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國，懷恩從自己的寢室中走出，借著月色沿著一條小徑越走越偏，有意避開巡夜的侍衛，在荒涼了三年有餘的質子殿門口停下了腳步。從幾日前接到那人放出的信鴿，告知他要來的消息後，多年來清冷的心性忽而變得有些不一樣，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了。瞧了眼緊閉的大門，美眸內的寶石快速轉動了起來，挪步上前伸手推開，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還真是大膽啊，就這樣從正門走進來，也不怕被人發現。”戲謔的說話聲從懷恩踏入質子殿後室的同時響起，亮起的燭光將還一室的光明。
    “範哥哥都不怕被人發現，我怕什麼？”找了個尚範對麵的座位坐了下來，視線越過他掃向玄智和玄絕，略一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你父王病危了？”尚範看著眼前的女子，仍然是那股淡雅從容，隻是臉上已難覓純真的笑容，嘴角邊輕輕揚起的笑意到有幾分自己的模樣。
    “離去三年，渺無音訊，今日再見，隻是為了問我父王是否安好？”懷恩挑眉回問，這個男人她心係了三年，自他離去後她的心仿若也跟著被分成了兩半，一半跟隨了他去，那一刻才知曉懵懂中她對他動了情。而現今，他就坐在自己的對麵，以為他對她也會有那般的念頭，至少也該給她一些寬慰，怎知會聽見如此直接的問話，這種感覺很難形容，有一種心被人拽了一下，有些疼。
    沒有直接回答懷恩的話，尚範抿緊了唇抬眼正視她，帶著點疑惑的視線想要從懷恩的眼裏找到些什麼，而後者同樣毫無畏懼的直視他的眼睛，兩個人的身上都散著淡淡的怒意。許久之後，還是尚範先移開了視線，單手扶額皺起了眉，縱使懷恩很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很冷淡，可那眼底不自覺中流露出的受傷感仍是出賣了她，有那麼一刻尚範感到了異樣的悸動。果然當年不是自己多心，懷恩對他的感情變質了，不再隻是單純的玩伴或者師徒了。雖然當時並不太明白那是什麼，可直覺告訴他再繼續下去會很危險，所以他才會將行事的時間提前，希望借由分開的距離可以斷了她的念頭，如今再見發現她非但沒有斷，反而越陷越深了。
    “範哥哥，恩恩的問題不難啊。”等不到尚範開口，懷恩忽而蕩起了熟悉的笑容，那是三年前幾乎日日在尚範麵前展露的笑容，也是今晚第一次用了那個兒時的自稱。無人注意時，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畔，如果別人給不了你要的東西，就不要在別人麵前表現出你想要那東西，那樣的話你永遠也得不到，她記住了他教她的話。
    有點驚訝她的轉變，但也僅僅是驚訝，隨即尚範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欣賞之意，穩定了心神之後又是那個他們熟悉的尚王了，優雅而慵懶的神情像足了一頭豹子：“不僅如此，還想來看看懷恩你。”
    “這還差不多，恩恩也想範哥哥。”不論尚範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懷恩都決定當作實話來聽，同樣也似真似假的告訴他自己的想念。
    “懷恩，你變了，不僅僅是更漂亮了，性子變得連我也有些不看透了。”不知不覺中，尚範竟然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雖然斷斷續續會知道她在蒼國的舉動，可還是沒有真正見麵時來得震撼，這個女孩子不再是三年前那個聰慧有餘卻稍顯稚嫩的模樣了。
    “長大了嘛，範哥哥也一樣啊。”尚範的話讓她有了難得的羞澀，懷恩知道自己很漂亮，這些年身邊的人總是讚美不斷，可從他話裏聽到還是第一次。細細的看著他，還是那張絕美的臉，愈加挺拔的身材加上眉宇間的沉穩，掩蓋了他原先外表上的陰柔，如今更是氣宇軒昂。發現彼此間的談話明顯偏了方向，懷恩隻得自覺的拉了回來，“父王的病拖不了幾天了。”
    “可曾定下了繼位的人選？”還是沒有任何安慰的話語，尚範關心的還是蒼國未來的方向。
    懷恩搖了搖頭，話語間的神態也有些猜不透：“從太子出事後，我一直都有留意父王的一舉一動，直到現在他也沒有任何詔書或者表示，朝中大臣上奏要讓在溟國的大皇子回來的不在少數人。”
    “從那一年我離開蒼國回國並登基為王後，其他諸國對於質子的看管也是越來越緊了，深怕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擎宇應該也順勢加強了對於你那大皇兄的看護，料想他要擅自回國是不可能的。”節奏性的敲擊聲又在桌上想起，那是尚範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半眯起的雙眸看上去有些危險。
    “目前，蒼國就隻有他一個皇子了，萬一有一日……接他回來也是情理之中的，國不可一日無君。”冷靜的分析，從整個蒼國而言，大皇子回歸是最好的選擇，於懷恩而言，是因她的報複造成如今蒼王四子隻剩一子，相較於父王對她的疼愛，她是有愧的，所以護大皇子順利登基是她唯一可做的。
    “國不可一日無君……”尚範看著懷恩，從她走進這裏到現在，隻不過短短的一盞茶的時間，她已經從最初帶著怒意的冷淡轉而恢複到原來那個純真、不譜世事的模樣，眼前又是一番冷靜和自責，果真是長大了。突然想到第一次在禦花園認識她後，與玄智、玄絕兩人的一句玩笑話，一道精光從心頭劃過卻未讓它進入眼內，“懷恩，我要見一下你父王，你幫著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