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放學了。
    少年站起來，把書桌上堆得一摞摞的五顏六色的書本，一本一本慢慢塞進書包，直到本來就不大的書包被塞得鼓鼓的，再容不下一本。然後慢慢給筆蓋上筆蓋，紅筆，藍筆，黑筆，自動筆，鋼筆，圓珠筆。
    自始至終，他都是安靜的，自始至終，他的耳朵都是豎起來的。
    “嘿，你們說咱們今天去哪兒玩？回去做作業真是太沒意思了！”小宋咋呼道。他是班裏的帶頭大哥，任何好玩的事都少不了他。
    “咱們去遊戲廳好了！我聽說城東路那邊又添了最新型的機器，可組隊対機打，超過癮！”這是老胖，人如其名，很胖，是小宋的頭號跟班。
    “切！我上個星期就已經玩過了，級數太低，沒啥好玩的。要我說，咱們去世紀歡樂園，我表哥上回帶我去玩過，特好玩！”小宋的二號跟班，瘦猴，郭濤。
    “哼，就你有錢，誰不知道你老爸是銀行總理？就你愛炫耀！”世紀歡樂園的門票確實挺貴，難怪有人眼紅了。這是芬分，娘娘腔。
    這時小宋瞥見第一排的舒博，見他仍站著不走。教室裏就剩他們幾人了。
    突然邪惡的笑出聲。
    “我知道哪兒最好玩了。”小宋伸著脖子，神秘地說。
    “哪兒？”
    “操場！”小宋一臉得意。
    “操場？那有什麼好玩的！”眾人大失所望。
    小宋伸伸手指，“你們都湊過來！”
    於是四個人紮成一堆，嘰裏咕嚕，時不時還往舒博處賊賊地瞄兩眼。
    舒博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他們終於注意到自己了，不禁一陣竊喜，說不定今天能交到朋友呢！
    計劃完了，小宋打頭，啪嗒啪嗒走到舒博麵前，大大咧咧地說：“舒博，跟我們去操場玩吧。你新轉過來沒幾天，肯定還沒去過我們操場。”
    “就是，就是。你老是埋頭學習，不理人。我們都不敢跟你說話！”瘦猴附和。
    老胖接著說，“你不知道，我們學校的操場可是S市所有中學裏最大，設施最全的操場。是我們學校的驕傲！”
    “跟我們去玩吧，別回去寫作業了，真沒意思！”芬分說。
    舒博還沒點頭，就已經被連拖帶拽地拉了出去。
    天邊燒起晚霞，火紅火紅的，像喝醉了酒，臉上泛起的紅潮。再過一會，晚霞就會退去，夜晚就會襲來。操場上也空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
    小宋一行人超後舍小道偷偷摸摸地溜到操場角落，那裏有一小片沙地，是平時跳高用的，沙地旁栽著高高的楊樹，還有三五個高高低低的單杠雙杠。
    要做壞事，這裏是最佳場所。
    舒博跟在後麵，心裏高興的冒泡。這是轉學以來，第一次跟朋友出來玩。
    呃，算是朋友吧？
    “我們到這做什麼啊？”他輕輕地問，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這難得建立的友情破壞了。
    四個人站在前麵，把他圍了個圈，笑得猙獰。他站在裏麵，像落入狼窩的羊羔。
    “做什麼？這還用問嗎！”老胖第一個跳出來，一巴掌把他拍倒在地。
    他眼冒金星，耳邊呼呼作響，茫然地望著居高臨下的四個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大家不是朋友嗎？不是出來一起玩的嗎？
    “你以為我們願意跟你做朋友？少做夢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你是什麼德性！”又是一腳，力道之重隻有舒博一人知道。他已經痛得捂著肚子，叫不出聲了。
    “我踢死你！叫你學習好，你不是好學生嗎？還特優生轉學！不就是家裏有點關係嗎，有什麼了不起，整天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看著就討厭！”又是一腳，又是一拳，又是一口唾沫……
    七嘴八舌，滿口粗話。
    世界開始旋轉，暈眩。
    多久了？
    舒博醒來時，四周無人，天黑了。
    風吹起他的頭發，發絲飛揚。他用力抹抹爛了的嘴角，吐口唾沫。樹葉沙沙作響，月光滿滿，斜照下來，樹影婆娑，舒博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拉出一條細長細長的影子。
    又隻剩他一個人了。
    他從來沒有朋友。好不容易交到的一個，也因為突然轉學而失去聯係。
    他的世界，從來隻有父母，老師，和永遠也做不完的功課。
    還有，大大的書包。
    書包……哪去了？
    黑漆漆的操場，他什麼都看不清楚，隻有借著微弱的月光，趴在地上四處尋找。
    要是連書包也丟了，媽媽肯定會罵死他。
    在這！
    原來剛才混亂中，被那四個人踢到了一邊的楊樹底下，難怪剛才找不到。
    舒博有些慶幸，今天晚上還不算最倒黴。
    他站起來，一邊揉著受傷的胳膊肘，一邊一瘸一拐地朝書包走。剛拎起書包，啪嗒一聲，一個不明物體應聲而倒。
    高大的楊樹擋住了月光，黑壓壓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舒博把那東西拿到月光底下，可看清楚了。
    這是一個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