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布娃娃。
    陶瓷的臉，白皙精致。紅紅的櫻桃小嘴，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像會說話。可惜身子卻是軟綿綿的布料，裏麵塞著鼓鼓的棉花，四肢毫無生氣的低垂著。烏黑的頭發亂糟糟的，本來很漂亮的衣服也髒兮兮，破破爛爛的。
    月光如水，照在它的臉上，竟有種蠱惑人心的美麗。
    突然，布娃娃的嘴巴動了起來，輕微的，幾乎看不到的！
    可是舒博看得到。
    像從很遠又很近的地方飄然而來，一首低低的歌傳出。
    “……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要這樣
    難道就不能夠
    開開心心玩一場
    難道就不能夠
    陪著我直到天亮
    給我一個朋友好嗎
    我真的好想好想
    離開這孤獨的走廊
    離開這無人的操場
    ……”
    “你也是被丟棄的嗎？”舒博有些高興，“和我一樣呢……”
    一陣沉默。
    “跟我回家好嗎？”
    漆黑的夜，一人一娃，緩緩步行。
    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呢。
    “看，前麵就是我的家！我要把你介紹給我的爸爸媽媽認識。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們……”舒博低頭，布娃娃一臉漠然。
    真好，它永遠也不會拋棄我。
    十四歲的少年微微揚起了嘴角。
    已是晚上零點鍾，舒博的媽媽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兒子回來。剛剛已經給學校打了電話，可是沒人接，又跑到學校教學樓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兒子向來聽話，這回是出了什麼事嗎？
    要是再不回來，就隻好報警了……
    張望著，前麵小道上現出個小小的人影，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
    跑過去，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好哇！這麼晚回來，不是做功課的，原來是去打架了！
    一巴掌打過去。
    “你是不是打架了？你說，你是不是打架了！”還沒等他回答，就又是一巴掌，“我養你這麼大，就是讓你不知好歹，去打架的？你個沒出息的！就隻會給我丟臉！”
    零點，這個城市早已沉睡。
    安靜的街道上回蕩著撕心裂肺的，痛心疾首的咒罵。
    少年始終低著頭，沉默著。紅腫的臉，火辣辣的痛。
    少年的爸爸這時也出來了，披著外套，惺忪的睡眼。拉過罵的正酣的妻子，不耐的上下打量少年，見他右手背後，藏著什麼東西。二話不說，一把奪過，竟是個破爛不堪的布娃娃！
    一時大怒！猛的把它甩到老遠，怦怦兩聲，也不知道那張陶瓷的臉碎了沒有。
    一直沉默的少年卻著急了，正要回身去追，他爸爸就一把將他拖了回去。
    門啪地一聲，關了。
    街道又恢複寂靜。
    那角落裏，精致的臉，碎了一塊。
    “……
    我寂寞的憂傷
    永遠永遠
    都不會有人分享
    我已習慣了
    這樣的淒涼
    我已習慣了
    大人的咒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