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情轉朱閣,誰若無眠  第三十九章 婚期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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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安殿。
    元和帝喝了藥後靠在床頭,側了臉,和坐在一旁的霍寂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說了幾句,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便出言問道,“怎麼?是近日朝上的事太棘手了?”
    霍寂暘條件發射的“嗯”了聲,才知元和帝在問他話,不由收回神思微笑道,“朝堂上這些日子都還穩定,再說,還有丞相在一旁輔助處理,兒臣還算清閑。”
    元和帝點了點頭,“覃穆為人雖勢利了些,但處事能力卻是不錯的。再言,他也將是你的嶽丈,怎有不幫的理?”
    霍寂暘垂首笑了下,沒說話。嶽丈兩字像一顆沙礫,捱磨在心間。
    元和帝咳嗽兩聲,沒有忍住,又接連一陣嗆咳,霍寂暘忙上前為他撫背順氣。
    這些日子來,元和帝身體越發不好,常常咳著咳著便從嘴裏溢出了血。藥是越服越多,麵色卻越來越白。有一日午後,霍寂暘處理完事務過來這承安殿,在廊角陰影處,看見皇後拿著空空的藥碗靠在角柱上垂首靜默,他移步上前,竟看見皇後抬臉時沒來得及掩去的淚。
    能讓一向穩重嫻雅的皇後偷偷落淚,隻能說,元和帝的病該是回天乏術了。
    走神間,元和帝已停止了咳嗽,這次還好未咳出血來。霍寂暘心口微鬆了鬆,起身坐回床邊靠椅上。
    “這幫禦醫開的藥到底有無效果?俸祿拿了不少,也沒見父皇身體有什麼大的好轉。”霍寂暘看著元和帝難受的神情,忍不住皺了眉,語帶抱怨。
    元和帝一手拿絲帕捂了唇,一手擺了擺,休息了會兒,隔著帕子道,“也別怪那些禦醫了,朕知道他們也是盡了力。”說完這句,忽而想到什麼,“說來,竟是好些日子不見堪憐了。她風寒還沒好麼?給朕調這麼多禦醫,還不若找個稱心的調去給堪好好憐診斷診斷。”
    提起霍堪憐,霍寂暘的神色一下就黯了下去,眸光滯了滯,才勉強笑了笑,“兒臣也好些日子沒看見她,想必,該是好些了。”
    元和帝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怎麼,兄妹倆吵架了?”
    霍寂暘苦笑一聲,若隻是一般的吵架倒還好,這一次,比上回霍吟素的事還要嚴重,那次隻是冷戰,而這一回……
    元和帝不知其中內情,隻當是和親的事,便用蒼枯的手拍了拍霍寂暘擱在膝上的手背,笑道,“堪憐性子,沒誰比暘兒你更了解了,什麼事讓著一下。她若真不願嫁,就別嫁了。祁王人雖不錯,待她也真誠,但堪憐既對他無意,就別強求了。不如留在這宮中,暘兒以後也好照料她。”
    霍寂暘一默,“父皇不知——”後麵的卻說不出。他望著元和帝帶笑的麵容,憔悴的,隻剩下那似懸掛在半空的笑,該如何一字一字說出,堪憐心上早滿,而她戀上的,竟是幽魂一縷。
    “朕不知什麼?”
    “……沒什麼,兒臣……找個時間同堪憐說說。”
    元和帝笑著點點頭,不知怎的又是一陣嗆咳,而這一次,卻咳出血來。霍寂暘有些慌,然元和帝卻極為平靜的從口邊拿下絲帕,看了一眼,甩手扔到一旁的盥洗盆中。那裏,已經堆了好幾條同樣的絲帕,一塊塊散亂的堆疊著,從這個角度可以隱隱看見上麵的點點血跡。
    元和帝看見霍寂暘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便偏頭對他笑道,“暘兒也看見了,朕的身體不行了,估計沒幾日可活。”他說這話時,臉上笑得坦然,仿佛說的是別人的生死,與自己無半分關係。
    “父皇勿要這般說,不是還有璃金丹麼?可有服下?”
    “朕的身體,沒人比朕更清楚,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暘兒那璃金丹,不過是將那日子再拖延幾日罷了。”
    經過這些時日,元和帝早已看開。一開始是堅持著,撐著,後來身體心誌都被漸漸磨蝕,撐,撐不住,死,又不想死,捱捱拖拖好幾個月,再有不甘也都隨著生命的流逝一縷一縷消失了。如今,能多一日,便也算是好的。
    “暘兒。”元和帝忽然喚他一聲,“朕這皇位,現在便讓給你吧。”
    “父皇!”霍寂暘一驚,“父皇不可!”
    元和帝暗澀的目光落往他處,隻見霍寂暘嘴唇微動,開了半天隻重複了兩個字,“不可!”
    元和帝略一思索,想來也知是有不妥。單是朝上之事就未理請,覃穆翻腕之下雖震住一些蠢蠢欲動之徒,然,畢竟是由覃穆所出麵而不是霍寂暘,現在繼位未嚐保證沒有異動。再者,如今重要之事,還是在和鄔國的聯盟上。
    “如此這般,朕是看不見暘兒登臨帝位那一日了。”元和帝的語氣中似有遺憾,但思及另一事,又有了絲企盼,“暘兒,朕等不到你全權在握那天,便隻能待到你成婚之時了。”
    霍寂暘心頭一震,沒想到壓了許久的事,元和帝竟提起了。
    “說來,吟素的事——也過了這麼久了,你和覃家女兒的事,該是辦了。朕,也隻能看到你成婚,便尋個近點的好日子,把婚期定了。”
    霍寂暘低頭許久,才慢慢開了口,“兒臣,知道了。”
    “還有肖曠,朕那日宴上也說了,你們兩對的喜事就一道辦了吧。”
    霍寂暘微斂了眼,隻將元和帝的吩咐一一應下。元和帝看他的神色,知霍寂暘心裏有事,在心裏歎了氣,而後往後靠在軟墊上,閉眼低語,“暘兒,這覃家女兒是你必須娶的。你既想坐這位置,就該知道為帝者有很多事情是沒有選擇的。這婚事,總是要辦,遲一日不如早一日。即便你現在心心念念著別的人,你這太子妃,都隻能是那覃家女兒。至於以後,就看你有沒有能力給你心中那個人一片安穩天地了。”
    元和帝說完這一段話後便不再出聲,靠著假寐。
    滿室寂靜,霍寂暘看著元和帝,又似乎沒有看他,視線裏是空茫的物景,心裏深處講此話反複品味了許久,才終是點了頭,“兒臣明白。”
    “如此,便去吧。”等了半晌才聞霍寂暘的回答,元和帝也不想再多留他,隻動了動手指,讓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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