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前世因
    “公子，在等人麼？”幽幽的聲音響起。
    他回眸，隻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橋邊站了一個女子，素淨的臉上不施粉黛，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態。
    等人？
    是啊，他等了一輩子了……
    “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他輕笑，本來蒼白的臉因為這個笑多了幾分生氣，就像想到了什麼珍惜的寶貝一般，卻沒回答女子的問題。
    見他沒回答，女子也隻是一笑置之。
    輕輕一翻水袖，本來空無一物的素手出現了一個青綠色，半透明的杯子，裏麵裝著琥珀色的茶水。
    “公子，你可知我是誰？”
    “不知。”
    “妾身乃掌管三魂七魄輪回之事的----孟婆。”
    聽到女子的話，他的雙眸突然多了一種苦澀。
    “公子，把茶喝了吧，這樣子對你，對你所愛之人都不會痛苦。”
    他搖首。
    “公子，你可知你的愛人今日娶妻之事嗎？”
    點頭，他輕笑出聲，俊得超凡脫俗。
    “公子打算一直等？”
    “誰若九十七歲，奈何橋上等三年。”
    女子再次輕翻水袖，手裏的杯子消失了。
    “公子，等何時你要這忘情之藥，請喚妾身。”女子身影淡去。
    ×××
    鼓樂響透天地，街道上鋪滿了一地的炮仗碎末。
    騎在白馬上排在迎親隊伍的最前頭，將要娶得美嬌娘的他一身喜服，美如天仙。
    整個迎親隊伍的喜氣洋洋，好不歡喜，他卻一點笑意也沒露出。
    心裏拚命想擠出一點笑意，卻隻感到滿心的苦澀和悸痛。
    往昔的一幕幕回蕩在他心頭，久久不散。
    那個人的儒雅，不時的淘氣，還有那聽到他要成親時的傷悲卻又不敢表露出來的表情。
    突然，一個少女推開一旁看熱鬧的百姓們，擠進迎親隊伍裏。
    以為有人搗亂，幾個大漢立刻生氣地抓住少女，一把把她推在了路旁的籮筐堆裏。
    好幾個籮筐不能承受女子摔倒時的重量，突出的竹條少女的手腳都被籮筐刮出了一道道血色紅痕，有幾根還刺進了少女鞋裏，大量的血從鞋麵滲出。
    盡管痛得臉都青了，少女卻還是咬著牙想要站起來追上迎親隊伍，那猶如路旁野花的堅毅看得一旁的百姓們好不痛心。
    “秋少爺，秋少爺！！”眼看著迎親隊伍就要消失在眼前，少女拚命地朝隊伍呼喊著。
    本來想著今天是少爺的大好日子，不好出什麼歪事的，可是少女的呼喊卻讓幾個已經走遠了的大漢生氣地回過頭，朝少女走去。
    一旁正在看熱鬧的百姓中，有好幾個終於忍不住挺身而出，大聲地對那幾個大漢怒吼：“你們別太過分！”
    一聽到有人出頭，本來隻敢在心裏對那些大漢氣得牙癢癢的百姓們都跟著大聲地附和著。
    “對啊，你們憑什麼打人！”
    “再不走，小心我們報官了！”
    “對，快滾！”
    此起彼伏的怒吼聲，罵喝聲讓本來怒意滿滿的幾個大漢腳步不敢前進。
    今天這門婚事，老夫人說過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要教訓這不知好歹的小丫頭以後多得是機會！
    幾個大漢交換了一個眼神，忿忿不平地轉身，趕回到迎親隊伍裏去了。
    情緒高漲的百姓們看見那幾個大漢不甘心地離開，立刻著急地詢問著雙腳還在流著血的少女。
    “姑娘，你沒事吧？”好心的農婦放下手裏的竹籃，從懷裏頭拿出一塊手帕，小心翼翼地想幫少女綁住傷口。
    少女隻是眼睜睜地看著那洋溢著喜氣的迎親隊伍消失在前麵的拐角處，仿佛對周遭的那些關心耳若不聞。
    本來打算來看迎親的百姓們都莫不搖頭，心裏都對少女那怪異的行為感到好奇。
    難道今天的新郎官會是這姑娘的情郎麼……
    不可能啊，今天的新郎官，也就是當今四大家族的淩家的獨子，不是說早就跟同為四大家族的曲家的小姐有了婚約了？
    就在眾人心頭的猜想差點就要問出口時，那一直坐在地上，雙眼仿佛失去了神采的少女居然喃喃自語。
    “少爺……是鳳兒對不起您……”她沒能攔住秋少爺。
    像是醞釀了很久的情緒，少女終於忍不住低下頭，捂住臉龐大聲地哭了起來。
    ×××
    布置得高貴堂皇的淩府。
    打扮得喜氣十分的媒人婆一揮手裏的大葵扇，塗滿了唇紅的嘴一張，高聲地道：“一拜天地！”
    觀禮的人無不一臉笑意，除了跪在地上的淩意秋。
    一雙白皙的柔荑塗著喜氣的蔻丹紅，新娘輕輕地捧著一頭的紅緞，另一頭，是一身大紅喜服新郎。
    雙手握緊手裏的紅緞，沒有任何笑意的淩意秋抬頭，看向坐在主家位置上的爹娘，慢慢地轉過身垂下了頭。
    一旁的媒人婆可是看得一頭冷汗啊，這秋少爺怎麼看都不大想成這個親的模樣，真讓她抹了一頭的汗，就怕他會一甩紅緞轉身離去，那麼到時，她媒人紅包就泡湯了。
    看到淩意秋那妥協的舉動，媒人婆立刻高聲喊出下一句，好求個快點完事，拿了紅包走人。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轉過身，對著四位高堂再一次低下頭。
    此時，奈何橋的一旁，孟婆正從透過那一碗清澈若明鏡的孟婆湯裏，幻化出淩府此時的景象。
    “公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不屬於你的，就不應該強求。”
    他低頭，依戀地再看了一眼水裏心上人的臉龐一眼，一眨眼，淚滴落在地麵。
    伸手接過麵前的孟婆茶，他閉上雙眼，一飲而盡。
    “公子，請過。”
    孟婆右手一揮，本來的那座木橋居然消失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圓拱橋。
    “我會忘記一切嗎？”在就要踏上奈何橋時，他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問孟婆。
    默默地轉開視線，她不知，也不可能會知。
    再一次回過頭時，奈何橋上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她輕輕一揮手，橋消失了，正當她準備離去時，卻發現地上那一滴淚居然還在倒映著淩府的一切。
    “夫妻對拜！”媒人婆高聲地喊著，恨不得一旁的新郎新娘快點磕頭。
    被喜帕遮住了視線的新娘已經低垂著頭，可是新郎卻一動不動，眼神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一般地看著淩家老爺和夫人。
    突然，淩意秋一甩手中的紅緞，轉身就跑出裝飾得一派喜氣的大廳。
    “來人！！！”
    像是早就預到淩意秋會如此一甩紅緞離去一般，淩家老爺一個怒喝，大門居然從左右兩邊突然湧出一大群手持長劍的侍衛，而且每一個看起來都十分鎮定，看來應是訓練有素。
    淩家一向是做正當生意的，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侍衛？在座的來賓們都在腦海裏回蕩著這個問題。
    定定地站在原地轉過身，看著一臉得意的淩老爺，淩意秋沒有再動。
    “秋兒，你逃不掉的，認命吧！”一下一下地捋著那長約一指的胡須，淩家老爺看起來誌在必得。
    一直跪在地上的新娘在這麼大的動靜之下，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這時隻要有人留意一下，就可以看到那一滴滴打落在紅毯上的淚滴，和新娘子那顫抖的柔弱身子。
    曲嬈柔咬緊下唇不讓那啜泣聲引起眾人的注意，她知道，就算爹爹為了她運用曲家的勢力去跟淩家定親，秋哥哥的心始終不屬於她。
    “讓他走！”
    就在淩家兩父子對峙著的時候，一把柔美卻又不失淩厲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眾人莫不把視線轉向一直不作聲的曲嬈柔，竊竊私語。
    那些本來緊守著門口的侍衛們居然站到一旁，讓出路來。
    眾人一看，明白了，這些侍衛是曲家的人。
    “嬈柔……”本來一直麵無表情的淩意秋低聲地喃了一句，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曲嬈柔。
    “去找他！”故意壓抑著聲音裏的沙啞，曲嬈柔一把扯下頭上的喜帕，朝淩意秋扔去。
    輕易地接住那喜帕，淩意秋在眾人那詫異，驚訝，鄙夷的視線下，快步跑離的大廳。
    等我！
    一身喜服的淩意秋跨上馬，心頭回蕩著的，隻有這個念頭。
    馬兒飛快地在大街上狂奔著。
    孟婆一揮水袖，地上的那滴淚消失了，剛剛在淚裏頭看到的一切，仿佛隻是一片飄在天邊的雲，稍一轉眼，就回不到原來那般模樣了。
    “歎有緣，卻無分……”孟婆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