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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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節——
國監府今天很是熱鬧,上門來拜節的人有很多,元宵節和除夕不同,玨國的元宵節不僅僅是親人間的團圓,更是朋友或是街坊四鄰共慶的日子,很多人都是帶著一大家子去朋友家過節,而作為玨國人氣最旺的國監府,自然是被熱情的百姓和一些朝中大臣給踏破了門檻!
赤炎熙一夜未眠,腦海裏反反複複的想著玨棣之前的話,直到黎明時分,才不敵倦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隻是在這個熱鬧的節日裏,想要睡好是不可能的!還沒睡一會,就被外麵的人聲鼎沸給吵醒了。
“朱蠱!”赤炎熙坐起身來,眉頭緊蹙,單手撫額。
朱蠱聞言,走進來請安。
“主子!”
“外麵吵什麼?”赤炎熙壓著怒火,低聲問道。
“回主子!都是一些來拜節的人!”
“拜節?”赤炎熙喃喃著,這才想到今日是元宵節,有些懊惱的拍拍自己的額頭,便走下床塌。
“主子要起來了?”
“恩!”赤炎熙答了一聲,朱蠱就立刻拿起衣服幫赤炎熙穿戴起來。
“今年哪些人來了?”
“回主子,除了城裏的百姓,還有朝中的官員,跟往年差不多,都是一些和宗主交好的大臣,還有一些一品官員!”
“恩!”
“不過……今年,月影山莊也來了人!”
“月影?”赤炎熙吃驚道,“月影已經有一百多年沒和熾陽正麵來往了吧!”
“是的!”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朱蠱係上赤炎熙的腰帶,便行禮出去了。
月影山莊的人來了?為了誰,不言而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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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四少爺麼?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四少爺將來必有作為啊!”
“是啊是啊!熾陽有四少爺這樣的後代,是百姓的福氣!”
“四少爺去年的……”
“各位大人,請讓一讓!”麵對朝中大臣的誇辭,赤炎熙麵無表情的低聲道。
穿過人群,赤炎熙四處張望著。
“啪——”
“呀!”
“啊!抱歉!”
“你走路不長眼睛麼?居然敢撞本少爺!”
呃?這個聲音,很耳熟!
赤炎熙低頭看被自己撞到的人,果然是冥沫一副齜牙咧嘴的臉頰。
“冥沫?”
冥沫抬起頭,見到赤炎熙也是一驚,隨後又作出一副撞鬼的表情。
站起身,拍了拍灰,丟下一句“倒黴!”和一記白眼,就打算離開。不料卻被赤炎熙抓了回來。
“你幹嘛?”冥沫不屑的看著他。
“我問你,月影有誰來了?”
冥沫鄙夷的看著他,“月影有誰來,關你什麼事?”
“我在問你話!”赤炎熙對他的態度十分不爽,不覺也加重了語氣。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月影家什麼時候輪到你管了?搞清楚!我是北冥家的人,不是你的朱奴或者緋親!”
“你!”赤炎熙被他氣到,卻找不到話來反駁。
冥沫抽開自己衣袖,用力的在剛剛赤炎熙抓過的地方拍了拍,轉身離去。
赤炎熙看著他的身影,有種想叫人把冥沫按住,然後自己鞭打一番的衝動,好不容易壓製住自己的怒火,赤炎熙立刻追了上去。二話不說,就把冥沫往外麵拉!
“你幹嘛!”冥沫火氣也上,大聲吼道。這一吼,立刻引起在場人們的注意。
“你要是想讓外人看到熾陽月影不和的話,就在叫大聲點!”赤炎熙在冥沫耳邊小聲說道。
冥沫聞言臉色沉了沉,便不再說話,仍由赤炎熙拉了出去。
赤炎熙把冥沫帶到了人少的花園,剛停下腳步,冥沫就抽回自己的袖子。
“你要說什麼就快說!別浪費本少爺的時間!”冥沫不耐煩道。
“既然你都來了,溪燁應該也來了吧!”
“欸!赤炎熙!你以為你是誰啊!充其量不過是熾陽少主而已,居然就這麼直呼我們莊主名諱,你有什麼了不起啊!”
赤炎熙咬了咬牙,“那麼請問冥公子,月影莊主大人今日是否同行來國監府了?”
冥沫冷笑道,“這與四少爺何幹呢?”
“冥沫!”赤炎熙低吼道。
冥沫冷哼一聲,“我今日是奉莊主之命來貴府拜節的,至於莊主有沒有來,我不知道!”
“那他為什麼要派你來,月影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和熾陽正麵交往了不是麼?”
“拜托!我怎麼知道!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就像你讓你的朱奴去殺一個人,難道他們還會問為什麼要去殺那個人麼?”
“……嗬,差點忘了,你們北冥家也不過是月影的奴役而已,是沒什麼資格知道上頭的意思!”
“你!赤炎熙,你真是個混蛋!”冥沫被他氣得臉都紅了,看著赤炎熙那張似笑非笑的死人臉,冥沫按捺住自己上前扁人的衝動,轉頭大步離開了。
赤炎熙看著冥沫離去的方向,思索片刻,便往瀾梧院方向走去。
……
……
還未到瀾梧院,赤炎熙就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悄聲走進院落,不同於外麵的喧嘩,這裏依然寧靜。
院子裏沒有人,剛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這個屋子周圍吹著不尋常的風。
赤炎熙心裏沉了沉,翻身到了屋頂。
小心的隱藏自己,然後再小心的撥開了一小片瓦礫。
屋子裏坐著兩個人,同是白衣!
“你這麼做,是何意呢?”蒼溪拿起一杯茶,緩緩飲下。
“祖上認為這樣不好?”溪燁看著他。
“自然沒有不好,隻是太過唐突!”
“這一點祖上放心!我雖讓冥沫來拜節,但卻是讓他低調行事,他此番前來,不會有幾個人認得他!”
蒼溪點了點頭,“你打算讓兩家恢複原來那樣的關係?”
“……”
“我明白你的心思!之前有些人看熾陽月影已不如從前那般親密,所以起過一些不大不小的風波,熾陽月影如能恢複兩百年前的親密無間自然甚好,隻是這兩百多年熾陽在明做了那麼多事,月影在暗,雖不曾對民事有過半點差錯,但銷聲匿跡太久,很多人都不知道月影家族,你這麼做太過唐突了!”
“……祖上認為還是疏遠比較好麼?”
蒼溪搖了搖頭,“你的想法很好!至於到底如何,你才是莊主,不用處處來詢問我!”
“溪燁不敢!”
“嗬,我不過是活的比你久了些,況且我也沒有繼承家業,真的論起來,你的地位是在我之上的!”
溪燁聞言,立刻起身行禮,“祖上萬不能這麼說!溪燁不敢!”
蒼溪歎了口氣,“你先坐下來再說!”
“是!”
“總之,我現在已經離開山莊,沒辦法事事都過問了!有些事,你自己必須學會決斷才好!”
“是!”溪燁停頓片刻,“祖上……”
“你說!”
“祖上什麼時候告訴赤炎熙真相?”
“……恐怕還要等些時候!”
“為什麼?赤炎熙對祖上一往情深,為何不早些告訴他,然後解開封印,祖上也不用再受鑽心孤身之苦了!”
蒼溪搖了搖頭!
“祖上在擔心什麼?赤炎熙的真心麼?”
“與其說他的,不如說我自己的吧!”
“……敢問祖上,祖上對赤炎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蒼溪垂下眼簾,起身走到了窗邊,凝望遠處,久久沒有回答。
溪燁望著他的背影,良久,他問道,“祖上,可曾對赤炎熙動心?”
赤炎熙在屋頂,整顆心也懸在半空中。
溪燁的問題,是自己這麼久以來,自己最想問的。
你可曾對我動心?
自己一直都認為,先把他留在自己身邊,總有一天,他也會喜歡上自己。
然後,他們在一起了。
他有告白過,他有說過,他說過,蒼溪,我喜歡你。
可是蒼溪呢?他從未跟自己說過喜歡。
你可曾對我動心?
想問,不敢問。
如今,有人問了,可是那個人卻一直在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樹上飛來鳥兒,停了停,飛走了。然後,又飛來一隻,就停在了樹上,不動了,結果又來了一隻鳥,兩隻鳥上就一起在樹上棲息,唧唧喳喳的,像是在訴說什麼歡樂的事情一樣。
蒼溪微微一笑。
緩緩開口道,“兩百年前,那個女人對我說,我是個無心之人……”他轉過身來,“我不否認,月影的人,本來就沒有心,心是天下的,誰也不能獨占!那是無可奈何,也是因為我真的不曾動心!”
他重新坐了下來,在杯子裏填滿了茶水,“如今你問我,可曾對赤炎熙動心……”蒼溪笑了笑,拿起茶杯,停在嘴前,“我隻能說,我不曾想過此事,從不曾想過對誰會動心!因為,我是無心之人啊……”
緩緩地喝下茶水,無視對麵溪燁不解的眼神,再看向窗外,原本樹枝上親密無間的兩隻鳥,卻隻剩下了一隻。蒼溪的眼神暗了暗。
半晌,樹上那隻鳥才展開翅膀,飛向天空。
是去找同伴了吧!還是,去找剛剛那隻鳥了呢?
蒼溪淡淡笑著,重新看回溪燁。
“隻是,沒有想是一回事,有沒有,就是另一回事了!”
溪燁張了張嘴,最後也笑了起來。
“恭喜祖上!”
“炎熙這個孩子,其實和那個人很像,名字也像,性格也像。隻是……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樣!”說著,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連我自己也不曾想過,怎麼會,怎麼就喜歡上了這樣一個暴躁的孩子呢?可是意識過來的時候,卻怎麼也放不下了……天意吧!”
“既然如此,祖上何不早些告訴他實情,然後解開封印豈不皆大歡喜?”
“我雖動心,卻不能保證那就是那個女人所說的真愛!這種事情太不確定!如若有絲毫差錯,他就會死!如此,我仍是一人活在世上,如若是這種結果!我寧可不解開這個詛咒,也萬不能害了他!”
“……”
“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急,他還小,還有很多時間!慢慢來吧!”
“是!溪燁明白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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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瀾梧院的,恢複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在菏園了!望著眼前的池景,雖已是初春,池塘中依然是殘荷敗葉。
耳邊“嗡嗡——”鳴響著,腦海裏盤旋著剛剛的對話。
“如今你問我,可曾對赤炎熙動心……”
“我隻能說,我不曾想過此事,從不曾想過對誰會動心!因為,我是無心之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曾,原來,原來你從不曾動心……”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傻乎乎的投懷送抱!哈哈,那麼,那麼可笑!!”
“太可笑了!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明明嘴角勾勒這弧線,可是麵上的表情卻是如此的悲傷,雙眼沒了焦距,淚水不停的下流。
淚珠流在嘴間,居然那麼苦!好像有什東西堵在胸口,澀的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蒼溪,蒼溪……”
“你好狠!你好狠……”赤炎熙跪坐在地上,“既然你不曾動心,為何要這麼對待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為何,要對我……”
明明昨日還在言笑晏晏,明明昨日還親密無間、同塌而眠,而今,就成了如此局麵?
蒼溪啊……我於你,究竟,算什麼?
玩物麼?因為你隻能接近熾陽本宗血統的人,因為我還主動貼了上去,所以你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就算不是自己,隻要是熾陽的人,誰都可以麼?
我昨日沒有回瀾梧院,你居然連個來問的人都沒有!原來我在你心裏,這麼不重要!昔日的甜言蜜語,皆是謊言。
蒼溪……
溪陌塵……
你果然是個無心之人啊……
可是,我愛你!比誰都要愛!
那麼你呢?到底要怎麼樣,你才可以……
如果,怎麼樣你都不曾動心的話,又何必再與我糾纏……
你不累麼?
你不累,我累了呀……
赤炎熙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景色。
原來,我們連初夏的第一隻荷,也等不到了麼?
如果能晚些知道你的心,該有多好……
……
……
赤炎熙走出菏園,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眼前迷蒙著,什麼都看不清。
“主子!總算找到您了!”
赤炎熙看著來人,半天才對準焦距。
“朱蠱?”
“主子?您怎麼……”朱蠱看著眼前已經憔悴到不成人樣的赤炎熙,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怎麼早上還是好好的,才一個中午,就變成這副摸樣了。
“什麼事?”赤炎熙氣若遊絲,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
朱蠱見赤炎熙全身上下都好好的,並沒有受傷的樣子,卻又不好開口問發生什麼事了,“回主子,宗主讓您去接客宴賓!”
“哦!那走吧!”
“主子!還是先回去換身衣服吧!”
“哦,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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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熙愛穿紅衣,因為那是象征著熾陽家族的顏色。所以赤炎熙的衣櫃裏,幾乎都是紅衣。
元宵晚宴上,赤炎熙未穿紅衣,而是一身素雅的藍衫,他整個人始終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不苟言笑,眼角低垂,連飯菜幾乎也沒動過。
三個姐姐在一旁看的很是擔心,赤潤熙冷冷說著,“那副鬼樣子,倒不像是晚宴,他要是今天穿身白衣服,倒像是我們家裏誰死了,舉辦喪事一樣!”
“閉嘴啦!你這個孩子怎麼總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你就說不上一句好話!”赤真熙指責起自己的小弟。
赤潤熙冷哼,“反正你們所有人都從來隻想著他,我說什麼都難聽!”他說著,眼角散發的盡是冷漠。
有些人來向赤炎熙敬酒,赤炎熙隻是拿起酒杯,一口飲盡。旁人皆稱好,他卻始終不動顏色。
赤烈也看出兒子今天有些反常,便叫他早些回去休息,赤炎熙應了是,卻仍是等到散席後才離開。
“喂!你撞鬼了麼?早上還好好的!現在怎麼著副鬼樣子?”
剛踏出門,冥沫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了。
赤炎熙沒有看他,而是抬頭看向天空的明月。
突然想起之前,那個人把這個世間最珍貴的寶石送給自己。
赤炎熙撫著自己的心口,淨月石就在這裏掛著。
傳說,帶著淨月石,不會生病,不會失眠!還傳說有著長生延壽的力量。
可是對自己,好像沒什麼用呢!
隻要離開那個人的懷抱,就無法入眠,恐怕以後自己,再也睡不上好覺了吧!如此想著,就嘲笑般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問你話呢!”
“冥沫,你覺得熾陽月影是親近點好呢,還是疏遠些好呢?”
“哈?”
“依我看,還是疏遠些好了!你回去就和你們莊主說,熾陽少主赤炎熙不想恢複與月影的親密關係,讓他就別操這份心了!”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再說了,熾陽現在還輪不到你做主吧!”冥沫不爽的說道。
“無所謂!反正你不是也不喜歡熾陽麼?你就找我的話跟你們莊主說好了!”
“你!”
“喔!還有啊……你不是覺得我跟你們祖上在一起很礙眼麼?”邊說,他邊微笑著看向冥沫,“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們祖上了,所以,兩家還是疏遠些好呢!”
冥沫看著赤炎熙,隻覺得他笑的實在是詭異,與其說那是笑,更像是在哭一樣。
“赤炎熙,你……”話還沒說完,赤炎熙已經走遠了。
那小子,怎麼了?
冥沫蹙起雙眉,有些擔憂的看向赤炎熙離去的背影。
……
……
蒼溪坐在房內,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始終看著門口。
“四少爺!”
“你們都出去吧!今天過節,放你們今晚的假!”
“謝四少爺!”
“你們也是!”赤炎熙轉身對朱奴們說道。
“是!”
蒼溪嘴角彎著,起身走到門口,就見赤炎熙緩緩走進自己。
“外麵很冷,快進來吧!”蒼溪笑道。
“好!”赤炎熙也笑著,走進屋子。
“昨晚怎麼了?怎麼沒有過來?”
“皇上安排了一些事,所以回去處理了,怕打擾到你休息!”
“是麼?難怪你的臉色不太好,昨夜都沒有睡麼?”蒼溪有些擔心的看著赤炎熙,伸出手,想要撫上他的臉頰,赤炎熙卻偏開了頭。
蒼溪愣住了,手臂在半空中僵硬片刻,隨即放了下來。
赤炎熙無視蒼溪疑惑的神情,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喝了下去,悠悠道,“你是月影的祖上,平時應該很忙吧!”
蒼溪沒料到他居然會提這種事,沉默了半天,才回答道,“不會,事情都是莊主處理的!”
“這樣啊……”赤炎熙的語氣始終平平淡淡,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但是,你始終是祖上,資曆比較深,大事情,還是要你過問吧!”
蒼溪眯起雙眼打量他,他不明白赤炎熙為何要說這些,“炎熙,你怎麼了?”
“我很好啊!”他笑了笑,“說起來,蒼溪你,啊,不對,還是叫你溪陌塵吧!你活了這兩百多年,這麼久的時間,都是一個人,不寂寞麼?”
“……”曾經,溪娗問過自己,這麼久的時間,難道不寂寞麼?
麵對她,他可以笑著說,我不寂寞。
而今,赤炎熙問自己,自己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赤炎熙依舊在笑,“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說話,我全當你默認了!”
“……”
“既然寂寞的話,幹嘛不找人來陪伴自己呢?”
“……”
“你幹嗎都不回答了?”
“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問起這些事?”
“呃?我不能問麼?我以為隻要我問你都會回答我呢!”
赤炎熙依舊在那裏笑得沒心沒肺,可看在蒼溪眼中,他笑的比哭還難看。
蒼溪起身將赤炎熙攬在懷中,輕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
語氣明明溫柔無比,可聽在赤炎熙耳中全成了虛情假意。
推開了那個始終留戀的胸膛,赤炎熙說,“你可以去演戲,恩,演花旦,因為你長得那麼好看,肯定能紅的。”
沒有想到他會推開自己,更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這麼說,含沙射影了什麼不言而喻,蒼溪有些惱火,“怎麼,你認為我在演戲?”
“沒有啊!我隻是說說嘛!想當年溪陌塵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來著麼?”
蒼溪聞言,有些驚訝,“你,都知道了什麼?”
“我?你指什麼?”
“你昨日進宮,皇上都告訴你了是吧!”蒼溪眼角凜冽起來,“他跟你說了什麼?”
“嗬嗬,沒什麼呀!就是跟我講了故事而已!”
蒼溪有些擔心的看向他,“炎熙,你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好麼?你這樣,我會擔心!”
“擔心?”聞言,赤炎熙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大笑起來,“你說你會擔心?”
“……”
“不是吧!溪陌塵是無心之人啊!會為誰擔心麼?”
這句話,無疑是一把利刃,狠狠刺進蒼溪的胸口,百年前,有個女人臨終前說,你終究是無心之人啊……當時隻覺得很淒涼,自己確實無心,他負了眼前的女人,無話可說。而今呢?他一直用心愛護著,珍惜著眼前的少年,把他疼在心裏,可他,居然對自己說,“溪陌塵是無心之人啊!”
太諷刺了……
心疼,疼得厲害……
“炎熙,你……”
“唉……其實你做的都挺好的,誰能看出你是無心之人呢?不過,你身為月影祖上,應該事情挺多的,何必在這和我折騰呢?還是……”說著,他頓了頓,“還是,回月影山莊去吧……”
“你要我走?”蒼溪淒然一笑。
“嗬,你這麼說,倒是像我在趕你似的。我不是怕祖上你忙麼,我不能耽誤你的要事啊!”
“要事?何為要事!”
“自然是天下蒼生啊!溪陌塵心係天下,可為楷模啊!”
“……”蒼溪沉默了,眼睛始終看著少年,今天的少年有很多不一樣,每個不一樣的地方都讓他心疼。
少年穿著藍衣,少年臉色憔悴,少年雙眼發紅微腫,少年眼角沒有幹的淚跡,少年始終在笑的表情,少年一直不看著自己說話……
炎熙,你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此番來說這些話,你究竟是聽了什麼,才來跟我決絕。
“不過我沒有要趕你的意思啊!你是祖上啊!我怎麼敢……”
“別說了!”蒼溪打斷他,“告訴我好麼?你究竟知道了什麼?”
赤炎熙沉默了。
很久,很久,蒼溪輕聲歎息,他的手抬起,想要撫上他的手。
赤炎熙卻開口了,“既然無心,為何要來換我的真心……”
蒼溪愣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這麼想?”
“不是麼?”赤炎熙慘然一笑,終於把視線與他相對。
“……”
“蒼溪,我很難受,我,承受不起什麼,沒有辦法,跟你承擔那麼多過去……”
怎麼會呢?其實自己無論如何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前提是你願意啊!既然你不愛我,又何必勉強與自己做伴……
“和我在一起,你很痛苦?”他問他,更像是在問自己。
少年垂下眼簾,淡淡開口道,“我累了……”
蒼溪聞言,站了起來,他看著少年,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也有人在自己麵前苦苦哀求自己給她一份感情,糾糾纏纏那麼久,最後自己對她說,“我累了!”那個時候,她是有多痛,如今,終於知道了。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真的很快樂,被自己喜歡的人拒絕,真的很痛。
心都像是在滴血,看著他,卻不能擁抱他,他說他累了,自己能怎麼辦?離開麼?可是那樣的不舍得!
“炎熙,你希望我離開?”
我當然不希望……
可是……
“是的!”回答著與心理截然相反的答案,想到之前自己讓他保證那麼多次不能離開自己,如今卻都變成了可笑的回憶。
蒼溪凝望赤炎熙很久,轉身緩緩向門口走去。
赤炎熙沒有抬頭,也不敢抬頭。他怕自己會衝上前去留住他,他怕自己就要哭出來。
走到了門口,打開房門,蒼溪回過頭,看向那個低著頭坐在桌前的少年。
以後,以後都看不到了麼?
這個少年,在自己不經意間,就走進了自己的心裏,可是現在,他把自己趕了出去。
早上的時候,自己還和溪燁在說,自己就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孩子,自己著這樣動了心,到了晚上,這個讓自己動了心的孩子,就要自己離開他。
炎熙,你為何不信我呢?
我讓你,很痛麼?
你知道麼?如果你會痛,那我就會離開。即使自己那樣的不舍,也不希望你會難受!
炎熙,你知道麼?
我喜歡你!原來,我愛你,愛的那麼深!
隻是,我給不了你什麼。
所以,我離開……
“炎熙……”
“……”
少年依然低著頭,蒼溪看著少年輕輕一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心是有多痛,才說出了這句話。
他艱難的轉過身,離開,一點也不困難,但是……
很痛很痛……
一陣風在耳邊呼嘯,少年抬起頭,那個白色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其實少年早已淚聚兩行,其實少年早已泣不成聲。其實,少年多麼希望那個人再晚走一步,隻要再晚走一步,自己就會真的上前去留住他了。
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空無一人。
“蒼溪……”
“蒼溪……”
“蒼溪!”
從低聲的喃喃,到大聲的呼喊。
始終沒有人回應。
原來,你真的是會離開的!
原來,你真的走了……
淚水決堤不止,胸口漲的發疼,嗓間苦澀的難受,無論怎麼呼喊,那個人都再也沒有回來。
“蒼,溪……你真的,好狠!為什麼,你不愛我……咳咳咳咳,咳咳!”
喃喃著,嗓間的鮮血就噴了出來。
地上,衣服上,全是血,是自己最愛的紅色啊……
“蒼溪……”
今天是元宵佳節!
外麵已經放起了煙火!
蒼溪,不久前,我們還看過煙火呢!
我們在一起,做過好多好多的事!
真的好多啊!隻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麼,其實都很快樂!
啊!你幹嘛要走!你不是答應過我,就算趕你走,你也不走的麼?
怎麼可以騙我呢?我是真的,很難過啊!
很難過,難過的,快要死掉了……
“蒼,溪……”頹然倒地,“你,回來啊……”少年昏迷前,口中仍在喃喃著。
外麵,燈火通明,煙花四放。喜慶喧鬧聲不斷。
瀾梧院裏,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
一陣微風刮過,一個白色的身影,停在門前。
地上都是鮮血,門前的少年麵無血色,嘴角的血跡未幹。
風中似乎傳來一陣歎息。
“我從來不知道,我會讓你這麼痛苦!”
“原來,你沒有遇見我的話,會更好吧……”
“那麼,就忘了吧!”
“隻要你快樂,就把一切,都忘了吧……”
****************************************
“你?是誰?”
“……”
眼前的白色身影沒有說話,自己看不清楚他的臉,心裏不安起來。
“你怎麼不說話?你是誰?”
白色身影依舊無言,離自己原來越遠。
“等等!你別走!你是誰?”
“……”
“你回來!回來!!”
那個人始終不曾回答自己,那個人走出自己的視線。無盡的黑暗想自己襲來。
……
……
赤炎熙緩緩睜開了雙眼。
“唔……”
“啊!醒了!炎熙醒了!快去通知爹爹!”
“是!”
“真姐姐?”赤炎熙輕聲叫道,聲音意外的沙啞。
“你先說話!來,喝點水!”
赤炎熙喝了一杯清水,看向四周。疑惑道,“這裏是哪?”
“這裏是瀾梧院啊!你不一直住這麼?”
“瀾梧院?我怎麼會在這裏住?”
“呃?”
“我住在芙亭軒的!為什麼會住到這裏來?”
“你?你不是因為那個蒼溪住在這,所以才過來住的麼?”
“蒼溪?”赤炎熙有些疑惑。剛想說什麼,被進來的人打斷了。
“你總算醒了!昏迷了五天,大家都為你操足了心。”說話的是赤烈,雖話語嚴厲,卻充滿了擔憂。
“爹爹?你說我,昏迷了五天?我怎麼了?”
“你不記得怎麼了?”赤真熙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赤炎熙搖了搖頭。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昏倒在地上了,地上還全都是血,大夫說你是急火攻心,然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赤炎熙搖了搖頭,“不知道!”
“還有,你昏迷了以後,那個蒼溪就不見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還是怎麼樣,怎麼一個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蒼溪?”
“對啊!”
“你在說誰?”
“……”
“蒼溪?沒聽說過這個人啊!他是誰啊?你的朋友麼?”
“炎熙……你……”赤真熙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真熙,你下來!”赤烈皺起眉頭說道。
“是……”
赤真熙走下去,赤烈坐到了床邊。
“你不記得蒼溪是誰?”赤烈問道。
赤炎熙搖了搖頭,兩眼淨是疑惑。
“那你認得在場的人麼?”
赤炎熙看了看周圍,是自己的三個姐姐,弟弟,爹爹,和幾個朱奴,女婢。
“認得!”
“你記得元宵節那天發生什麼了麼?”
“元宵節?呃……就記得晚上爹爹招待賓客吃了飯什麼的……”
“那我讓你去冷州的事你記得麼?”
“冷州?……好像記得一點,但是,孩兒去冷州幹了什麼呀?”
看著赤炎熙有些懊惱的表情,赤烈顏色一沉。
“你不用想了!你也沒去幹什麼要緊的事!”
“可是!”
“這兩天好好休息吧!”
“……爹爹,孩兒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沒有!”赤烈冷言道。
“……”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是……”
“你們都跟我出去!不要打擾炎兒休息!”
“是!”
……
出了門,赤烈對著自己的兒女們說道。
“以後,不要再提蒼溪,也不要再提和他有關的事!知道了麼?”
“可是,爹爹,炎熙為什麼會失憶呢?而且獨忘了那個蒼溪的事情。”赤真熙擔心的問著。
“無妨,忘了更好!總之,你們休要再提那個人的事情了!知道了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