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注意一下藍海桑這個人，他和倪歡在一起可能不單純。”韓笙載歐陽沁從和信回到她學校，他降下車窗對剛要轉身走的她說。可能是因為這裏燈光不夠明亮，讓他的眼睛顯得比平日更深邃，歐陽沁讀不太懂，正要問，他卻擺擺手說：“我不想多說，總之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先走了。”然後方向盤迅速一轉，飛往校門外的黑夜霓虹。
    歐陽沁愣了一會看著被那輛綠色甲殼蟲掀起的落葉，飛起又落下，才茫茫然地回神轉過身，低著頭，步伐緩慢，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影子走在她的前麵，讓她感覺好像自己真實的存在就是被那些扭曲的、被投射出來的虛無卻力量強大的東西給控製著。有雙眼睛肯定在某個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她，也肯定有無形的手讓她不得不向某個方向轉，她活著，走著，每一步都是她這雙腳走出來的，但這都隻是她自以為的，是種錯覺。
    越來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剛開始她也覺得藍海桑不對勁，可是因為那間舊樓和那隻貓咪，她立刻就改觀了。如果這是他的偽裝，他到底要幹什麼？是為了迷惑倪歡還是她？又或者韓笙也隻是猜測？他連話都沒跟她講清楚，隻是提了個醒，比不提還糟糕。她最怕的就是這些猜來猜去，毫無頭緒的事情了。
    “想什麼呢？”
    一個在夜裏聽起來磁性十足，盅惑誘人的聲音卻驚得正冥思苦想的歐陽沁連退幾步，然後她就看到了那聲音的主人，正一臉無辜地聳著肩。他是曹操還是鬼？她想誰誰就出現，真是太詭異了，恰巧這時後背還吹來一陣涼風，更是讓她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蛋。
    “我有這麼可怕麼？還是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啊？”藍海桑微揚唇線優雅的嘴角，笑眼眯出流光，說著讓歐陽沁有些起雞皮疙瘩的曖昧不清的話。
    歐陽沁板起臉孔教訓道：“你跟你女朋友倪歡以外的女生都用這種腔調說話的嗎？很容易讓人誤會的。自重些吧，前文學社社長大人。”
    “嗬，你也知道我剛卸任了？看來也不是不關心我嘛。不過，難道倪歡沒告訴你，我們分手了？”他說著還上前想牽她的手，直視她的眼裏有莫名其妙的柔情，好像要宣告什麼重大事情似地。但在歐陽沁看來這不是流氓就是騙子，當她傻的？
    歐陽沁巧妙避開他的手，身子往右邊較寬的道上移了幾步，眼裏帶了些不屑和威脅指著他說：“難怪她最近不對勁，虧她這麼喜歡你，你這人甩女生的速度也快了些吧？”
    “我本來就沒說喜歡她，難道她沒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你？”他順著她的步子跟了上去，趁歐陽沁在想著這人說什麼鬼話而分神之際抓住她的手就跑，直到兩幢教學大樓的夾縫中的一個隱秘的角落裏才停了下來。今晚沒課，教學大樓沒燈，也就沒有燈光射下來，這裏絕對是發生奸情的好地方。狹窄陰暗，人跡寥寥，應該說今天幾乎沒有，很多都回家了。危險！這個信息立刻被輸入腦中，歐陽沁便甩藍海桑的手邊咬著牙說；“你帶我來這幹什麼？”可是，他好大力，她的手越甩，他抓得越緊。
    “你這麼使勁，隻會弄傷你自己，省省力氣吧。聽我說。”藍海桑另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貌似好心安慰，讓她安靜。
    “你神經病。要說什麼？喜歡我，怎麼可能？”歐陽沁也覺得力量懸殊，不再掙紮，索性抬起頭圓目怒瞪他。因為隻有暗光的原因，他整張臉的輪廓更加深刻，那雙眼居然又是濕濕的深情感覺，“你到底是誰？”她居然問得有些心虛害怕，為什麼她會有內疚感，不是對眼前這個人，而是他身上附著的若有若無的影子。
    “我是誰？嗬嗬，沁啊，你可真可愛。我是藍海桑啊。不認得了？”他低頭一笑，看不清眼裏的真實情緒，說的話卻讓歐陽沁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一聲“沁啊”和“可愛”。歐陽沁試著再次掙脫，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太難受了。“做我女朋友！”他箍緊她的腰，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親昵地下命令。
    歐陽沁一陣惡心，頭往後移了一下，然後撞了過去，腦門撞腦門，懷疑眼前這個人是滿月的狼人，間歇性抽風發癲，希望能撞醒他，讓他恢複正常。
    “怎麼，不願意？”他被她一撞有些惱怒，滿目寒星。這丫頭膽子也大了點，要知道在這人跡罕至又黑兮兮的地方，他有絕對的掌控權。就不怕惹毛他？當然他也不想現在在這傷害她。
    “你是不是瘋了？倪歡這麼喜歡你，你居然跑來說喜歡我，要我做你女朋友。不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就算沒有，也不可能跟你的。你是不是想要挑撥我和倪歡的關係？到底是倪歡惹你了，還是我惹你了？”歐陽沁聲音大了起來，質問一句接一句，毫不氣喘，底氣十足。尤其是眼神毫不躲閃，迎了上他。
    哼，比狠，她也不弱的。褐瞳愣是濺出了火花，燒得很旺。歐陽沁見到他現在的與剛才故作親昵不同的，有些威脅冷酷的表情，反倒不怕了。別人的正麵攻擊和挑戰她不怕，就怕不明對方意圖，讓她隻能防而不敢攻。
    “我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隻跟你說，要是不答應，倪歡可能真的會很慘！”盡管很欣賞她此時能鎮定下來反問他這麼多問題，要是其她女生光是聽到做他的女友早就興奮地忘乎所以了，哪來得及思考這麼多？對像他這樣的男生的愛慕表白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而質疑不可能是因為自卑，因為她雖不是個高調張揚的人，看起來甚至有些懶散不思進取，卻絕對自信，有主見。
    這樣的女孩子，若是不夠毅力和膽識的話，還真的是不敢接近追求的，想要光靠幾句甜言蜜語來哄恐怕遭來的絕對不止是她的白眼和唾棄。所以，他現在決定開始強勢加強硬，先壓住她的氣焰再說。倪歡是她為數不多的要好的女性朋友，她肯定是顧忌的。
    “嗬，你是不是吃準了我會在乎倪歡？她和我關係很好，這沒錯。可是，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會為了朋友而犧牲自己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的話。你可真的是錯了。我沒那麼聖母。”歐陽沁強壓怒火，最討厭的就是威脅，還是拿她身邊的人來威脅她。她不能示弱，以為她是雞蛋，他是石頭麼？碰碰看，看誰硬好了。
    “不錯，果真有做我女人的潛力。膽色和勇氣可嘉。到後悔的時候，我會好好歡迎你的。”藍海桑愣了一下，隨即無所謂地大笑著說，居然看不清表情是真的高興聽到了悅耳的話還是嘲諷，爾後用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就放開她走了。他朝向了有光亮的地方，卻留了她一人在黑暗中。用力掐了一下手背上的細肉，很痛，然後終於確定，她今天晚上果真遇上個變態的！
    “嗯，好的，我會跟她說的。晚安。”
    歐陽沁本以為宿舍沒人的，因為早早就見倪歡被她們家的加長林肯車接走了，想今晚應該是不會回宿舍的吧。她上來見燈居然亮著，還傳來了倪歡壓抑著喜悅和興奮的小女人講電話時的嬌柔聲音。她身子保持著前傾推門的姿勢，腳底像被膠住一樣不能挪動半分。剛剛還未平複的心緒又被攪亂了。此刻她居然更希望聽到的是倪歡憤怒、發脾氣甚至哭訴也好，即便將宿舍裏的東西摔得稀巴爛，她都覺得會更好麵對一點。
    “呀，沁，你回來了。”門突然被倪歡拉開，稍微吃驚，立刻又高興地拉起歐陽沁的手，“快進來，有事跟你說。”
    被拉進室內的歐陽沁隻是盯著倪歡不說話，她猶豫著該怎麼開口，這時倪歡卻微微側過身子，鬆開她的雙手忸怩不安，左手的大拇指摩擦著右手背，顯得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羞怯，沒等她說話，歐陽沁已經感覺很不妙了。
    果然，“沁啊，海桑說要我搬過去和他住，是城外的公寓，還問你怕不怕一個人。我真的沒想到，這些日子還以為他會和我分手。”
    那個男人有夠陰險的，這麼說，之前他僅僅是疏遠了倪歡，並沒有說分手之類的話。她鬆了口氣，卻又很快提了起來，覺得他會做什麼更過分的事。要倪歡和他同居？倪歡這丫頭被蒙在鼓裏，從側麵也能完全感受她內心的快樂，臉上因興奮和期待而染上紅暈，在白熾燈的光束下更是閃亮動人，那眉梢也掛滿了對那個男人的愛意，這一切本該美好的都讓歐陽沁無比浮躁。
    女人一旦意識到自己愛上某個男人，那男人幾乎就是她心裏的神了，將自己降得低得不能再低，卑微而幸福地愛著。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怕。在歐陽沁現在看來，倪歡對藍海桑的愛卻真的是將會帶來悲劇的危險了。
    可是，她要怎麼開口提醒才恰當呢。女人之間不管關係怎麼親密，但是一旦關係到其中一個人在乎的男人的時候，什麼都會變得敏感，談起有關他的內容和方式都得斟酌再三。否則，真的，友誼很脆弱，盡管有人努力維護。
    “當然，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搬出去的。要是你怕一個人的話。我發誓。”倪歡見歐陽沁沒出聲隻是盯著自己看，邊轉過身來麵對她，並抓著她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表示她的誠懇。
    歐陽沁，拿下倪歡的雙手，走到自己的白底藍花的床鋪上坐下，手抓著床沿的兩邊，晃著腿，低著頭，以從未有過的沉穩嚴肅的聲音說：“倪歡，離開藍海桑。那個男人不是真的喜歡你才跟你在一起的。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可是，前些日子他對你這麼冷淡，把你這麼晾著，你相信他僅僅是因為文學社的交接工作嗎？差不多半個月啊。你成天悶不作聲，回來做完臉就睡覺，難道從來沒懷疑過他的動機嗎？有誰會忍心將自己喜歡的女孩放在一邊不管她，連個電話都不打的？不要自欺欺人了，很多人喜歡你，你也是個好女孩，別因為他毀了自己。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但是，他絕對危險，他可能在利用你。離開他吧！”
    說完，並沒有抬頭看倪歡的表情。她隻是見到倪歡那誠懇發誓的樣子就決定了，不管倪歡怎麼想，懷疑也好，討厭也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陷進去。
    “我不知道。可是，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他，很喜歡。自欺欺人也好，真的也好，讓我試一下好嗎？都說飛蛾撲火傻，可是，他身上偶爾的溫暖的誘惑我真的抵擋不了。沁，你真好，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光這差不多半個月的疏離就已經快讓我瘋了，你說，我能怎麼辦？”
    倪歡在歐陽沁麵前蹲下，趴在她的腿上說。而且第一次在她麵前掉淚，都濕透了歐陽沁本就不簿的牛仔褲。愛情會讓人有飛蛾撲火的勇氣，卻沒有抽身的勇敢。
    所謂的值不值得，或許真的不是旁人的三言兩語可以說的，若當真清醒地計算進退也許就不被稱之為愛了吧？真是矛盾！她對房征葉的愛呢？她真的全身而退了嗎？現在對情感的全麵抑製是否真的成功了？
    她突然沒了勇氣叫倪歡放棄藍海桑。愛終究是一個人的事，不管對方如何，自己若是認定愛上了，感情是怎麼也不能收縮自如的，他人的指點與建議更是顯得多餘而可笑。所以，她沒再開口，攏了攏倪歡的頭發，安慰地拍了下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