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迷霧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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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這是什麼鳥?”
    於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三葉蟲的再生廳,又被另外一個再生廳牢牢吸引住。藍灰色的羽毛,淡黑色的長喙,鞘形勾尖卻是淡紅色的,那對翅膀比起它龐大的身體顯然嬌小了點,腳蹼肥大,在後跟高出有一束彎曲的羽毛。於歌好奇地盯著它看了很久,然後輕叩玻璃逗它,盡管它的態度還是十分的漠然。
    “渡渡鳥,20世紀中葉就已經滅絕了。”
    清軍在旁不厭其煩地為於歌一一介紹,走廊兩邊地玻璃建築裏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動植物,隻是外麵的世界已經沒有了它們的蹤跡——不錯,這些都是生物研究院的成果,科學家們千方百計采集它們的基因,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摸索出它們最佳生存環境,溫度、濕度、日照時長、空氣成分……缺一不可。
    “大自然真的美好,隻可惜……”
    於歌歎了口氣,略帶遺憾,人類的活動為什麼要讓其它物種付出代價?
    “這是雪花草,生物學界很大一部分人認為它與蒲公英是近親,不過在16世紀就已經滅絕了。”
    雖然科學上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可在人類強大的征服自然欲望下,是多麼不堪一擊。於歌不斷對這些生物感到惋惜,又不斷地被它們奇特的外表所吸引。清軍告訴他,我國的白臀葉猴於1882年滅絕,最後一隻是被法國人槍殺的;韓國的箭蕊石幽並沒有傳說中的夢幻魔力,隻不過是一種普通的水生植物罷了;鴦菊曾在白堊紀遍布全球,並一直存活到20世紀初期,隨著溫室效應加劇,數量開始減少,並最終徹底滅絕在兩次世界大戰的戰火中……
    兩人隻顧著眼前這些奇妙的生物,卻不曾注意到盡頭有一個中年男子正張開雙臂表示歡迎。
    “江組長,你好!”
    於歌忙正了正身子,和他握手。一臉的春風掃走了江組長之前的諸多憂慮,如今變得精神煥發,神采奕奕。
    “辛苦了,於先生——林清軍,我們先去看看你們的房子吧!”
    開門見山是江舉賢的一貫作風,一個簡單而又真誠的歡迎儀式後,他領著於歌和清軍繞過科研花園,穿過一排風格迥異的房子,告他們這就是住宅區,然後又拐彎進入另一排剛剛完工的獨棟小樓。
    “這……這不是我們的房子嗎?”
    於歌瞪大眼睛,再次確認了一番,那門、那窗、那屋頂小花園……他仿佛又回到了藤蘿巷,他又走近了些,發現連門上不起眼的小劃痕都在同一個位置!
    江舉賢眯起眼睛笑了笑,“這就是你們的住處了,我們按照你們之前的居所簡單地複製了一下而已,看看裏麵還有沒有什麼沒涉及到的,盡管告訴我們的生活助理。”
    於歌急切地推開門,不禁驚呆了,屋內的陳設竟和之前的一模一樣,他開始懷疑是不是研究所的人連房子都搬了過來。
    “於歌,你回來了!”
    這熟悉的聲音,迫使他猛地一回頭,叫了出來,“一助?!”,然後他又懷疑地後退了幾步,“這……也是‘簡單複製’的?”
    清軍這才忍不住笑了笑,“你不是吵著要把一助也搬過來嗎——還有你的畫!”
    於歌這才放心大膽地抱住一助的胳膊,衝清軍笑道:“清軍,你真好!”
    “清軍為了把這笨重的家夥弄過來還真費了不少周折,本想給你們換一個家用機器人的,他說於歌先生你比較戀舊,嗬嗬。”
    “讓江組長見笑了。”
    還未等屋內的氣氛變得更加溫暖,江舉賢笑道:“看來於歌先生對這裏還算比較滿意”,然後突然轉頭對林清軍說,“——清軍,我們該做我們的事情了吧?”
    幹脆、利索,絕不拖泥帶水,江舉賢懂得怎麼把握契機,知道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他能輕鬆地處理生活和工作的平衡關係,所以他才會穩坐組長之位二十多年,並且還深受組員們愛戴。
    清軍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朝於歌聳聳肩,無奈地跟著江組長走出了房門,突然江組長好像記起了什麼。
    “噢,對了!於歌先生,家屬區的相關負責人等下會來帶你了解周邊環境——清軍今天不會工作很久,請放心!”
    於歌微微一笑,他再一次環視這個家,一切——真的都和原來一樣!以致於當他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的時候,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研究所,隻是沒有了窗外孩子的嬉戲聲還有藤蘿葉被風吹起的簌簌聲。走進畫室,裏麵擺滿了他之前不同風格的畫作,他滿足且自豪地撫摸每一幅畫,但是一瞬然,他縮回了手,因為他不敢確定這些是不是複製品。
    “於歌,有人拜訪,是否迎接?”
    “嗯!”
    於歌迅速走到會客廳,看見一位男士,身材並不高大,眉毛又濃又寬,眼睛不大,酒渣鼻,肚子有點挺,或許說這個人體重稍微偏胖,和越往下越細的腿腳根本沒有比例可談。
    “王子?!”
    於歌驚喜地叫了出來,大學畢業以後,同學們都南轅北轍,各奔東西,沒想到還能在這裏遇到大學時的同桌!
    那人抬頭看了看,憨憨地笑道:“藤蘿巷5號,於歌——果然是你!於歌!好久不見!”
    王子走上去,剛伸出右手準備握手卻不得不接住一個從天而降的擁抱,之後他吞吞吐吐地說了句:“你知道,我是直的……”
    於歌噗嗤一笑:“這隻是一個友好的擁抱好不好?”
    “流言就是這麼出來的,我的老婆是這裏的科員,還有個女兒,我可不想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們還是說正事吧,於歌。”
    顯然,正合於歌之意。
    “我是家屬區的管理組組長,負責為每一位新到的家屬介紹周邊環境,交通工具的使用方法,以及一些注意事項。於歌,我們走吧!”
    於歌微笑著點點頭,他早就想知道研究院到底有多大,有多好玩的東西。
    剛走出房門,於歌記起了一件事。
    “對了,我希望房子外麵有排木架,上麵要爬滿藤蘿。”
    “我也在好奇為什麼叫藤蘿巷,原來如此——好的,沒問題,明天你就能看到——你是要它開花呢還是不開花呢?”
    “藤蘿花期已過,還是自然點好。”
    兩人在一個無頂的可見式站台停了下來,裏麵整齊地排列著於歌叫不出名字的滑板交通工具,看起來有點像摩托車和滑板的結合體。
    “這就是我們這裏特有的交通工具,自然能反衝式飛行器,我們都愛稱它‘飛兒’,好吧,我們先進去。”
    王子帶於歌走到一架飛行器旁,讓他先上去,簡單明了地教了他一些操作方法,在確認他真的記住了之後,自己才踩上旁邊的那架。
    “起飛吧?”
    “嗯!”
    於歌迫不及待地摁了下“啟動”按鈕,就感覺自己開始在慢慢上升,他從來沒有這樣飛行過,因此顯得異常興奮。大約在60米高的樣子,飛行器停住了,然後聽到王子也慢慢地飛升上來。
    視野突然擴大了,於歌覺得有點頭暈,好像研究所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好幾倍。
    “感覺怎麼樣?於歌?”
    “有點頭暈——可能是恐高吧!”
    “不用擔心,習慣就好,並且真的要掉下去,飛行器會自動彈出充氣墊管住你的!——好吧,你看到左前方稍微高點的建築群沒?”
    於歌往王子所指的方向望了望,那些建築都不高,排列顯得出奇得嚴謹。
    “那就是研究所的核心部位,非科員是不得入內的,所以沒事的話,那邊最好不要去逛。”
    “噢!明白!”
    “看到正前方的綠地沒有?”
    於歌忙轉過去,看到一座公園,雖然裏麵的植物看得不太清楚,但他肯定它們都絕對不一般。
    “那些都是從曆史中‘複活’的動植物——放心吧,它們都不會傷害人的。那裏你可以隨意遊玩,但是最好不要把相關圖像外傳。”
    “這個我知道……”
    於歌這才意識到在研究所的諸多不便,心想要是哪天不小心說出去了,算不算是泄露研究成果呢?
    “右前方的玻璃建築群就是生活區了!——跟我來吧!——還記得怎麼操作嗎?”
    “記得!”
    於歌將操縱杆轉向右前方,再往後輕輕一拉,飛行器就緩緩地跟了過去。
    王子降慢了速度,好讓於歌趕上來,然後兩人並排著,邊飛邊挨個給他介紹。
    “這個是食物加工廠,裏麵利用生物科技全無菌操作製作食材,並且把它們加工成各種食物,然後傳到旁邊的食物倉儲,你可以親自去那裏看看你想吃什麼,也可以通過家用機器人進行訂購。”
    “每天都是新鮮的嗎?”
    於歌皺了皺眉,但顯然他是多慮了。
    “那是當然,當天的如果沒食用完的,會製成肥料供應給所裏的植物。”
    王子又依次給他介紹了服飾穿戴區、日用品區、家居區、園藝區……
    在說到休閑區的時候,於歌和王子走進了一家咖啡店。裏麵的空氣絕對清新,整個人好像漂浮在氧氣中,店裏有好幾個主題園,於歌知道這都歸功於三維立體成像技術,但王子卻告訴他這些都多虧生物基因重組優化技術,可是當於歌產生好奇並追問這種技術究竟是什麼的時候,王子卻避而不答。
    外麵的夕陽從巨大的落地窗戶照進來,剛好在他們倆的所在之處,讓一切都顯得溫馨、氤氳,讓人不忍放棄這般完美時刻。
    “這裏有沒有紅酒?”
    於歌揚了揚眉毛,像是一個小孩要做什麼壞事。如果沒有紅酒,這是多麼遺憾的事。
    “當然有!”
    王子總是表現得如此自信和驕傲,似乎他覺得在這裏生活得非常愜意和滿足。他用手拍了拍桌上的按鈕,突然,桌子的中間劃開一個洞,慢慢地從裏麵升起了一瓶沒有任何標簽的紅酒和兩個高腳杯,等王子把它們拿在手裏的時候,那個洞又迅速消失了。
    王子打開瓶塞為於歌斟了半杯,然後笑道:“不要再看了,這是沒有標簽的,研究所的私釀酒,在最合適的溫度下保存,喝起來絕對比外麵的香甜,不信你試試?”
    於歌托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等待酒的芬芳與香醇在嘴裏彌漫。
    “的確……和外麵的不太一樣……”
    於歌笑了笑,不知是因為夕陽迎麵還是他根本不勝酒力,臉頰有些微微緋紅。他環顧了下整個咖啡店,偌大的店內居然僅僅隻有他們兩人,於是他又不禁問道:
    “家屬區一共有多少人?為什麼都沒碰見一個活人呢?”
    “因為一切事情都可以在家裏解決,比如要喝紅酒和咖啡,直接讓家用機器人預訂,這裏的機器人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家門——不管什麼需求都可以這樣。”
    “天天在家裏也不覺得煩?”
    於歌就是搞不清楚,本來在通訊上就已經受到很多限製了,為什麼這些人還要作繭自縛?
    “在家裏可以通過研究所的家屬內部網絡和其他家屬進行聯絡,可以打牌、下棋、玩遊戲——有時也會出去逛街——所以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無聊。”
    王子總是笑盈盈地說到這些,但於歌有種感覺,他是故意讓自己覺得這裏的生活是多麼稱心如意。家屬內部網絡?他才沒興趣和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大叔大嬸們閑言碎語。
    王子看看了時間,好像覺得有什麼事還沒做。
    “於歌,我們逛了一下午,周邊環境已經大概有所了解,是時候回去迎接他們下班了。”
    是啊,不知不覺一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兩人走出咖啡店,坐上飛行器朝家駛去。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在一個岔路口,王子笑著對於歌說道,有必要的話,他會送於歌回家,不過會耽誤一點他準備晚餐的時間。
    “我記得,那邊那個房子後麵就是我家了,對吧?”
    作為一名畫家,於歌自信,他有這種過目不忘的能力。
    “親愛的,你回來了?”
    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卻出乎於歌所料。
    “清軍,你這麼早就在家了?”
    於歌回過頭,清軍正坐在白色合金飯桌旁,麵對著他。
    “嗯,我已經讓一助準備好了晚飯,餓了吧?”
    於歌確實有些餓了,他走到了飯桌旁坐下,拿起碗筷準備開始狼吞虎咽。
    “你今天去哪了?”
    “王子帶我了解了下這裏的周邊環境。”
    於歌夾了菜放在嘴裏,又吃了一大口米飯,邊吃邊說。
    “王子?”
    等他吞了那口飯,清軍繼續追問道。
    “嗯!家屬區管理組的組長——你說巧不巧啊,我的大學同學居然在這裏工作!以後的日子就不會那麼煩悶了,嗬嗬!”
    “同學?”
    清軍緊鎖眉頭,似乎他擔心得過多。
    “對啊,以後聊天啊,逛街啊什麼的,不愁找不到伴了。”
    於歌依然眉飛色舞地表達心中的快樂,卻沒注意到清軍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一說完他又繼續吃起來。
    清軍沉默了一陣子,好像思考了好很久,略帶氣憤地說:“以前是楊世炆,現在又是什麼王子!你就不能少給我一點壓力嗎?”
    於歌突然被這小小的憤怒震懾住了,他才知道自己交朋友居然給了清軍無形的壓力,可是自己交朋友怎麼會給他造成壓力呢?
    “清軍……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希望你和別的男人有來往!”
    終於,清軍說出了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他就是不喜歡於歌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的接觸,於歌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別人休想碰他一下!
    “朋友,僅僅是朋友,說話的朋友也不行?”
    於歌第一次覺得清軍有些不可理喻。之前他們談到過楊世炆,於歌以為清軍已經完全理解,現在看來,清軍那時候也許隻是逢場作戲,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當然不行!我無法接受!”
    清軍慢慢變得激動起來,在他的思維裏,兩個人就已經很足夠了,為什麼要有其他人介入?隻要他一聽到於歌講起和誰做了什麼,他就全身發毛,甚至連於歌隨便提起一個人的名字,他就渾身不舒服,他的世界裏隻有於歌,所以於歌的心裏就應該隻有他。
    “你根本就不了解一個‘朋友’的含義!”
    於歌拍拍桌子,站了起來,然後氣憤地轉頭進了臥室。他頭一次感覺自己和清軍交流是如此困難,頭一次覺得清軍心理上可能真的出現了某些問題……屋外沒有任何動靜,他躺在床上,回憶著和清軍相識的點點滴滴,起初是清軍處事不驚的性格吸引了他,接著是不時的噓寒問暖讓他墮入情網,可是之後呢?他們的感情越來越疏遠,當再次碰撞在一起的時候,發現對彼此竟是如此陌生……於歌側過身,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沒有月亮的夜晚特別安靜。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鳥叫聲把於歌輕輕喚醒,他慢慢睜開眼睛,有些蒙矓。他起身,無意中發現窗外長滿了茂盛藤蘿葉子,他趕忙推開窗,好讓外麵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
    “於歌,你醒了。”
    一助從臥室外小心地滑進來為他整理好床鋪。
    “清軍呢?”
    於歌看著窗外,一切和以前一樣,泥土裏麵還隱約還得見枯萎的花朵……他隻是不經意地問起,因為在他提到清軍的名字的時候,昨晚的場景又重新浮現了。
    “他一早就去了研究所——於歌,要我為你準備早餐麼?”
    於歌點點頭,又繼續望著窗外的藤蘿。是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不管在這裏還是在藤蘿巷,有什麼分別呢?
    吃過早餐以後,於歌在屋裏走來走去,焦躁不安。不上班的日子他真的受不了,沒法和其他人交流的這種憋悶,讓他感覺胸中隱隱在痛。去畫畫吧!畫畫也許會好點!他想到了一個不算太完美的辦法。
    “於歌,有信號接入,是否接收?”
    “接吧!”
    他走到大屏幕邊,看著屏幕慢慢變亮,閃出的是一個機器人。
    “您好,於歌先生,楊世炆先生想預約您在這個月15號見麵,您是否同意?”
    屏幕右上角又跳出了楊世炆的照片。
    “楊世炆!——當然同意!”
    於歌忍不住叫出來,顯然這也是出乎他所料。
    “那請您在15號早上的10點準時到來訪中心接見。”
    說完,屏幕又慢慢變黑成原樣了。
    於歌轉過頭,內心無比激動,心裏的苦悶、憋屈終得緩釋。
    “今天是幾號?一助。”
    “4號。”
    還有11天,於歌心裏盤算著走進畫室,他來到畫板前,鋪上一張畫紙,畫什麼呢?畫一張表,來數數自己在這裏呆了多少天,用一朵花代替吧,開心的那天就是綻放的花,不開心的那天就是花骨朵,還好的那天就是半開半合的花——昨天是第一天,開心和不開心參半……
    中午剛過沒多久,王子便登門拜訪了。
    “我是來確認那些藤蘿是不是讓你滿意的。”
    “王子,我還說下午來找你呢!”
    “有什麼事嗎?”
    “剛開始不是說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聯係,為什麼還可以見朋友呢?”
    “噢,這是所裏麵剛剛才開始實施的,每個月有兩次和朋友愛人親戚見麵的機會,不過要事先預約,並且整個過程都會全程監控記錄。”
    “見麵的整個過程?”
    於歌皺緊眉頭,他不談所裏的事情,但是會談到清軍,這樣會不會……
    “放心吧,談話內容隻要不涉及機密問題,記錄會馬上刪除。”
    雖然時隔了這麼久,王子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於歌。
    “呃……那就好!”
    “那藤蘿的事情,還覺得滿意嗎?”
    王子偏過頭看著若有所思的於歌,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這樣他才好去忙他的下一樁事情。
    “挺好的!——你下午有空嗎?”
    於歌想讓人陪他去逛逛休閑區,他有點懷念咖啡店紅酒的味道了。
    “對不起,於歌,今天我還有好多事要忙呢。周末有時間的,不過我要陪老婆和女兒。”
    於歌勉強地笑了笑,昨天王子陪自己是因為工作的需要,況且從他的言語中能感受到他並不想和於歌有過多的接觸——的確,誰都知道清軍的另一半是個男的,而王子要避免一些流言。
    下午的時候,於歌獨自駕駛飛行器去了休閑區的咖啡店,店裏隻有他一個人,這次他沒有要咖啡和紅酒,而隻是點了一杯清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品茗了,那股淡淡的清香居然能和咖啡一樣提神醒腦,他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握在手裏,靜待夕陽餘暉從窗外斜斜的照進來。外麵有條小溪潺潺流過,還有噴泉嘩嘩地在往外噴水,在這傍晚時刻,都波光粼粼、流光溢彩。他又啜飲了口茶,站起來,走到落地窗戶邊,欣賞落日為晚霞著上的瑰麗色彩——讓時間這樣流逝是奢侈的,但於歌沒有太擔心,他得習慣這樣的奢侈,因為接下來的日子或許還比較長……
    “親愛的,你回來了。”
    於歌隨口應了聲,換好鞋走到飯桌旁坐下,正視清軍。
    “你的額頭怎麼了?”
    “咳,今天不小心崴了腳,擦到牆了——你去哪了?”
    很明顯,後麵的問題才是清軍想突出的。
    “去休閑區喝了杯茶,欣賞日落——你是不是還想問跟誰一起去的?——我一個人。”
    於歌已經對這種盤問煩透了,每天回來就像犯人一樣交代自己的行蹤去向,他究竟還有什麼是自由的!
    “我知道你是一個人去的,我看了一助的記錄。”
    他居然還調了記錄?!於歌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束縛的鳥兒,沒有一點可呼吸的空間。
    “那個王子……”
    “我受夠了!清軍,為什麼我一看到你就覺得累?我不想再跟你談論這個了。”
    於歌起身想走,卻被清軍一把抓住。
    “親愛的,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嗎!”
    “所以呢?你就要控製我的生活?!”
    “你也愛我,不是嗎?”
    “這些都不是你這樣做的理由!是的,我之前一直愛你,現在也愛你,所以才會這麼心痛,可是這種痛我能堅持多久?”
    可笑,因為愛所以就有權利控製別人嗎?而受到控製的愛也算愛嗎?於歌想努力掙開,可他越是這麼做,清軍抓得越緊。
    “有辦法可以挽回,對嗎?”
    “你還是先去看心理醫生吧……”
    多麼諷刺,於歌居然要他去看心理醫生,難道他不知道清軍取得過心理學的最高學位?難道他自己還不懂得心理調解嗎?清軍自嘲地冷笑著。
    “我們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於歌趁機甩開他,快步走進了臥室,為房門加了密。
    再一次走在生物再生展覽走廊的時候,於歌沒有任何心情注意這些已逝去的動植物了,他腦海裏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清軍的性格該如何扭正。他漫無目的地亂逛著,出了走廊後,他又鑽進了一片紅楓林,這裏很安靜,說不定他能想出什麼辦法來,忽然不遠處傳來交談聲——這裏居然還有人在?他好奇地湊了過去。
    “王子?!”
    王子正在和一個男人討論什麼,於歌的突然出現也讓他吃驚不少。
    “於歌?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出來隨便逛逛,”等於歌走近了,發現王子的臉跟往常不太一樣,“你下巴怎麼了?”
    “呃……不小心磕到了,過兩天就會好的——我現在還有事,有空的時候咱們再聊吧?”然後又轉過頭跟身旁的那個男人說,“我們走吧!”
    可那個男人並沒有想走的意思,他踱步到於歌跟前,細細審視了一番。
    “你……就是於歌?……還好意思問他的下巴是怎麼回事?”
    “樓朗!我們還有事要做呢!”
    王子趕忙叫住他,那種語氣顯然是要阻止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
    “你什麼意思?”
    於歌瞪著他,突然想到清軍額頭上的疤痕……難道這和王子有關?又聯想到清軍這兩天的所言所作,於歌似乎有些眉目了。
    “很久沒見到清軍,替我向他問聲好,再見!”
    樓朗冷冷一笑,轉身跟著王子走出了紅楓林,隻留下於歌一個人在鋪著鵝卵石的小徑上沉思。
    良久,他開始挪動他的第一步,朝家的方向慢慢走去。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卻不知道第一句該怎麼向清軍開口,責問?憤怒?還是幹脆就一言不發?
    回到家,他把長方形的白色合金餐桌擦得光可鑒人,又在桌子中間橫著鋪了一條灰色銀杏葉暗紋的麻布帶,在黃金分割點上,他擺了一盆怒放的鴦菊,最後,他抹平了布帶的皺紋——前所未有得這麼正式過,於歌突然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緩緩地屈身坐在椅子上。
    “於歌,有客來訪。”
    “開門吧!”
    這個時候會有誰會來呢?難道是王子?
    款步進來的正是早上於歌見到的——樓朗。這次一次,於歌才開始仔細地觀察他:並不太濃的眉毛,眼角上翹,如狐狸眼睛一般,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兩片淡唇,眼神裏透著一份居高臨下,笑靨中又帶著幾分魅惑,舉手投足間無不展現他的高傲與不可一世。
    “不用多想,我來沒別的,隻是作為清軍的前男友,想給你一些提醒。”
    樓朗就隻站在進門的地方,沒有一點想進來坐坐的想法,也許他是在等待邀請,也許他就是隻想說幾句話就走。
    “清軍的前男友?!”
    清軍不是曾經告訴過他,他是他的第一個男友嗎?於歌使勁在回憶裏尋找他是不是曾經這麼說過,而另一邊,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話他能信嗎?
    “嗯?口味換了,看來他的一些癖好還是一點沒變啊,他肯定告訴你你是他的第一個,是吧?”
    樓朗不禁一笑,帶著嘲諷,他了解清軍太多,共事了多少年他們就相愛多少年,直到前年發生那件事,才徹底傷了他的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
    於歌警覺地問了一句,樓朗越是輕描淡寫地說這些,他越是警惕,來者不善,尤其是某些人不請自來的時候。
    “我不知道你們的感情現在進展到什麼情況,但是我想他的專橫野蠻、自私霸道這些毛病依然還在吧?嗬嗬,王子昨晚被他打傷,看來真的是那句老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果然沒錯,清軍打人了,用最野蠻的方式解決問題,樓朗雖然沒給於歌留下什麼好印象,但隱隱地他覺得樓朗應該不壞。
    “你來就是說這個的?我之前……已經料到了……”
    “你想知道我們為什麼分手嗎?——他偷竊我的研究成果,才有了現在的榮耀,他屁股擦得很幹淨,我一點反擊的餘地都沒有,最後反倒變成了汙蔑,嗬,從一個研究科員變成一個家屬管理組組員——多麼容易啊,是吧?”
    突然,門再一次打開了,清軍與樓朗撞了個正著。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清軍皺起眉頭,在這裏碰見樓朗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聽說你和你愛人搬進來住了,過來看看,和於歌說幾句話。”
    樓朗怒視著清軍,他此刻隻想把清軍的過往醜事全都告訴給於歌——清軍不配擁有任何幸福。
    清軍握緊了拳頭,“你跟他說了些什麼?”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慢慢逼近樓朗。
    “我沒空在這兒陪你瞎聊,回見!”
    至始至終,樓朗的語氣都是心平氣和的樣子,而性子急躁的人最怕的就是這種不緊不慢的人,清軍側身想要抓住樓朗。
    “清軍!”於歌連忙叫住他,他現在有很多話要跟清軍說。
    清軍不安地看著於歌,他不知道樓朗跟他到底說了什麼,於歌會怎麼看他——一切,在他慌亂的眼神中凸顯。
    “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
    於歌坐在椅子上,伸出一隻示意清軍應該坐什麼位置。
    的確,是時候該好好談一次了。交流,是我們在生活中應該必備的能力。當我們遇到孤獨寂寞時,和一個朋友可以交談甚歡;當我們內心極度憤怒的時候,也許向一個陌生人簡單地傾訴,就能平心順氣;當我們對愛人的過去和最近的所做有諸多不解的時候,沒關係,坐下來泡一壺茶,可以和他從頭慢慢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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