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惡魔臨世 第32章 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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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法者,幻生三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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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在下。
被冰冷雨水打濕的白袍濕噠噠的粘在皮膚上,帶來一陣令人不適的濕冷粘膩感,原本已經麻木得失去大半知覺的膝蓋經水一浸,又傳來鈍鈍的痛楚。青年斂下的眼眸裏一片晦暗,最深處閃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他長身跪在青石台階下,沉默不語,雨水不斷順著他的額頭、鼻梁、臉頰滑落,往日整齊束在腦後的發絲也散亂的披在肩背上。但盡管如此,這個人依然不顯狼狽。
“望月落非。”
一個聲音從上首傳來,渾厚冷厲,卻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望月落非抬起低垂的臉頰,翡翠色的眼瞳在雨幕中顯得更加剔透,他沒有說話,抿了抿泛白的唇瓣,臉上籠著一層淡淡的哀傷。
“你可知,此舉有何後果?”
青年的脊背挺得越發筆直,仿佛一柄永不彎曲的利劍,他凝視階梯上方隱隱露出的深青色簷角,高高翹起的弧度猶如飛鳥張開的羽翼。有三個孩子在這裏出生長大,麵冷心熱的望月天心,嬌俏卻性格堅韌的望月涵煙,還有他,纏綿病榻的族長幼子,望月落非。
“我願承擔一切後果。”
他俯身鄭重地三叩首,額頭每一次觸地都帶起飛濺的水花。
“父親,十四年前我退縮了,十年前我仍然退縮,但如今……我不能再退了。”
他踉蹌著站起身,連日光憑肉身力量長跪在禁武岩上,就連皇級靈修者也經受不住,但他並沒有表露出痛苦,反而眼底哀色更濃。
“姐姐死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唯一的血脈也被人逼迫至死。”
“父親,請允許我……入世!”
那道從小屋中傳來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罷!落非,涵煙早夭,你是我望月一脈僅存正統嫡血,此去吉凶莫辨,切記小心為上。”
“你……上落星台吧。”
青年站定,垂首默默行禮。
一塔兩閣,三峰四殿,這是聖山,幻生的族地,從三百年前靈修盛世的繁盛輝煌到如今幹戈頻起的偏安避世,幻生始終紮根在這條山脈深處。隻是比起當年,如今幻生三脈不複親密無間,自從五十年前落星一脈大批族人遷出承淵峰,關係的裂痕就擺在了明麵,隨著逐日一脈日漸入世,三脈各自為政的局麵越發清晰。
望月落非下了主峰後沒有急於上落星台,而是停在路邊盤膝坐下,調息因為禁武岩而滯澀的靈力,等他再次睜開眼睛,那雙翡翠眼眸已是神采奕奕,此時天際隱隱泛白,他抬頭辨了辨方向,沿著一條小道疾步而去。清晨山間薄霧未散,石階兩側草木蔥鬱繁盛,連石峰裏也冒出幼嫩的草芽,但卻絲毫不給人生機勃勃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淒清冷肅不可久留的意味。
這裏是幻生落星荒廢近五十的族地。落星台雖然名為落星,主人也的確隸屬落星一脈,但卻沒有隨著族人一同遷出,這麼多年來一直屹立在承淵峰之巔。
走著走著路越發崎嶇狹窄,最後竟成了峭壁之上的窄道,另一側便是萬丈深淵,放眼望去雲霧繚繞,望月落非默默地走著,腳步極為輕巧,看起來一點也不吃力,路經一處吊橋,他快步穿過那破敗不堪的木橋,直麵而來的赫然是恍若刀劈斧鑿的斷崖絕壁,飛鳥難渡、猿猴愁攀,卻見一方一尺見方的石台橫在其上,端的是觸目驚心。望月落非三步並作兩步,屈膝跪在斷崖下,但一道柔勁自上拂下,不輕不重地托住他。
“大長老。”
望月落非的臉色十分恭敬,沒有半點訝異,他順勢站直身體,俯首行禮。
“是你啊,落非小子。”幹枯嘶啞的笑聲響起,“很久沒有人來了,你又是為了什麼事呢?”
“大長老。”望月落非道,“請贈我一卜。”
在幻生,長老這個稱呼很普通,六大長老、長老團、三脈執劍長老,雖然不能用多如牛毛來形容,但也絕不罕見。但是,整個幻生能被稱為“大長老”的卻隻有一個,那便是落星一脈的前任族長、落星台的主人,落星乾元。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將太淵星圖參透到第八重的人。換句話來說,他能知福禍、判生死!
“十四年前,您讓我不要插手,十年前,您仍讓我冷眼旁觀,可如今……”望月落非苦笑,“我已等不下去。”
好一陣沉默。
“他身上背負著整個幻生的氣數,命運的原點和終點彼此難分。”嘶啞蒼老的聲音道,“十四年前我看不透,如今我仍然看不透。”
“請贈我一卜。”
那聲音長長歎了一口氣,“紛亂,紛亂,望月蒼淵是嗎?當年我給他批的命字是天下,而現在,我補上二字。”
“大凶!”
石台上,蒼白枯瘦的盲眼老人閉上眼睛。
命照天下,大貴大凶,十四年前出生的那個嬰兒睜開眼睛,注定了未來的山河倒轉,日月無光。三百年了,預言裏的金蓮已經現世,那麼……接踵而至的將會是怎樣險惡的風暴?難道要重現當年風雨飄搖一敗如山倒的死局嗎?生靈塗炭,生靈塗炭!
但是。
老人輕輕歎息。
這是命數,命運的星子已經落下,沒有人可以違逆。
就好像十四年前。
就好像……三百年前。
他們都是棋子,隻能沿著當年就鋪好的路繼續走下去,哪怕白骨成堆、血流漂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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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冰淩刺穿雙肩雙腿將他釘死在地麵上時,顧東行笑了,他用怨恨而略帶畏懼的眼神死死盯著執法者,扭曲地笑道。
“幻生……”
講到這裏,就不得不說一說幻生,這是一個龐大的、介乎於宗派和家族之間的勢力,早在三百年前靈修盛世便穩坐靈修界頭把交椅的位置,製定規則,莫敢不從。如果說聞人家在靈修世家中執牛耳,那麼幻生已經超脫了這一層次,除非必要,他們絕不與世俗界牽扯,常年隱居於與世隔絕的聖山。盡管如今幻生已不複當年繁盛,但在靈修界,他們仍是當之無愧的正道魁首。
靈修界是一個很散漫的圈子,特別是在局勢混亂的情況下,各大勢力紛紛各自為政,互不相往來,還能保持著今天的平靜幻生功不可沒。是他們建立靈修者聯盟,定下入世十戒,勒令自由散漫的靈修者不得幹涉世俗界正常生活,彼此之間保持相對和平穩定,也是他們一力承擔靈修界的秩序守護,帶頭誅殺邪道靈修者和為惡魔物。
執法部正是靈修者聯盟麾下部門,任何觸犯十戒的靈修者和魔物都會遭到通緝追殺,數百年來一直如此。
“邪道靈修者,D(危險)級檔案1028號,聯盟代號‘血魔’,原名顧東行,世俗界人士,籍貫Q城,十六年前出道,身份散修,無宗派無師門無背景,連年截殺獨行靈修者,利用蠱蟲吞其精血修為,手段極其殘忍狠辣,殺戮無數,數年間被靈修界接連通緝二十九次。九年前偽裝進入君家刃部,利用訓練新人殘害身懷靈修天賦的年輕人。”
【入世十戒之一,殺伐。靈修界中人不得濫殺。】
“截殺散修,吞噬精血,觸犯十戒之一殺伐。”
【入世十戒之二,凡世。靈修界中人不得隨意幹涉世俗界。】
“擅入君家,殘害無辜,觸犯十戒之二凡世。”
【入世十戒之六,邪魔。靈修界中人不得飼養、勾結魔物。】
“飼養魔物,共生共存,觸犯十戒之六邪魔。”
“你可知罪?”
為首的執法者麵容冷厲,翻開手中一本厚重宗卷,沾了血的尾指在一個代號後畫上代表緝拿的紅勾。
“幻生,幻生……哈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威風!”顧東行吐出一口血來,胸口方才中招的地方已經沒有知覺了。然而他不在意,被訴說罪狀,也絲毫沒有殘害無辜的愧疚,一雙眼睛充滿怨毒地看著執法者。
“執法者,幻生十戒,當年你們怎麼沒有出現?靈修者……隻有靈修者的命算是命嗎?你回答我,三十年前你們在哪裏?那一百多個人……就因為他們是普通人,是絕緣者,他們就能任你們這幫該死的靈修者屠殺嗎?”
“三十年前‘陸家橋百人屠’事件的幸存者嗎。”執法者訝異地挑了挑眉,卻懶得回答,他合上宗卷,冷聲道,“押下,容後審議。”
顧東行還想掙紮,卻被一道青綠色鎖鏈緊緊束縛住,立刻渾身僵直,被另一個執法者熟練地捏開下巴,喂進封鎖力量的丹藥。
“執法者大人。”一直無聲無息站在邊上的紅裙美人優雅一笑,溫聲道,“君家刃部謝過聯盟鼎力相助。”
執法者漠然道,“義務所在,無需多言,相關人員一律先帶回聯盟聽審。”
聽到這話,饒是美杜莎城府再深也忍不住變色。靈修者聯盟緝拿各路邪道靈修者向來非常低調,如有邪修混入世俗界,執法部一向是與上層先行溝通,盡量不弄出惡劣影響,但這一次卻毫無征兆地直接上門捉拿,且態度冷漠粗暴,可想而知會對君家刃部造成多麼壞的影響。更何況……他們居然要帶走所有相關人員,那豈不是,豈不是要搬空整個特殊科?雖然美杜莎與顧東行交惡,對特殊科半點好感也無,但作為刃部總主事,她不能容忍這種行為!
“請執法者明示。”美杜莎眯起眼,輕聲細語道,“莫非聯盟律令有所更改?我們……可沒有接到通知啊。”
另一個執法者笑道,“美杜莎小姐有所不知,十五年前就曾有一隊執法者奉命緝拿血魔,可惜卻全軍覆沒,我們不得不小心。如有得罪,請多多包涵。”
“是這樣嗎?”美杜莎又一笑。
“不瞞美杜莎小姐,我們此次前來所為兩件事,一是緝拿血魔,二……”笑容從執法者臉上隱去,隱隱有厲色自他眼底浮現,“清查貴家族四少君滄溟。“
“聯盟懷疑,他遭到魔物奪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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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無礙……”
“……精力耗損過大,軀體自我保護機製……”
“昏迷……很快……清醒”
細碎的嘈雜聲響中,有一個溫柔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呢喃,聲音是那麼清晰,仿佛從意識最深處傳來。
——醒過來。
——快醒過來。
——再不醒來,就來不及了呢。
他在一片朦朧晨光中睜開眼睛,意識漸漸複蘇,身下是柔軟的床墊,身上還蓋著散發著陽光氣息的暖和棉被,舒服得讓人不想動彈。他怔怔地平視前方,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吊燈,是他生活了整整兩個月的地方,熟悉得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轉了轉頭,熟悉的陽光射入玻璃窗,將薄緞窗簾染上一層閃閃金光,可那溫暖璀璨的光芒現在卻刺痛他的眼。
撕裂、屠殺、毀滅,難言的瘋狂和興奮在心底沸騰,那是魔類生來根植於骨血中的暴虐天性,對美的掠奪,對光的踐踏,對血的渴望。這一點在幼年魔類身上表現得最突出,剛剛覺醒血脈之力的幼崽往往實力很弱且自控能力差,一些細微的刺激也可能讓他們失控,如果沒有家長在身邊看護,難保不出岔子。可是君滄溟沒有家長,他幾乎是像被火燒了一樣立刻移開視線,呼吸急促,豔色薄紅從臉頰一路蔓延上眉骨。
他竟是在光的刺激下無法自製地魔化了,3%、5%、10%……隨著血脈之力逐步解封,他身上出現更多的魔類特征,原本披散在肩頭的半長黑發仿佛有生命一樣搖擺、伸長,轉瞬間已經超過臀部,深藍色的眼瞳黑沉如墨,隱隱透出一絲血光,既危險恐怖,又有一種……充滿黑暗誘惑的邪氣。
異族墮魔是很危險的事情,除了承受家長賦予鮮血的痛苦,還要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承受兩種種族碰撞的矛盾。這不光是生理上,也是心理上的,拋棄了自己天生種族的混血魔類在初期往往自控力低於同等級的純血,正是因為這過於強烈的情感的負擔——他們因為自己放縱的欲望墮魔,也就必須嚐到對應的苦果。但挺過這段煎熬的混血種也會在控製上升一個台階,算是福禍相依吧。
不過,君滄溟此時卻在心裏叫苦不迭。當年他覺醒血脈的時候才九歲,實力不高、自控差、心理負擔大,三個全占了,結果很明顯——他在覺醒後一個月裏就接連暴走三次。雖然有那個人的幫助,但也狠狠吃了一頓苦頭,但是比起現在的情況,他倒寧願像那個時候一樣吃苦頭!君滄溟很清楚的記得當時血脈之力失控暴走之下,他全身魔血沸騰、靈力幾乎翻了三倍,失控的力量在經脈中亂竄,讓他痛苦得瘋狂傾瀉靈力,暴漲的嗜血欲望更是侵蝕掉他的理智。然而現在他沒有絲毫不舒服,隻是感覺到……似乎有一個深埋在體內的禁忌之門被衝開了,禁忌的力量近在咫尺,隻待他伸手去取。這種感覺太真實了,仿佛他隻要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巔峰時期也無法領會的境界……
——停下來!
似乎有人在他腦海裏急切的喊,君滄溟意識一清,頓時從那種近乎無敵的狂熱中醒過來,他本能地一咬舌尖,翻身滾向最遠離陽光的角落。他沒有靈力,要壓製血脈之力非常艱難,但他強撐著、一點點把亂躥的力量死死封回魔心。隨著這番動作,他身上的魔類特征逐漸淡化。
鎖陰陽!
魔類並沒有封鎖血脈之力的習慣,長期封鎖血脈更有礙於鍛煉幼生種的控製力,但身為一隻混跡在人類世界又沒有家長保護的幼年魅魔,君滄溟不得不這樣做。等他放下手來看向燦爛的陽光,確定身上再無半點不適,才鬆了一口氣。憑著這傳自魔冥域主的封印手法,隻要不是諸如聖堂審判者之流的頂尖光明係靈修者親至,或者與銀色品級以上的魔氣感應器近距接觸,不可能被發現他魔物的身份。
可氣息還未完全放平,君滄溟的脊背頓然僵直!
靈力波動!
他霍然走到陽台前,抬頭望向未知的前方,深藍的眼瞳中瞬間炸開一點銀光,卻是將精神視覺全力施展出來,繁華世界、如花盛景頓時褪去萬千斑斕色彩,隻留下絕對真實。然後……他看到七朵異常奪目的靈魂之火,它們正在高速移動。君滄溟閉了閉眼睛,萬千銀光在他視覺裏浮現,勾勒出預判的方向——這七個人,正向他逼近!
隻是一瞬,君滄溟就判定這是一個針對他的局。雖然他不清楚這個局究竟是誰布置的,但他一向對任何事做好最壞預計,倒也不算手忙腳亂。剛打算跳上陽台扶手,君滄溟的視線落在衣服上,他身上穿的不是昏迷前的破爛正裝,而是寬鬆幹淨的病服,隻是穿著這件束手束腳的衣服與人交手未免有些托大,他果斷將褲腿和袖子撕去半截,然後手掌在扶手上一拖一帶,瞬間整個人翻了出去。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往日雖冷清卻也有人聲的東方醫院死寂如墓地,似乎早已經過清場,隻待這出好戲開場。
是君家?不可能,君家怎麼會有靈修者?那是誰……對!靈修界!
——幻生定下入世十戒,任何靈修者都必須遵循。
蕭楚曾經說過的話語在腦海裏回響,君滄溟臉色有些難看,生活在大聯邦靈修繁盛年代,他不由得對地球靈修界秉持輕視態度,不甚在意所謂入世十戒,然而……這個極度畸形的靈修文明並不像他所想象的那麼弱小。隻是靈修界為何會尋來?君家——不,君家不可能選擇在這個時候把他推出去,那麼……會是什麼原因?
君滄溟並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就與靈修界沾邊,但不意味著他會容忍對方打上門來,他唇角微翹,麵上一片冰冷——既然如此,計劃也可以變一變了。
這七個靈修者,全部是王級。
靈修八大基礎等級,士師靈王皇宗聖帝,再往上就是尊位和法則,魔淵有傳言法則還不是巔峰,但事實怎樣沒有人清楚。在基礎等級中,從王級開始就可以被尊稱為‘強者’,當然在以前的伊溟寒眼裏,尊位以下皆螻蟻,隻是他很清楚自己已經不是那個縱橫魔淵、睥睨不可一世的煉獄領主,連靈力啟蒙都沒來得及進行,如果不小心行事,難保不陰溝裏翻船。伊溟寒傲慢卻不自大,他能無數次絕地逃生,除了過人的運氣外,謹慎小心也是重要因素。
東方醫院是君家眼部麾下醫療科所屬,表麵上是一所靠近郊區的私立醫院,雖然終年也沒有多少患者,但是占地麵積極廣,各項設施完善,環境也非常好。比如說公園般的綠化以及住院部後方鬱鬱蔥蔥的叢林。
東北方。
七個靈修者雖然同樣向東方醫院的方向前進,但卻是分別由不同方位疾馳,速度也並非一樣,可以看出有四個人明顯慢了一線,而最快的那個人已經接近醫院大門。君滄溟沒有奔向大門,而是急速朝叢林而去,他奔馳的姿勢古怪而稍顯扭曲,屬於人類的氣息自他身上剝離殆盡,隻留下魔類的冷漠。
雖然血脈之力已經封印,但魔類的軀體不是人類軟弱肉身可以比擬的,點足、借力、奔馳、轉向,如行雲流水,煞是痛快,每一根筋腱、每一塊肌肉都在力量的傾瀉中舒展。
風在呼嘯,魔類敏銳的五感捕捉著每一絲痕跡,氣味、力量波動、血液流淌的聲響……很快,醫院圍牆的邊際出現在眼底。
就是現在!
君滄溟揚起右手,指尖銀芒璀璨。
【精神衝擊】
小範圍的高頻精神波轟然爆裂,正以瀟灑姿態落上牆頭的年輕男人渾身一僵,來不及露出驚愕的表情,身體就不受控製地軟倒向後方。君滄溟一勾手,正在逸散的精神波化為一根實質長鞭,將對方拖到他跟前。
第一個!
“哼。”心底暴虐的殺意再次沸騰,君滄溟眼神森冷,卻很明白——這個人,不能殺。他畢竟不是真正年少輕狂的十四歲少年,為圖一時痛快換來擺不脫的麻煩,不劃算。他利索地卸掉這個倒黴靈修者的手腳關節,連下巴也沒漏掉,然後順手將倒黴蛋扔在一棵樹下,再次急速狂奔起來。
剩餘六個靈修者都已經進入圍牆內,君滄溟毫不猶豫地左轉,這個方向的兩個靈修者彼此間距極近,又稍稍落後同伴。君滄溟保持著急速前進,右手暴發出一團銀芒,轉瞬間形成一把銀亮虛幻的長弓,他左手架在弓弦上,銀芒遊走間又形成一根羽箭。弓開滿月,一觸即發!
君滄溟持弓仰頭,隨著精神高度集中,他恢複原樣的眼瞳再次出現一種神奇的變化。晶狀體和瞳孔不斷調整,等固定下來的時候幾乎已失了人的模樣,凝成一條線的瞳孔充滿獸性凶猛。
氣流震動!
君滄溟鬆手!幾乎在箭離弦的瞬間,他拔身而起,足掌反擊樹幹,如炮彈般狠狠撞進一個猝不及防的家夥懷裏,肩撞、膝頂,在對方尚未忍痛反擊之時,一發近距精神衝擊轟入他精神海。而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悶響,一個短發俏麗女子被虛幻的精神箭穿胸而過,身體倒飛出去撞在樹幹上,昏死過去。
第二個!和第三個!
君滄溟吹了聲口哨,右手中半虛體的長弓逸散,他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那邊一個滿眼怒火的男子淩風而來,屬於王級的靈力威壓完全展開,直壓得他骨骼作響。然而他沒有退,垂在身側的左手五指曲張,無形的精神觸手編織成網,那暴怒中的男子狂奔而來,如落入蛛網的飛蟲一般,連掙紮也發不出就抽搐著陷入昏迷。
第四個!
速戰速決,逐個突破,這就是君滄溟的戰術,事實上魅魔並不屬於近戰種族,雖然君滄溟向來不走尋常路,但他畢竟是隻魅魔,就算本身毫無靈力也不影響戰力發揮,甚至他根本不用如此費力的對戰,因為非精神係種族擋不住他一輪精神衝刺。隻是他不能這樣做,靈修界、幻生……這些未知的存在讓他忌憚,過早暴露出底牌和盲目地四麵樹敵不是聰明人會做的事情。他不偽裝弱小,也可以展露強大的戰力,但惟獨不可以讓自己變成‘非人’般強大的存在。
因為他還必須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
“你是何人?”
冰冷的聲音挾著鬱怒仿佛炸響在耳畔,但實際上聲音的主人還與他相隔千米之遠,正是七人中為首的那一個。君滄溟覺察到被鎖定的束縛感,他無聲冷笑——真是粗淺的精神力運用,要知道精神力和靈力相輔相成,這個位麵的王級強者隻是這種程度嗎?太讓人失望了。
他足尖一點,無形的精神波如漾開的漣漪般四散,瞬間撐開一個幹擾探測的精神力場。
“妄自踏進我的領地,當有戰死的覺悟。”
黑發少年對著遠方的人影,深藍的眼珠冰冷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