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覆住在腰間的大手，懷恩輕直起身子退出尚範的懷抱，適才的純真笑意已無處可尋。既已明了他對她的感情，那就無需再糾結，眼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懷恩近十年的歲月中，她範哥哥要做的事就是她要去做的事，他要的天下她也會陪他去爭、去奪。一臉正色的開口：“這一鬧怕是神奧大陸再無寧日。範哥哥任由溟國繼續壯大而不阻止，假以時日便會是你最大的障礙了。”
    “此消彼長的事情，總是會有這麼一日的。但任何事總有兩麵，兩國同時擴張自己的疆域，擎宇吸收了那些小國倒也是省了我不少氣力。我忌憚他，他也同樣不敢妄動我，這個還不急。”淡淡的慵懶慢慢釋放，沉思中的尚範耀眼的令人移不開目光，再次開口已溢滿自信，“隻是這樣一來，先要向懷恩取些東西了。”
    “是想要蒼國。”細長的手指輕點下顎，那是懷恩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半低垂的目光裏映出的不是煩惱而是看不出思緒的平靜，半空中晃動的雙腿慢慢止了速度，清晨的鳥鳴成了唯一的響聲，半刻後直視尚範眼內的是身為上位者的高傲，“不是不能給，是沒有理由。身為蒼國的鳳王，沒道理將蒼國拱手相讓，蒼國的百姓也不會同意。到那時兵火四起，就違了你當年要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時的考量了，這點範哥哥應該比我明白。”
    一番話說得句句在理，尚範眼底內的滿意無需懷疑。不盲目答應，也不斷然否決，如今的懷恩有了自己的思考，不再毫無理由的服從他的意誌，懂得權衡形勢，這樣聰慧的女子是自己一手培養成長的，想到這些尚範不禁生出了絲絲驕傲，“我不要蒼國的歸屬，說聯盟更確切點。如蒼國允許金國的軍隊過境，今後所取得的勝利有三成算蒼國的，是否可行？”
    “蒼國一旦同意金國過境，必然引起其他國家的不滿，到時紛爭也會不斷。這樣，我的子民連吃住都難以保障，即使得到那三成也無用。”輕搖了下頭，不露聲色的否絕。坐在樹枝上，身旁的人是自己心愛之人，爭論的卻是兩國間冰冷的外交，這樣的場麵是懷恩不曾想過的，既新鮮又刺激，興致愈加高昴。
    “眼下，金國就是不借道，蒼國也早已是他人眼中的目標，鳳王何必把責任加諸在金國身上。”鳳王，從尚範口中說出這兩個字沒有輕視更沒有嘲弄，細聽之下竟是帶著些許情愫，在他心裏懷恩擔得起這個稱呼，“既是這樣，不如承諾一旦發生變故而蒼國應付不及時，金國無條件增援如何？這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退讓，也是底限了。”
    懷恩那雙清澈的美眸射進尚範的眼中，不曾有絲毫的避開或是妥協，心中衡量的是提議中的可行性。作為素懷恩，在允諾尚範登上王位之時就已知曉他的意圖，可作為蒼國的王，她必須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更多的利益。沒過多久絲絲笑意就在她的臉上綻開，話語中有占了上風後的輕鬆：“最後一條，往後如何我不論，但是有我在位一日，這蒼國隻能是我們素家的天下。”
    沒有略過懷恩臉上伴隨最後一句話而出現的調皮之色，了然那隻是她爭強好勝的證明，想要看他猶豫、掙紮的神情。可惜她似乎忘了，她這一身的謀略與本事都承襲於他，她的每一個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內，與他智鬥她還欠些火候。隻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喜極了看她滿意後的笑臉，愛極了她滲著精亮的眼睛，一如當下：“可以。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說來聽聽。”一轉眼，剛還是冷靜睿智的鳳王，此刻卻已如一個孩童背書般的搖頭晃腦，如果說尚範被擎宇稱之為狐狸，那懷恩便是一隻小狐狸，還是一隻尾巴翹上天的小狐狸。
    “成為金國的王後，母儀尚王的天下。”東邊的朝陽穿透雲朵，照耀在樹葉上隨滾落的晨露反射出七彩的光芒，連日的陰霾被驅散，暖陽重回人間。從坐了一宿的枝頭飛身而下，穩步落在地上，充滿魅誘的笑容在尚範的臉上呈現。
    毫不示弱的低頭與樹下的人對視，嘴角自信的往上勾起，展開雙臂向著敞開懷抱的那人縱然一跳，不會去懷疑下麵的人能否接住她，就像兒時她直覺的相信他不會傷害她那樣。建立在相互信任上的感情，是經過赤色火焰的試煉，是受過歲月輪回的錘打，是溶入於彼此心中的血液，唯有這樣的感情才會承受住一次又一次的考驗。
    “如果我不是蒼國的鳳王，你會娶我嗎？”輕巧的避開尚範受傷的臂膀，懷恩安然落於他的懷中，任他輕擁住自己。雙眼在他不曾褪去半分笑意的臉上停駐著，問得隨意，仿若隻是一次無意義的交談。
    “如果我不是金國的尚王，你會嫁我嗎？”收緊雙臂將身前之人貼近胸口，來自兩人不同體內的心跳聲彼此呼應著，慢慢趨於一致。答得隨意，好似懷恩的問題與自己無關。
    “五個月後，範哥哥二十二歲生辰，恩恩自會獻上一份賀禮。”退後一步，與尚範擦身而過向著等候在林外的蒼國將士走去。回首巧笑若兮，兩人都沒有回應對方的問題，卻又像是給了答複。
    --如果你不是鳳王，我也會娶，因為你是素懷恩，沒有理由。
    --如果你不是範王，我仍會嫁，因為你是金尚範，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