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4章 琴聲錦瑟還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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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輾轉,又到了初夏六月,正是我十五及笄時。
脫去一襲淡粉紗裳,豆豆為我換上及笄的禮服,紅玫瑰香袍衣,一隻開屏欲舞的孔雀被神似形似地繡了上去,深寬的大袖邊緣一圈圈地用金線繡出金菊。腰間用金絲軟煙羅係成如意結,還垂著碧白古玉。眉間一點朱砂,靈目輕轉,櫻唇微呶,鬢發高梳,朱赤鳳飛釵斜插。
待我梳妝完由豆豆牽至堂前,爹爹娘親與皇姨早已著盛妝坐定,平生第一次對父母親行大禮,三跪九叩。爹爹與娘親笑嗬嗬地望著我,一如當年我出世時的歡喜熱鬧。
在堂前檀木古椅坐定,皇姨笑著拿起雕著未開的桃花梳給我梳了三下頭“阿裘長大了,皇姨真是高興。”
“謝皇姨。”我抿著嘴角,笑靨如花。
行了及笄禮,便是祭拜古家先祖。捏指拈香,幽幽檀香在眼前纏綿,爹爹娘親在我前麵跪著“古家之後古棠紀之女姬瀾年滿十五,奉香先輩,示以古家之女。”
邁步出祠堂,哥哥坐在對麵的廊欄上笑望著我“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朱砂,履天下也罷……”
這無心地笑言,卻深深章刻了後來。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站在對廊上,詩還未念完便被他打斷“有匪君子,乃樂正巽也,萬末用在鄙人身上,古某人可擔不起。”哥哥嗬嗬一笑,竟讓我無言以對。
這個自始至終都疼我入骨的哥哥,我若出嫁了,古家便隻剩他這個兒女了。
湊近他,我笑得曖昧“哥哥,有斯君子,去找個嫂嫂吧。”
哥哥輕敲我的頭“你是該趕緊嫁了,免得老想為我娶妻。”
傍晚十分,樂正巽準準地站在了清風閣門前。我轉頭,他正抿著嘴笑,我也笑,兩人一句話均未說出口。
在暖暖夕陽下,樂正巽牽我的手“阿裘,想不想念羅溪?”
我點頭,咧開嘴笑。
推開古舊木門,仍是沿著那條又長又幽的小巷跑。巷還是那條巷,可人已隨歲月匆匆長大。
又見羅溪,那一別八九年。
撥開過頸的蘆葦草,仍有不知何名的鳥誕下蛋。
樂正巽坐在羅溪畔對著我笑。
“為什麼撿鳥蛋我總會輸與你?”樂正巽歪著頭看我。
“你笨嘍。”我簡短的回答,回頭看樂正巽又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我“如若不服,我們不妨再比比看?”
輕點頭,兩人撥開蘆葦叢,重溫起兒時之夢。那一場比賽,樂正巽又輸給了我,不多不少,輸與我一個鳥蛋。我從不懷疑他是有意輸給了我,而我與他都有默契地不戳破這層暖暖簡單的愛。
臨別羅溪,樂正巽拔下幾枝白蘆葦“阿裘,你不是一直希望拔幾枝白蘆葦插在瓶中嗎?我贈與你可好?”
接過蘆葦,我蹙眉複又舒,心情很擰,他總是這樣了解我。
宗德十八年七月半
樂正家出事兒了。這是從樂正巽每天黃昏來掩不住的越發凝重的臉上我得知的。我不問起,隻是隱隱有些擔心,樂正允嵐與昭棠朵都安康良好,那便是生意上的事了。
我撫平他的眉心“巽,別蹙著眉,我會心疼。”
他便抓著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眼睛柔和地望著我“我的阿裘,我怎會舍得你心疼?再不蹙眉了。”
那種隱隱不安持續了一個月便被證實,午後,樂正巽並沒有像往常出現在清風閣,豆豆卻慌慌張張地跑來“小姐,樂正少爺家被封了。”
提起裙邊,顧不上形象地往後院奔跑,那裏,是離樂正府最近的地方。
深吸氣,樂正巽頹喪又幽深的眼神;樂正允嵐一夜之間仿佛老了許多,那跌咧的步伐;昭棠朵癱倒的身軀我都看在眼裏,拽緊袖口,又咬了咬牙,終是忍住了沒有衝出去與他們碰麵。
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又怎會把這麼狼狽的一麵呈現與我看?
這事來得太及,甚至連當朝為官的爹爹也不曾提起過,那必是突發的。
爹爹,爹爹,也許他能問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也許他能擺平這件事兒。思及此,我又奔回家,來不及喘氣,便往爹爹書房跑。
推開門,卻不見他在裏麵,問了小童,小童說“老爺下朝便急急出門去了。”
我略再思索,是啊,康禹國首富被罷了家,這會成為康禹國最大的信息,爹爹身在朝綱,又如何會不知?再者,爹爹與樂正家是親家,也是好友,定會幫忙地。
等待很漫長,直到夕陽衝下了山爹爹才跨進門。我急燥起身,奔到他麵前“爹爹……”
我隻輕喚了一聲,他回眼,輕拍我的手“阿裘莫急,爹爹慢慢道與你聽。事發一月前,允嵐兄商行運出大批湖綢往囤郡,囤郡那地,動亂頗多,也是亂黨賊子聚集之地。允嵐兄自是知道往那地方運去湖綢麻煩不少,便處處小心,可不知為何,湖綢進囤郡不久,朝綱上便盛傳允嵐兄糾集亂黨欲謀反。而朝上派人去查,卻查出謀反之證雲雲,皇帝大怒便下旨查封樂正府。”
聽完爹爹的話,我身形一震,連連搖頭“樂正伯父怎會謀反呢?皇帝糊塗了……”
“阿裘,小點兒聲。”爹爹輕斥“皇帝才不糊塗,精明得很。”
我瞪大眼睛明白了,是樂正伯伯得罪人了,他得罪的是當今皇帝。樹大招風,樂正伯伯身為康禹國首富,富可敵國。皇帝一方麵怕樂正伯伯反了,一方麵心中暗妒,處處想與他為難,拉他下馬,如今正好抓了小辮子,順理成章蓋了罪。也難怪此事那麼急,一點風聲都未曾有過。
那個不再光彩的樂正巽,聰穎如他,又怎會不知曉其中妙秘?
他,會報複嗎?
我蹙著眉想,一個溫文儒雅的人恨起人,那會是什麼樣?
“阿裘,萬事莫急,爹爹會先允將允嵐兄他們找回來再行安排。”爹爹見我愣著不言不語,便安慰道。
我點頭,爹爹千萬是要找到他們才好……
八月
夏末,天氣還未完全消熱,清早,日頭便高升。樂正家出事之後的每一天我都睡不安寧。
夜半驚醒,樂正巽幽深的眼神總在我腦中一遍又一遍徘徊。
我才知道,我想他,瘋狂地想他。
雕花木門被三聲輕叩,傳來豆豆輕喚。我坐在床沿發呆,沒有回應,門還是開了,豆豆端著盆水看我“小姐,梳洗一番吧,樂正公子今日定會來與你相見。”
我抿嘴訕笑,自樂正巽離開的第一天她便是如斯安慰我。
“小姐要好好打扮,樂正少爺見著小姐還好好的,才會高興呀。”豆豆拉起我,自顧自地念嘮。
我突然想起訂親那日他贈與的白如意,離椅急急翻找起盛放白如意與蘆葦草的錦盒。
“小姐你在找什麼?讓豆豆幫你找找吧?”豆豆有些不知所措,在她麵前,也許我狂笑過,痛哭過,可從不曾如現在這般瘋癲。
“如意,蘆葦草……在哪兒呢?”我頭也不抬,嘴裏喃喃念道。
“在這兒,在這兒,小姐,你別嚇豆豆。”豆豆聲音有些哽咽,將找來的錦盒遞給了我。
打開錦盒,豔紅的錦盒裏躺著稀貴的白如意與幾枝疏鬆的蘆葦草。輕撫著它們,眼裏掠過的盡是樂正巽各異的身影。
他在哪裏?過得可好?可還曾記得有我這個未婚妻在等他?
“三小姐,三小姐……”徐姑姑尖細的聲音略帶急燥地響起。
我心中一稟,莫非是有樂正巽的消息了?
徐姑姑進了來,眼神有些異樣“三小姐,今日早晨,掃後院的家奴在院門口發現了這個……”
我猛往後退,手中的錦盒卻掉到了地上,“咣……”白如意碎成了好幾塊。徐姑姑手中的也是柄白如意,是樂正巽的白如意,是與我訂親時留與各自的白如意,可如今他卻還了回來。
“小姐(三小姐)……”徐姑姑與豆豆齊齊喊道。
“豆豆,還真讓你說中了,他來找我了。”我腦袋空白地嚀喃。
徐姑姑與豆豆均征住了,也答不出話來。
“出去。”我閉著眼,聲音平平波瀾不驚。
聽到雕花木門輕閉的聲音後我才睜開了眼,蹲到地上欲撿碎了的白如意,淚卻先順著臉頰滴到如意上,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小樂正,樂正巽,你怎會將白如意還了回來?我的心你還不明白,無論你是康禹國首富的兒子,還是落魄的窮人家,我姬瀾也是此誌不喻。
羅溪……他會在羅溪等我……推開門,我便奔向羅溪。
越過皚皚蘆葦我揚聲喊“巽,樂正巽……你在這裏對不對?出來啊……見見我好嗎?”終是得不到一聲回應,我的喊叫聲隨著奔流的溪水和驚起的鷗鳥逾傳逾遠。
頹喪地坐在羅溪畔,樂正巽,你當真如此恨心拋下我?我不答應,不答應。叫喊聲漸漸變成嗚咽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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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有人給吖咿留言……o(︶︿︶)o好壞讓我知道有沒有人在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