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月白的長袍，一件雪白的狐裘，一把上描梅花的折扇。男子緩緩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含笑的眼眸看著眼前的景物。離去一年，鳳都繁華依舊。不知故人們可安好。
    “公子，我們是先回府還是。。。”小廝在一旁輕聲詢問。
    折扇一收，托著下巴，男子靜靜思索了片刻，而後挑眉道，“我們先去戶部尚書府上拜會一下我那水深火熱中的故友。”一聲輕笑，男子又步回了馬車。此人名喚東渝。
    聽了雨珊的來報，顧少昔微微皺起了眉頭。畢竟西塵已經是尚書府的人，自己這外人又怎好幹預別人家的家事。可是聽剛才東渝派來的人這番彙報，若是不想辦法，恐怕西塵會挺不住。
    顧少昔踏進萬安殿的時候，鳳千殤正坐在桌前，低著頭喝著人參湯，隻是喝了沒幾口，就罷了湯匙。“憶嬈，下次換個別的吧。”憶嬈忙應承著收拾了碗匙。
    “少昔來了，就坐吧。”鳳千殤似乎精神有些不大好，起了身懶懶地靠在了軟榻上，一手自始至終都揉捏著太陽穴。柳眉微皺著，臉色也有些蒼白。
    顧少昔並未入座，而是自然而然地來到鳳千殤身後，抬手為其輕輕揉捏著，還不忘出聲言道，“女皇看上去似乎精神不太好，是不是。。。”
    “隻是有些累了而已。”顧少昔話還未說完就被鳳千殤打斷了，接著又聽其問道，“少昔找朕是有何事嗎？”
    見到如此狀態下的鳳千殤，顧少昔心裏有些犯難，但掙紮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也無何事，隻是覺得今日裏天氣不錯，便尋思著出去走走。不知女皇意下如何？”
    鳳千殤淡淡一笑，輕聲開口，“好啊。”身後顧少昔聞言無聲地鬆了口氣。
    年關時節，街麵上自是熱鬧勝尋常。未免人多混雜生了意外，顧少昔與鳳千殤下了馬車，便沿著河對岸人煙稀少之地而走。一路上走走看看，兩人皆是沉默，卻也不覺得氣氛怪異。
    直到路過戶部尚書府的正門口時，透過微微側開的大門，兩人皆看到了跪在庭院裏的一名男子，以及坐在廊簷下的錢來悠和另一名站在其對麵的男子。
    鳳千殤見狀看了看身側的顧少昔，顧少昔卻是愣愣地看著跪著的那名男子，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最終還是鳳千殤出言打破了沉默。“這不是戶部尚書家嗎？這演得是哪一出啊？”這般說著的時候，鳳千殤已經向正門走去。顧少昔收回了思緒，也忙著跟上了。
    來到門口，卻是被兩名家丁給攔住了。暮憐正要上前，卻被鳳千殤一個眼神製住了。鳳千殤微微一笑，對著兩名家丁道，“我是特來給你們家大人拜年的，煩請二位通報一下。”
    大概是聽到了這邊的響動，還不待兩名家丁通報。錢來悠就急急地走了過來，看清來人正要下跪時，卻被鳳千殤伸手托住了。“尚書大人別來無恙啊。”
    錢來悠不知鳳千殤為何會到自己的府邸來，不過當目光注意到其身後的顧少昔時便一切明了了。但是看眼下的情況鳳千殤似乎無意暴露身份，那麼自己該如何呢？
    微微楞了下，錢來悠忙賠笑道，“無恙無恙，您裏麵請。”邊說著邊讓開了道。
    鳳千殤點了點頭，便含笑著走了進去，路過那跪著的男子麵前時卻停了腳步。“這是。。。。。”這般說著的時候，鳳千殤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身旁的錢來悠。
    “嗬嗬，讓您見笑了。剛與家內起了些衝突，所以。。。”後麵的話不說，眾人也明白。
    不過看跪著男子那副搖搖欲墜的樣子，顯然已經不知在這裏跪了多久了，絕非剛才發生之事。但鳳千殤也沒出言打破，隻是繼續含笑道，“這大過年的，尚書大人何不網開一麵呢？”
    女皇都開口求情了，錢來悠又怎麼不可能買這麵子呢。於是隻得僵著臉對著跪著的男子道，”還不快謝謝。。。。。。謝謝這位主子。”好不容易搜藏刮肚，錢來悠才想到‘主子’這個稱呼。
    還不待跪著的男子開口言謝，鳳千殤卻是先開了口，“免了。還是快些讓人扶他回房吧。”此話一開口，原本站在回廊下的男子就上前幾步扶起了跪著的男子，還不忘對鳳千殤略略頷首。
    看著二人向後院走去，錢來悠心裏這個氣啊，卻是又不好開口，隻得繼續賠笑道，“您屋裏請，我去給您沏茶。”
    “不必了。尚書大人這府邸看上去不錯，不知尚書大人能否帶我參觀參觀呢？”錢來悠著實不明白，鳳千殤此舉何意。直到兩人走著走著，身後的顧少昔已不知去向時，錢來悠才明白鳳千殤之意。無非是為了支開自己。
    顧少昔來到後院的時候，本想拉個下人問問西塵的住所，不過聽到東渝的罵聲，這下不用問也知道了。
    “我就不明白了，她有何好？聽我的，讓她休了你，跟著我回金陵去。免得在這裏被她折騰。這次要不是我來看你，你說你還要跪多久？當然了，也虧得我通知了少昔。少昔也能耐，最後把女皇給請來了。”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東渝拿起桌上的茶就一口飲盡。
    顧少昔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和西塵的視線相觸。
    “有勞少。。。皇夫了。”西塵聲音有些虛弱。
    顧少昔正要開口，卻被東渝攔了過去。“叫皇夫，你也不嫌別扭。還是喚少昔好？對吧？”
    “恩。”顧少昔微微點了點頭，轉而對西塵道，“我不方便多留。你自己好生照顧自己，若有什麼事，就托人到宮裏來找我。”別的顧少昔也不多問，隻是囑咐了幾句。
    西塵點了點頭。看樣子對於自己和錢來悠之間的事也不願意多提。東渝皺了皺眉，“我這次回來，會在這裏住段日子，不如你去我那敘敘舊。反正現在走，錢來悠也無暇顧及。”
    西塵苦笑地搖了搖頭，“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不必了。”
    “哎，你這死腦子啊。”東渝無奈，又有些氣極，“一個被迫嫁入宮裏，一個又硬是嫁進了尚書府。這好端端的三人行，眼看著就這麼要散了。”音落，顧少昔和西塵皆是沉默。一個是萬般無奈下嫁入了皇宮，一個是母親貪圖富貴攀上了尚書府。個中無奈，又有何法呢？
    顧少昔出來的時候，鳳千殤正好與錢來悠逛回了前院。錢來悠客氣地請鳳千殤留下來用午膳。鳳千殤淡淡一笑，“冒昧打擾，還請尚書大人莫怪。有些事其實我也不該多加幹涉。今兒個湊巧罷了。尚書大人能買我的麵子，我已深感欣慰，至於午膳，又怎好意思再叨嘮。”
    就在錢來悠一陣呆愣的時候，鳳千殤帶著顧少昔坐車離去了。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中，錢來悠才緩緩勾起了嘴角。看來這新主的確不錯，身在帝王家還那麼有人情味倒是也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