,於是趕緊匍匐到了他的腳下仰著腦袋說:“陛下,那個小主子不見了!”
話音才落,他的衣領就被人給捏在了手裏。百來十斤的大塊頭竟然被人這麼硬生生地揪著脖子拖到了麵前。
而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因為那最可怕的是,這個揪著他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這個天底下最有權利的人。
他要人死,沒有人可以不死。他的性格偏執古怪,想想不過就是一夜之間,他就將之前最得他寵信,最得人尊敬的相爺給罷黜了。隨後,他竟然還把人給關到了向來隻死不放的天牢裏。
人人都在猜,皇帝和相爺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麼。可是猜來猜去,結果除了讓自己更加疑惑以外就別無所獲了。
然而,整整十個月過去了,人關在了牢裏既沒有問斬更沒有釋放。
誰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些什麼。隻能說皇恩浩蕩,君威難測。
“給我找!找不到,你們都提頭來見!”說罷猛然放開了手,福德子肥胖的身體立刻就向後摔倒在了地上。等他穩住身子以後,片刻耽擱也不敢有的趕緊衝了出去,於是房內又是留下了仇貴妃和皇帝二人。
隻是這回仇貴妃再也不敢作聲了。她靜靜的站在一旁,隨後腳步微移想要遵從皇帝剛才的命令“滾”出這裏。不想,她隻顧著看人卻給忘記了看路,放在地上的高瓷花瓶被她在後退時撞得歪向了一邊。眼看著就要倒在了地上,她趕緊伸手去扶。不料,本來這不扶倒也無事,偏她這麼一扶卻給扶錯了方向。
白色的碎片當即落在地上散成了一朵白花,而碎裂聲也是想當然的刺耳極了。
坐在床上的穗延帝目光又是狠狠地朝人瞪去,仇貴妃嚇得“嘭嗵”一聲跪倒在地,整個人都是微微地打起了顫。
穗延帝溫柔起來確實可以算得上是個好情人。但是,一旦他發起怒來,也可以算得上是世上最暴戾的君王。他暴戾的程度每每都會叫人忘記,眼前的人也不過是個才剛剛過了十八歲生辰的半大青年而已。
墨染的眸子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子,穗延帝笑了。
“愛妃,你很怕我?”
“陛下……臣妾……臣妾沒有……”
穗延帝走了過去,動作輕柔地抬起她的小巧下巴,當他的目光對上女子的盈盈水眸時,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你還是不肯跟我認錯嗎……”
“陛下,臣妾知錯了……”男人眼中的柔情叫女子以為,他隻是想跟自己開個玩笑罷了。雖然她覺得這個玩笑並不好笑,甚至還有些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一個玩笑。但若是隻要自己開口認個錯就可以免去責罰的話,那又何嚐不可?
結果,男人眼中的柔情因為她的這句話而頓失。替換上來的,是隱隱的暴戾與殘酷。
轉變十分微妙,區別卻遠遠說不上是渺小——明顯得連女子也看了出來。她的身子一怔,始終不敢掙脫。
“愛妃知道自己錯了?”語帶溫柔,卻還是不會讓人感覺到一丁點兒的暖意。
“臣妾知錯了,臣妾真的知錯了!”仇貴妃忽然激動地抓起他的袖子,明明看上去就是柔弱無骨的手沒想到抓起人來竟然也會這麼的有力。
不過,男人終究是要比她強上太多了。輕輕一抽,就把袖子從女子的手中奪走。隨即他轉身自己穿戴好了衣物,不發一語地徑直走出了大門。
盡管被人冷淡對待,卻終歸隻是虛驚一場。仇貴妃這才驚覺此時的自己是有多狼狽——坐在地上的她哪兒有一點點貴妃的樣子?
正當她要起身時,門外走進來幾名內侍。為首者麵無表情的拿下巴指了指她:“帶走。”
二字一出,女子立刻大叫起來:“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那麵無表情的人終於有了一個表情,嘴邊裂開一絲縫隙,看上去卻是還不如原來沒有表情的好。
“仇貴妃,記得出去的路上好好看看周圍的景色。以後,你怕是要再也見不到了。”
“不——!不——!”
驚叫的女人抗拒著,最後還是免不了被人強拖出去的結局。而一路上的嘈雜絲毫沒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實也不是他們看不到,而是他們不敢看。
一入宮門深似海。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