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們看著吧！我會做給你們看的！就算再苦再累，我也絕對不會像個小姑娘一樣哭鼻子的！”把手裏的繩索狠狠打了個結，麥加憤恨地大聲說，反正身邊的那些英格蘭水手們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們看著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小瞧的！”站起身，他又朝天空大聲喊道，像是在告誡自己一般。
    正在甲板上作業的水手們紛紛像看怪物一樣看向他，然後竊竊私語了起來。
    “起側風了！快把橫帆升上去！”突然，水手長阿爾瓦渾厚的聲音在前甲板上響了起來，帶著他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滑過的呼呼風聲，“快點，你們這些隻吃飯不幹活的孬種！別像個娘們一樣隻知道嚼舌頭！動作麻利點！”
    “哦！”水手們齊齊喊道。
    雖然聽不懂阿爾瓦在說些什麼，但麥加大致能猜到一些。他連忙向側桅跑去，但還沒摸到繩索就被另一個水手用力推到了一邊。
    “動作太慢了，滾到一邊去！”那個水手罵了一句什麼，便兀自幹起活來，連看都沒看麥加一眼。
    往後跨了幾步勉強站穩，麥加看著很快就在橫桁上升起的被風鼓滿的巨大橫帆，緊緊咬住了下唇。
    除了在帆桁上休憩的海鷗與朝相反方向越來越傾斜的日光以外，下午的時光和上午並沒有什麼區別。
    晚飯時間很快就到了。和午飯相比，晚飯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碗不知道用什麼豆子熬成的黏糊糊的湯。麥加靠坐在船壁旁，看著手邊的那些食物，勉強忍住一陣陣的反胃。
    其他船員都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夥食，像是沒有見到那些蟲蛆一樣把堅硬的餅幹咬得“卡啦哢啦”響。好不容易把那幾塊鹹肉吃了下去，麥加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便偷偷把那幾塊餅幹扔進了海裏。
    才剛重新坐下，一雙筆挺的高幫皮靴幾乎是立刻就出現在了他眼前，隨即那個讓他深惡痛絕的聲音在他頭頂響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
    麥加吃了一驚，條件反射地抬起頭，隨即臉上馬上浮起一個“遭了！”的表情。
    “沒、沒幹什麼。”他囁嚅著說。
    “沒幹什麼？嗬嗬嗬，你以為我沒看到嗎？我說過我會一直監視你的。”艾德裏安直直盯著他，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聽不出他現在的情緒，“你竟然敢浪費糧食？葡萄牙人，難道你不知道食物對常年在海上作業的船員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資源嗎？”
    “我……”
    “你知不知道隻憑你剛才扔掉的那些，就可以在危急時刻拯救一個將要餓死的人！”
    “……我、我知道，但這些根本就不是人吃的，我吃不下去。”踟躕了片刻，麥加終於鼓起勇氣說。
    “吃不下去？”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一般，艾德裏安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全英格蘭的水手基本上都以這些作為食物，你竟然說這些不是人吃的？果然是個吃不了苦的臭小子，難道你們葡萄牙人吃的都是女人的奶水嗎？還是說，就連出海你們都會把女人帶上船？”
    真是太侮辱人了！麥加咬牙扭過頭，不想被艾德裏安看到自己眼裏的憤恨。
    “既然你不想吃，那我就成全你。從明天開始給我禁食兩天，連水也不準喝，我看你熬不熬得下去！”艾德裏安的聲音裏流露出明顯的慍怒。
    ……太過分了！
    終於再也忍不住。麥加跳了起來，將手裏的鱈魚幹用力扔在甲板上，又重重踩了幾腳，瞪著艾德裏安大叫道：“不吃就不吃，誰要吃這些垃圾，我才不稀罕！”
    聽到動靜，其他的水手們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就連特洛夫也被驚動，從船艙裏走了出來。
    “什麼？”艾德裏安的聲音變得更加冷了，冷到足以將周圍的空氣都冰凍起來。
    但麥加已經管不得那麼多了。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這個變·態！惡魔！沒人性的混蛋！”他憤怒地朝艾德裏安大聲喊道。
    “住口！麥加·卡蘭撒！竟敢頂撞船長，你不想要命了嗎？”特洛夫厲聲喝道，想要阻止麥加的口無遮攔，但這已經遲了。
    在船上對船長出言不遜是重罪，更何況是在這種眾目睽睽的情況下。
    艾德裏安不怒反笑，“混蛋？變·態？惡魔？嗬嗬……哈哈哈哈……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看來我也不用對你留什麼情麵了。阿爾瓦！”
    “是，頭兒！”阿爾瓦站了出來。在船上，水手長有監督部下糾正違紀者的權力。
    “當眾對船長出言不遜，該對他做些什麼懲罰好呢？是把他綁在船底從藤壺上擦過去呢還是把他吊綁在船帆桁端上示眾三天三夜？又或者……”艾德裏安摸著下巴，綠色的眼睛眯起來緊緊盯著麥加，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點子一樣的幸災樂禍。
    被他這樣的眼神盯著，麥加隻覺得有一股冷意從腳底猛地竄了上來。臉上的血色立刻退盡，雙手也在身體兩側緊握成了拳。
    ……可惡！
    雖說時刻都告誡自己要忍耐，要用事實證明給他們看，但怎麼樣也都隻是個17歲的少年。隻是到了這種程度，竟然就忍不住了，公然挑釁船長的威信。
    “可惡啊！”
    他咬牙低聲罵道。他恨的不是那個金發惡魔，而是隻受了點撩撥就發怒，從而給自己招來災禍的不成熟的自己。
    “這……”阿爾瓦有些遲疑地望了望麵前麵色蒼白的少年。明明隻是個半大的孩子，要是真經受了頭兒說的那種懲罰，小命肯定保不住了。
    “艾德裏安！”特洛夫的聲音透著焦慮。麥加的確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犯錯了，他不能包庇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麥加受的懲罰能夠輕一些。
    “麥加在克利斯多婭號待的時間還不長，更何況他年紀還小，前幾天也才剛生過病。剛才說的話都隻是他的一時頭腦發熱而已，你說的懲罰方式都太過嚴重了。”
    “哦？你心疼了？嗬嗬嗬……”艾德裏安慢慢踱到他麵前，臉上依然帶著欠揍的微笑，似乎心情還挺好，“既然這樣，那就鞭刑吧！整整十鞭！比爾，你給我數著，一鞭都不準少！”
    阿爾瓦抽出了隨身攜帶的鞭子。雖然鞭子他隨時都會帶在身上，不過在一般情況下都隻是體現他水手長威嚴的擺設而已，在原本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船員的克利斯多婭號上很少能夠用到，而現在，那根浸泡過瀝青的鞭子到了發揮它用處的時候了。
    麥加死死盯著那根烏黑的鞭子，似乎連思考的力氣都已經失去了。
    “小子，就算你現在討饒也已經來不及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