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歌，你醒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於歌還沒從夢中完全醒來，怎麼家裏還有其他男人？他一下驚坐起來，然後才回過神，原來是仿人聲的機器人，於是鬆了一口氣，倒下去，“一助，你嚇我一跳！”
    “對不起，於歌。”
    “沒有怪你的意思啦！”他伸了伸懶腰，對眼前這個機器人有點愛莫能助。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嗯……清軍呢？”習慣了，一找不到清軍，於歌都會這麼不經意地問起。
    “清軍已經去了實驗室，需要我為你送上早餐嗎？”依然還是這個回答。
    “不用了，一助，我自己能行。”
    於歌走到白色合金飯桌前，拿起一個熟雞蛋敲碎了外殼，裏屋隱約傳來一助整理房間的機械聲。他環視了整個屋子，看著牆上自己親手畫的畫，眉間開始慢慢舒展。不知不覺，已經和清軍同居一個多月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細想起來，確實有些平淡，但生活，不就是平淡的點滴嗎？這幅畫是和清軍一起調的色彩，這桌椅是同清軍合力搬進來的，還有身旁的那簇幹花是跟清軍在裝飾店裏精挑細選出來的……
    “於歌，有信號接入，是否同意接收？”
    “接吧！”於歌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
    牆上的大屏幕開始慢慢變亮，然後閃入一個人影。
    “於歌！今天有空嘛，陪我好嗎？”對著自己的同事兼密友，楊世炆毫無掩飾，眼裏滿懷期待。
    “嗯，反正我閑著！”
    “噢？就這麼答應了？”楊世炆瞪大眼睛，出乎意料地看著於歌。
    於歌噗嗤一笑，“你怎麼了？難道……”
    “噢！不不不，我原本以為你周末要和你親愛的在一起。”楊世炆使勁搖著頭，他沒有戲弄於歌的意思，隻是這和自己預想的情況不太一樣。
    醍醐灌頂，這五個周末好像隻有一次才是和清軍一起度過的，的確不像是熱戀狀態的兩個人。但如果知道清軍是個在編生物工程研究科員，這一切也就不難理解了。
    “他有項目，”關於他們倆的事情其實沒必要跟其他人細談，有些事，連於歌也不知道，更何況還有很多事是於歌不能知道的。
    “我們在哪碰頭？”
    “老地方，月亮街的老槐樹咖啡館。”雖然有些好奇，但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因為楊世炆此時並沒有這樣的心情。
    “嗯，好的，那１５分鍾後見！”
    中斷了信號，於歌轉過身，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完，正準備把杯子放進清洗槽。
    “我來吧。”一助的手臂順著天花板移動到桌旁，很小心地托起牛奶杯輕輕得放進清洗槽，然後打開水閥。
    “謝謝你，一助！”有時，真的很難想象曆史上沒有機器人的日子。
    於歌走進房間，打開窗看看有沒有下雨或者是烈日當空，還好，是陰天，不需要穿防護服。然後他走到衣櫥邊，換下了睡袍。
    “需要給清軍留言嗎？”於歌一走出房間，一助就緩緩移動過來了。
    “不用，我中午會回來的。”
    於歌穿好了離子鞋，手放在按鈕上卻沒有動，突然他轉過身。
    “我覺得還是留個言比較好。一助，等清軍回來，就說我跟同事楊世炆在一起。”
    “好的，於歌，請慢走。”
    大學畢業，在金麒麟廣告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認識了楊世炆，而這過程隻用了不到１分鍾。不管是他們出身和人生經曆——試管嬰兒，父母早逝，接受政府的扶助……還是他們的性格——活潑開朗，喜於言表……亦或是他們的喜好——畫畫，咖啡，溜旱冰……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相貌，而其他都是出奇的一致。因此，他們理所當然地被公司的人稱作是——雙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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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月亮街，路過形形色色的人。老槐樹咖啡店的樹狀招牌格外顯眼，它是這座城市最有名氣的咖啡店，店內精心昂貴的三維錯層空間構造，高仿真槐樹裝修設計和獨家調製變幻香氣，個個都是吸引顧客的殺手鐧。於歌和楊世炆相識的這半年，在外喝咖啡的地點無一例外的都是這裏。
    “歡迎光臨！”迎賓機器人深深鞠了個躬。
    “於歌！這邊！”
    才走進門，就聽到楊世炆扯著嗓子叫他名字。楊世炆一直盯著門看了很久，心急得像是座孕育很久的火山，於歌一來，就忍不住噴發了。楊世炆不停地使勁招手，生怕他看不見。
    “怎麼了？”，言語中充滿了關切，在他看來，楊世炆就是個應該受到照顧的小孩。於歌坐在了楊世炆對麵，在麵前的桌上敲了一下“榛仁咖啡”的按鈕。
    “呼……”楊世炆吐了口氣，“你最好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就那麼值得同情嗎？”
    於歌不由得一笑，“我並沒有同情你啊？——好吧，如果你覺得我是同情的話，那說說你值得我同情的事吧？”
    “你肯定知道我失戀了！”言語中，無限沮喪。
    楊世炆失戀了？他……他有和誰戀愛過嗎？於歌開始慢慢了解這“楊氏幽默”，他收了一臉的迷茫和疑慮，微笑著問，“嗯，你是失戀了，什麼時候的事？”
    “你絕對知道我是昨天晚上跟他分手的！”
    這種斷定的語氣，幾乎讓於歌開始認為楊世炆曾真的跟他提起過他的戀情，然而，在搜尋了整個腦海之後，他肯定這的確是“楊氏幽默”，而且他深知道在自己先瘋掉之前，決不能在這樣任其自流下去。
    “楊世炆，我們能正常點說話麼？”
    一句話使楊世炆安靜了許多，突然的沉默讓空氣開始變得越發凝重。這時，一個服務型機器人款步走來，左手穩穩托著一個金屬盤，在玻璃桌前停住後，頭微微點了一下，這是個友好的示意，之後，再用它那五指齊全的靈活右手輕輕地將一杯榛仁咖啡放到於歌麵前，沒有一滴撒漏。
    “先生，這是您點的咖啡，請慢用。”
    然後，它後退幾步，轉過身，慢慢退了下去。這一係列動作是如此連貫與自然，隻是他們倆都沒有注意到這點。
    “你什麼時候戀愛的？”於歌有些喘不過氣來，於是不得不打破這窒息的沉默，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一個月之前，大約就是你和清軍在一起的時候……”楊世炆聲音很小，看得出，他很珍視這段感情。
    “是怎麼認識他的？”
    “在公司……”
    什麼？公司？五雷轟頂，到底是誰和楊世炆在一起一個月了？於歌不禁苦笑，自己的摯友戀愛了，整天和他說說笑笑，卻全然不知，更何況他的另一半還和他們在同一家公司，自己真的像個傻瓜一樣，沒有半點察覺。一時間，在同情好友被拋棄之餘，升起了陣陣背叛感。
    “等等，你是說在公司？——我們的同事？一個月了……你卻選擇不告訴我？”
    “我隻是想等更穩定了再告訴你，你知道的……”
    楊世炆有點著急，他從來就不想對於歌隱瞞什麼，但是對於感情，曾經的痛苦經曆，使他一步比一步更加小心翼翼，然而，換來的，卻是總是一陣又陣傷痛。
    是的，於歌和楊世炆的確是全意義上的摯友，宛然親兄弟一般，在沒有愛情的日子，友誼就是他們的全部——在他們之間，隻有友誼，就夠了。可這一次，於歌恨他，恨他把自己的苦楚掖在心裏，恨他獨自一人去經曆這一切。但是，當看到楊世炆焦急、後悔與委屈的眼神時，於歌就再恨不下去了，作為朋友，不就是希望給彼此慰藉嗎？於歌整理下情緒。
    “這麼說……還沒穩定……就……？”
    楊世炆點點頭。明明知道不應該愛他這麼快，這麼深的，但自己總是脫了韁的野馬似的，頭腦不聽使喚，將他裝進了自己的世界。
    “是誰？”於歌深深吸了口氣，他篩選著公司裏大大小小的職員，無果，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馮亦然……”
    “什……什麼？！”
    於歌又是一驚，為什麼……偏偏是他？馮亦然，公司平麵廣告部的終極監製，是出了名的鐵麵魔王，僅僅一次摘下過他的冷血麵具，卻是在遇見於歌的第一瞬間。在於歌看來，他也隻不過是個監製而已，“終極”隻是個形式名號，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對設計組的作品評頭論足，沒有任何資格去否定設計組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但畢竟，他是監製，於歌不得不笑臉相迎，不管笑得有多勉強。當然，馮亦然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於歌對他有多大的成見，可是終究控製不住內心的湧動，還是一步一步靠近於歌，直到清軍的出現……
    “怎麼了？於歌？”看著於歌遊離的眼神，沉浸在無限傷感中的楊世炆不免多了些擔心。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從回憶中抽身出來，頭腦裏反而變得一片空白，於歌微微地說道。
    楊世炆歎了歎，“感情這東西，唉……”
    “過去……就讓他過去吧——中午，我們吃什麼？”
    於歌不想再繼續談論下去，深度剖析楊世炆那破碎了的愛情已沒有任何必要。因為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裏，我們都必須試著去尋找一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