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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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錦宣幾日來都請專人精心調配祁明宣的飲食,因傷口恢複階段禁發物,自己也留在廚房督看,生怕下人們出了差錯。
    她命人端著食盒送到祁明宣房裏,他傷勢雖未痊愈,依舊每日都有各處送來的公文要處理,若不細心看著,總是會錯過吃飯的時間。走至主臥,卻見有侍從官守在門口,她不禁疑聲問道:“這種時候,誰在裏麵?”
    那名侍從官神色有些慌張,她看過去一眼,才坦言道:“是程小姐和少帥在說話,少帥吩咐不許人打擾。”
    祁錦宣怔了怔,走廊裏的暖氣較差,徒然被不知哪裏灌進來的冷風一吹,直冷得心底生寒,她擺手讓廚房的人先下去,自己也回房間換衣裳。
    主臥的窗簾是華麗垂地的櫻草色,用銀色絲線繡出大團四合如意雲紋,合著柔淡的細澤,隻讓人移不開眼。因開著暖氣,並不曾拉開簾子,略顯深暗的房間亮著數盞象牙白的壁燈,圍著沙發一圈,籠罩出團團朦朧的乳色光線。
    碧衣坐在祁明宣對麵,仍是低著頭,隻穿著一件藕荷色的湖縐旗袍,墨緞般柔滑的青絲綰成涵煙髻,本來氣血不足的臉色呈現出透明的青白,相比較對麵真正受傷的人,竟像是她病了一般。
    祁明宣隻是不滿,蹙眉道:“怎麼氣色還是這樣差,待會我的主治醫生過來,你也讓他瞧瞧,莫不是身體哪裏出了問題?”
    碧衣小聲道:“我沒有病,不需要看醫生。”她本有心事,神思混亂,不經意到是露出小女兒嬌嗔的神態,他聽得一笑:“病人總是說自己沒病,諱疾忌醫,難道你是怕打針吃藥麼?真個孩子脾氣。”
    他的語氣極是熟稔,醇厚的笑聲低低傳來,這更讓她不安,原不是這樣的,在她看來,他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這樣坐在一起聊不著邊際的話題已經是匪夷所思,何況他還是那樣尊貴的身份,不該是她所能接觸的人。一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混亂無章,她的心,也仿若是被丟進陌生黑暗的屋子,看不清方向,無力自拔。
    “少帥……我想,我該回去了。”她用盡力氣,才說出最想說的話。
    他聽她的稱呼,不覺眉頭一皺,道:“以後不許再這樣叫,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她驚愕地抬頭看著他,離得這麼近,也看不懂他的神色,本能隻想逃開,索性連稱呼也省了,語氣帶了幾分委屈道:“我知道那日是你救了我,卻讓自己受了傷,我心裏很感激,也想報答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的。”
    他的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的觸動,半響,才道:“你真的,什麼都願意為我做?”
    她一雙澄若秋水的眸子楚楚看向他,宛若迷離的月色,思索片刻,點了點頭。他突然伸手拉過她的肩膀,輕輕一帶,她與他咫尺相對,他眼裏有灼人的溫度,竟讓她不能對視,堪堪低下頭,露出一截瑩白若雪的肌_膚,幽幽的香氣像是從裏麵散發出來,他的神色飄忽,卻是極認真的聲氣:“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她縮了一下肩膀,臉色倏然炯白,圓睜的大眼內寫滿錯愕,拚命搖著頭,開始伸手去推他的胳膊,聲音帶著嗚咽:“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有……有未婚夫的,這不可能……”
    她顫抖著,愈發思念總是對她溫和憐惜的長安哥哥,他疼她,寵她,也說要一直照顧她,她幾乎幻想過,也許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就算那樣,她也覺得是很幸福的事。
    可是,麵前的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侵略的危險氣息,絕不是她的良人。
    他聽到“未婚夫”三個字,握著她肩膀的手指不覺縮緊,明明見她疼得蹙起眉,亦鬆不開手,胸口牽扯出清晰的鈍痛,像是被尖銳的刀剜了一口,那種什麼都抓不住的失落,幾乎讓他陷入絕望。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的光陰,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能將你讓給別人,以前那個程碧衣已經死了,現在的你,隻是屬於我。”
    她惶然地往後退,仿佛他是可怕的狂洪猛獸,連聲音都沒了力氣:“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也不要懂,我隻要回家……”
    他最不願看到她這樣的神色,明明隻會惹得他莫名的心痛,她噙在眼眶還未滴落的眼淚,卻讓他像是著了魔一樣,臉上的柔情近乎悲傷,伸手扶住她的臉,猝然吻上去。
    她隻覺呼吸一窒,腦子裏隻剩暈眩的空白,唯有唇上越來越灼熱的溫度拉回她殘餘的神誌,她拚命的掙紮,捶打著他的胸口,又恐那傷口會裂開,隻能改為推搡,但終究是不敵他的力氣,被牢牢禁錮在懷裏,連呼吸都不能自主。
    他的吻肆意碾輾,狂暴似呼烈的疾風,逼得她無路可退,曉是狠心咬下去,忽然嚐到一抹腥甜,她絕望地微吟:“長安……哥哥……”
    他身體一頓,慢慢鬆開了手臂,索寒的眼底浮起極力壓抑的憤怒,她害怕地逃開他的禁錮,緊捂著胸口防備的樣子終究是觸怒了他,他一把扯著她的胳膊站起來,冰冷的聲音帶了決意的痛楚:“不要讓我再聽到那個名字,你這輩子,也休想再見到那個人!”
    他狠狠推開她,大吼著叫人,守在外麵的侍從官和香珠立刻慌張地衝進來,他看了一眼摔倒在沙發上的她,撇開眼,狠聲道:“給我好好看住這個屋子,不許任何人進來,還有,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拿你們是問!”
    他發了那麼大的火,旁人大氣不敢出,更不敢出聲勸阻,隻有她一動不動地伏在那裏,偶爾起伏的肩膀,像是在哭泣,他僵硬地背過身,決絕走出房門。
    樓上的爭吵已經驚動了在客廳喝茶的祁錦宣,她叫琴音去探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琴音去了片刻回來稟告道:“少帥不知為何發了脾氣,把程小姐關在房裏,自己搬去了書房。”
    祁錦宣忙驚得站起身,秀雅的芙眉微微皺起,歎道:“這又是做什麼?”到底不放心,隻得親自上樓來。
    樊震嵩正站在書房外發愁,見大小姐來了,像是得到救星,忙迎上去愁聲道:“大小姐您勸勸少帥吧,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剛才把醫生都趕走了。”
    祁錦宣抬手示意他們都下去,自己在那裏站了一會,才敲門道:“博予,開門。”她叫的是他的乳名,這是他出生時母親給他的名字,“博”取自於父親的名字,“予”取自於母親的名字,早已經有很多年沒人這樣叫了。
    祁明宣打開門,猶自說道:“大姐,我沒事,就是想一個人待著。”
    祁錦宣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疼地歎了口氣,道:“傷口該換藥了,我去叫醫生來,切莫再亂發孩子脾氣。”見他亦是失神的半低著頭,不禁惻然,眼底浮起悲憐的神色,想伸手拍拍他的頭,卻發現他已經長得很高了,再不是那個偎依在自己身伴企圖撒嬌的少年。
    祁明宣漠然地躺回軟榻上,那神氣也不再抵抗,祁錦宣知道他算是妥協了,伸手按了牆上的壁鈴,鈴聲連通著侍從室,馬上就有人帶著醫生過來。
    守著他換了藥,醫生表示再過四五天傷口才會愈合,平時還是要多休息,不易操勞。祁錦宣謝過醫生,親自送至門外,回過身卻見祁明宣呼吸均勻,已經是睡著了。
    她關了燈,退出書房,走至樓梯口,突然想起一人來,隨手招過一個下人,道:“去侍從辦公室告訴沈主任,讓他給瞿少掛個電話,就說我明日請他來青苑喝茶。”
    次日,瞿仁仲果真一早就到青苑的湖心小築赴約,遠遠看見祁錦宣坐在藤花架子下擺弄茶具,藤花濃鬱宜遠的香氣驅散了不少朔風的寒意,他走近恭敬地叫了聲:“大小姐。”
    祁錦宣笑吟吟讓他坐,卻道:“還沒恭喜你高升呢,中午留下來吃飯,我讓廚房準備得豐盛些,算作賀你升遷之喜。”
    瞿仁仲亦笑道:“先謝謝大小姐,不過這話斷不能讓我父親他老人家聽到,回頭又該訓我輕浮得意,不像個做大事的人。”
    祁錦宣雙指拈起一隻通身碧綠的荷葉凍石杯,淺嚐一口,才道:“瞿叔太較真了,你本是個極出色的人。”頓了片刻,道:“我找你不為別的,想必你是知道那位程小姐的事,我瞧明宣的樣子,竟像是陷進去了,我是不得不管。”
    瞿仁仲神色微怔,莫名覺得一股寒意浸人,不著痕跡地喝了口茶,道:“大小姐多心了,少帥不過是一時的迷戀,我瞧那位小姐也不像是有野心的人。”
    祁錦宣冷笑道:“你不必和我打馬虎眼,她的來曆你不說,我大可找別人去查,以明宣的身份,想多娶一房妻妾也不為過,我隻怕他是再容不得別人!”
    瞿仁仲知她說的“別人”是董敏毓,心下凜然,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卻頗有幾分不以為意道:“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曾在蘭心劇院唱過幾天戲罷了。”
    祁錦宣麵上一怔,恍自盯著遠處的湖麵許久,低喃道:“竟是這樣的身份,斷不能做祁家的媳婦,可明宣他……”思緒幾番交雜,到底心若明鏡,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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