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靜謐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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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月號遊輪的起航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在此之前，君滄溟終於對‘塞壬’任務有了具體了解。這個行動任務參與者約在二十人，這也是臨時起事下刃部能塞進銀月號裏最大人數了，這些人分四組：一組是技工科搭配救護科，分散在銀月號工作人員裏，一組是特殊科搭配野戰科，分散在被邀請的大人物中，一組是後勤科，隱藏在那些隨行人員中，最後一組就是君滄溟他們的核心組，彙集各科組精銳，貼身保護眼部長的安全。
    核心組四位成員簡單地互報了姓名，互通了能力，暫時結成一個合作小組。蕭楚和林年勾肩搭背，顯然關係不錯，救護科的秦南是個有些冷漠獨行的家夥，不過倒沒有眼高於頂的壞毛病，四人相處起來沒鬧出矛盾。
    等到下午四點的時候，任務的其他參與者都已經就位，四位核心隊員換好服裝，除去身上一切能證明刃部職員身份的物品，同時上交自己的職員卡。在這次任務完成之前，他們的一切資料都被八星權限鎖死，替換成截然相反的假資料，哪怕是刃部自己的職員也無從知曉這二十人的去向。
    隨著時間一點點逼近，四人由特殊通道直達地麵，分兩批乘車前往指定地點。靠在車上，君滄溟閉上眼睛。
    四人現在都用著假身份，不過比起隱藏在銀月號各個角落的同伴們，他們的隱蔽性要低得多，畢竟是貼身保護，既然都貼身了，再談隱蔽未免可笑。蕭楚和秦南一個是後勤科精明強幹的多麵手，一個是救護科醫術精湛的一把刀，以助理的身份跟隨眼部長，林年則是技工科牛氣哄哄的萬能技術宅，以與君家沾邊的成功商人的身份死勁巴結眼部長，達到隨行的效果。而君滄溟這個擔任刀刃身份的野戰科菜鳥，有一個非常坑爹的假身份——君家旁係後輩君清明，與真名隻差一個讀音。當君滄溟接到這個通知時就有些好奇，非常想知道真相揭穿後刃部高層的心情。
    一定非常好笑。
    四人都精通偽裝術，自一上車就各自代入角色。君滄溟跟林年一輛車，這個頭發梳得油光光的家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臉上的懶散也被精明狡黠取代，眼珠子一轉，頗有幾分奸商的感覺，而君滄溟則刻意靠著車門，眉宇間憑空流露出淡淡的傲慢和鄙夷，嘴角似不經意地一扯，活脫脫一個嬌生慣養所以目下無塵的小少爺。
    “君少？”林年安分了一會兒，轉頭對君滄溟擠眉弄眼，笑得有幾分諂媚。
    “林先生。”君滄溟平視前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他沒有做出任何肢體語言和表情，偏就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傲慢。
    即使這是刃部專車，兩人也不能過多交談任務細節，這是一個職員在出任務時的起碼素養，於是兩人互相對了對台詞，就各自去適應自己的假身份，車裏一片靜默。
    車子駛上公路，兩輛刃部專車一前一後平穩地開著，到了一個岔道口，另一輛車插進兩車之間，三輛車朝著碼頭開去。
    眼部長到了。
    君滄溟盯著前方那輛車，精神網瞬間張開，精神傳送信號何等迅速，車內的影像瞬間浮現在他意識中，纖毫畢現。
    君鏡夜坐在後座，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他沒有掩飾自己，眼角眉梢透著倦色和無奈，眼下是淡淡的青，顯然沒休息好。君滄溟對君鏡夜的唯一直接印象來自那一天的審判，彼時眼部長雖居下風卻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把霜無都損得變了臉色，眉宇間神采飛揚，他還記得投票結果出來時對方一瞬間黯淡的眼神。而現在……這個男人身上洶湧著負麵情緒，唇角微勾仿佛譏諷，又帶著三分頹廢。
    ——夜叔叔。
    正主的意誌蘇醒過來，在他意識深處嗚咽，連帶著他的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君滄溟閉上眼睛。
    銀月號是方有才的私人遊輪，因為噸位原因停在碼頭幾海裏外，那兒的深度才能撐起這個大塊頭。此時港口已經清場完畢，客人可以憑邀請函上運船，這種輕型小船會在幾分鍾內將他們送到遊輪上。
    核心四人組已經與君鏡夜會和，君滄溟清楚的覺察到對方視線落在他臉上時一瞬間的茫然，事實上他敢站在這個與正主關係匪淺的眼部長麵前就是抱著一種看戲的心態。正主是個陰鬱孤僻的非主流少年，酷愛煙熏妝和彩虹發色，不但酗酒還抽煙，整一個被掏空身體的紈絝，永遠敏感尖銳近乎竭斯底裏，強烈的反差下他們倆一模一樣的五官反而不易覺察。更何況，世界上長相相似的人又不是沒有，誰會想到被狼狽趕出五家圈子的君四少會隱姓埋名潛伏在刃部？在這種情況下，君鏡夜去清查他身份的幾率是五成，如果不被認出，那他就按自己的劇本走，如果被認出了……也沒什麼，這更符合正主的心願。
    風光得意這個願望，真正的意義不在於他怎麼風光得意，而在於那些熟人震驚的眼神。
    這是一個少年隱藏在內心許多年的夢。
    君鏡夜帶著疑惑掃了君滄溟一眼，但沒有出聲詢問，蕭楚和秦南自發走到他身後半步處，扮演一個神態恭敬的精幹助理，林年則略帶誇張地湊到他跟前，滿臉諂媚，而君滄溟慢吞吞地反手摔上車門，雙手插兜，彎著唇角笑得有些桀驁不馴。
    ——叔叔，叔叔。
    正主在他心裏呼喊。
    “叔叔。”君滄溟走到眼部長左手邊，偏頭衝他一笑。
    認出了嗎？就是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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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船的速度果然快，似乎遠在海平麵上的小黑點很快顯露出船型，這真是個龐然大物，此時夕陽已經半沉入海麵，金紅的餘暉為銀月號披上一層光圈，可不但沒有讓人心生暖意，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陰森感。
    精神力者的直覺都很強，某些特別敏感的人甚至會形成堪稱‘預判’的危機感應，比如君滄溟，危機感應無數次讓他死裏逃生，這讓他對自己的直覺一直很信任。即使現在一點異常都沒有發生，他仍然打開了精神網，頻率保持在隨時可以實質化的程度。
    精神網一張開，君滄溟心中的凶兆猛然加大，那種可怕的感覺讓他的瞳孔無意識地拉伸。
    危險！
    君滄溟瞪著銀月號，這下子他非常肯定這船有問題，如果上了去，後果……難以承擔！
    “叔叔，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他站在船頭，反手撐著欄杆，眼神徑直對上一直偷偷打量他的君鏡夜。
    君鏡夜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神色不變地問，“什麼？”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我非常嚴肅地建議你不要上這艘船。”少年漆黑的瞳孔不是常人的圓形，而是微微拉伸，近似於菱形，秀美的麵容毫無血色。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將危機湮滅於萌芽，君鏡夜對他來說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任務人，雖然對方是將他當成正主，但幫助就是幫助。眼部長竭盡所能地去改變他被驅逐的命運，為他違抗君家，在失敗後第一時間送來錢財（事實上除了那個背包，君鏡夜還準備了若幹物資和房產，隻是君滄溟沒有拿就走掉了……），君滄溟一直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對方的饋贈讓他度過降臨異位麵最初的艱難時光，哪怕遇到不可力抗的災難他也不會獨自逃生。
    “可是我必須去。”君鏡夜說，語調之溫和耐心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君滄溟沉默了一會，道，“那就沒有辦法了，我會盡力保住你的生命。”
    兩人短暫的交談都刻意放輕，離他們距離不遠的三人都聽得模模糊糊，不由好奇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出示邀請函後，一行人順利登上遊輪。
    銀月號全長接近一百五十米，寬超過二十米，光露出海麵的高度就有十層樓，完全可以稱之為海上城市，這艘龐然大物將從中國東南臨海的A市出發，橫跨太平洋來到美國J州，整個旅途大概十五天（不要較真），是這艘遊輪最遠一次航行。
    跟隨著侍者，幾人各自進入艙房休整，銀月號是大型豪華遊輪，貴賓艙房和五星級酒店的房間沒有差別，雙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根本感受不到波瀾起伏。如果不是圓形船窗外一望無際的藍色，恐怕沒人會以為這是在海上。
    君滄溟放下簡單的行禮，走到船窗前，在這裏已經看不見碼頭了，藍色的海麵直接天際，仿佛靜止了一般。他看了一會，有些煩躁地走了幾步，眼神不經意地再次落在窗上，這一看，他的眼神當下就呆滯了，愣了足有兩三秒才下一個箭步衝上去。可圓形的玻璃窗離地約有兩米，他踮起腳尖也摸不到，少年暴躁地發出幾個奇異音節，單手扣住微微凸起的窗沿，雙膝一個屈伸，瞬間躍起了近半個身長，雙足又狠又準地重踢了幾下牆壁，竟如一條大壁虎般攀在船窗上。就著這個姿勢，他仔細地打量那塊充作窗戶的玻璃。
    “沒錯，這個紋路，就是這個紋路。”君滄溟牙關緊咬，“原來如此。”
    從不同角度看，可以發現這塊玻璃並不是平整的，它被刻意打磨出許多紋路，倒還有幾分美觀，因此常人隻以為那是特殊花紋，但君滄溟精通符文，一看便是那是一個完整的符文，還是極適合傳導精神力的輔助符文。他可以肯定這裏每間艙房都使用這種特製玻璃，能夠在一瞬間將音攻輻射到銀月號的每一個角落。
    最重要的是，這個符文的框架設置極其特別，三個回路的品型結構將精簡二字發揮到極限，這種風格君滄溟無比熟悉，因為他曾拿著符文點金筆無數次揣摩它。
    那片土地三大符文式之一，追求極致精簡的歐羅拉風格，在安士白學院符文專精選修課上，這種風格的十二個經典框架和五十三個衍生變種要求六年生達到‘熟練’檔次。
    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竟然又是與那片土地有所牽扯？莫名的憤怒和些微的慌亂混合在一起，形成不可抑止的暴怒。
    ——是你嗎？
    ——為什麼？明明我都已經放棄了一切，當年那些恩怨是非統統與我無關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君滄溟鬆了手，他沒去注意平衡，落地時踉蹌了兩步，然後順勢貼著牆坐下。他的瞳孔再次開始拉伸，這次的變化更加徹底，形成一個圓潤規則的橄欖形，隨著獸瞳的浮現，他的虎牙也越發尖銳，隻是這變化比瞳孔要隱蔽，不細看的話發現不了。
    叮咚——！
    門鈴聲打破室內的死寂，君滄溟猛地抬頭望向門口，呼吸短促而斷續，變異的瞳孔迅速縮回圓形，他閉著眼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把門打開。
    “啊……”伸手欲拍門的君鏡夜一時收不住力，踉蹌著跌進門內，半響才苦笑著直起身子，“怎麼半天不開門？”
    君滄溟臉色陰沉地看著他。
    “好吧，我隻是想告訴你，吃飯時間要到了……”君鏡夜摸了摸鼻子，笑道，“一起去？”
    藍眼睛少年沉默，大步流星地跨門而出，身後狼煙滾滾……啪！眼部長同誌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收好強大的腦補，跟著追出去。
    “阿明……”
    君滄溟腳步突兀地頓住。
    “阿明，等下我。”君鏡夜三兩步湊上前，瞅了眼君滄溟那張又冷又硬的秀美臉蛋，“誒，你現在看起來好像吸血鬼。”
    他用手在嘴邊比了個獠牙的手勢，笑道，“虎牙真尖，咬東西一定很方便。”
    原來沒認出來，君滄溟收回視線，下意識咬了咬舌尖，頓時臉色有些古怪，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嘴裏彌漫開。
    虎牙……真尖？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湧上。
    君滄溟沒來得及細想，因為更大的危機感攫住他的心髒，他本能般地一個滑步擋在身在他左前側的君鏡夜身前，深藍的眼瞳死死盯著前方的人影。
    現在是下午六點左右，天色正處於將黑不黑狀態，銀月號的燈光係統並未全部打開，比如這個連接餐廳和艙房的短道。前方的人影推著一輛清潔車（酒店專用），慢吞吞地向前走。
    冰冷的刀柄滑入手中，君滄溟左膝微屈，力道頓時蓄了八成，整個人如一根拉到滿月的弦。
    冰冷，粘稠，腐敗，酸臭……
    常人無法聞到，但他可以！
    那分明是……分明是被蟲類寄生的腐屍啊！
    蠱術分活體寄生和死體寄生兩種，其中後者難度小的多，即使是剛入門的菜鳥也能做到，但寄生後的腐屍關節僵硬、行動不便且攻擊低下，雖有些類似亡靈係的肉係法術（骨肉魂血），但效果根本是雲泥之別。
    顧東行？
    但這種腐屍……君滄溟覺得就算是正常人類也能用一把刀結果它。正怔然時，身後傳來大片走動聲和笑談聲，同時身後的君鏡夜一手按住他肩膀。
    “你要做什麼？”眼部長的聲音低且急，“喂喂，動手起碼要有理由吧？”
    君滄溟扭頭盯著他，直盯得他尷尬地將手放開，兩人站在那兒，直到身後一撥人三三兩兩地走進餐廳，直到……那個腐屍慢悠悠地經過，濃鬱的黑暗氣息刺激著他的鼻子。
    “哎哎，你總得告訴我原因吧？”君鏡夜道。
    君滄溟瞥了眼，道，“說了你也不懂。”他忽然想到什麼，抿緊了唇，精神網瞬間外放，罩住整個銀月號。
    “果然！”君滄溟這下險些罵出來，胸膛急劇起伏，“我……我……”
    他終究是守禮慣了，半天沒罵出個所以然，半響咬牙切齒地望向君鏡夜，“現在、立刻以及馬上，通知所有能通知的人，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
    去他……的！這艘遊輪上居然有這麼多腐屍，還不是菜鳥弄出的垃圾，而是正兒八經用黑暗淬煉術處理過的精英貨色，如果寄生的蠱蟲夠高級屍體質量又不錯的話，從外表上普通人幾乎無法看出來……刃部的人混在這群怪物中間，簡直是羊入虎口！腐屍戰力不夠，但蠱蟲可是短時間能繁殖十幾代的變態生物，要是給它們時間……用腳趾想都知道會有何種後果。
    君滄溟開始焦躁不安，雖然理智告訴他對方是那個人的可能性很低，他師父當初為了救他差點一刀把夜幕沼澤裏那隻王蟲劈成兩截，自此與黑暗蟲族的關係惡劣，但隻要想到那個人，他的情緒就開始不受控製。同時未知的同類出現讓他非常暴躁。
    離開這艘船，必須！君滄溟不會看不起人類，但對方擁有的實力已經超出人類應對範圍了，他可以想象，若不是他的血統在沉睡，對方會在一瞬間覺察他，然後在領地意識的催動下出麵決戰。數千萬年來他是唯一得到極位之血的正統暗夜後裔，哪怕血統未解封，吸幹他的血液仍有一定幾率晉升血統，這樣的誘惑是任何黑暗生物都抵擋不住的。而君滄溟也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兩方決戰殃及池魚，銀月號上的人不知道還能活下多少。
    然而君滄溟沒有想到，工作非常不順利。
    這趟任務的流程是由刃部核心圈製定的，至今一切都順利，哪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重新部署？就憑他一個野戰科菜鳥，如果不是君鏡夜以自身權限強行接通刃部，他連傳訊回刃部的權利都沒有！
    ——據悉一切順利，任務照常進行，20187趙小明，如非特殊情況請勿傳訊，本次違規操作將記入檔案，具體懲罰歸後再議。
    這是刃部核心圈的回複。
    君鏡夜的艙房裏，四人核心組齊聚。
    “趙小明……情況也不是那麼糟糕啊……”蕭楚試圖緩和氣氛。
    君滄溟的情緒已經繃到極限，他性格過分暴躁，容易受外界影響，自我對情緒的控製力又爛，他一直努力讓自己維持在‘冷漠’上，因為一旦情緒出現劇烈波動就很難收場。
    “你不知道……這是個死局……”他勉強說道。
    “那你說說？”冷冰冰的聲音，卻是秦南開口了，這個慣於獨行的年輕人冷冷地說，“什麼局，誰布置？趙小明，眼部長任你胡鬧，不代表我們需要容忍你！”
    君滄溟長長呼出一口氣，壓住心頭亂跳的暴躁殺機，冷笑道，“我說了你會明白？愚蠢的人類——”（喵）
    “你再說一遍！”
    “閉嘴！”第三個聲音插入，君滄溟眉尖一挑，眼底有暗紅一閃而過，然而聲音的主人卻壓根沒看他，銳利冰冷的視線牢牢鎖定秦南。
    “夠了，刃部救護科的秦先生。”君鏡夜臉如寒霜，吐字準確而短促，“莫不是刃部選擇你參加這場任務，就是讓你在我麵前大吼大叫？”
    秦南麵色因憤怒而略紅，但君鏡夜絲毫不給他回話的機會，“如果不是，就請你閉嘴。”他冷冰冰地說，姿態傲慢而隱帶輕蔑。眼部長的確溫和，沒什麼臭架子，但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部長級君家血裔，他不需要容忍放肆的職員。
    “阿明，也許我確實不懂你說的，但你總要說出來試試的。”冷笑了會兒，君鏡夜收了那副冷漠做派，苦笑著對君滄溟說，差別對待之嚴重令在場的人都有吐血的衝動。
    君滄溟這次卻是嚴重失控了，接二連三來自故土的信息衝跨了他的防線，輕易讓他陷入無用的暴怒中。呼吸了幾口冷氣後，他總算勉強冷靜下來。
    “對不起，叔叔，我失控了。”他閉了閉眼睛，等那雙深藍眼瞳再次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他轉向蕭楚，慢慢地說，“你還記得蠱蟲嗎？”
    蕭美人的小臉頓時刷得一下慘白，被蠱蟲寄生的日子是他人生中的噩夢，絕對可以排進生平不堪回首的過去前三甲。
    “很不幸的告訴你們，這艘遊輪上起碼有五十個被下蠱的……活死人。”君滄溟聲音輕柔緩慢，“他們屬於死體寄生，體內的蠱蟲若是碰到新鮮血肉，會主動乃至瘋狂地……尋找下一個宿主。我觀測過，這些人都是銀月號的船員，也就是說我們很多同伴正和一群傳染源住在一起，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件事。在我們坐在這裏喝茶的當口，他們中可能有人已經被寄生。”
    “是他？！顧東行這個王八蛋，我草他祖宗！”蕭楚厲聲道，當下就站起身來，“眼部長，這件事上我們絕對不會騙您，必須把這個信息傳出去！再拖就死定了！”
    “死體中繁衍出來的蠱蟲更凶悍，繁殖更快，我像上次那樣把人救回來的幾率很小，畢竟我不是蠱術師，蠱術不是我的專精領域。”君滄溟看著君鏡夜的眼睛，“剛才那個人就是被寄生的腐屍，蠱蟲很聰明，它們甚至可以偽裝出心跳。如果有人試圖用利器砍死腐屍，它會一瞬間自爆並把蟲卵散播出去，那時候可真是誰碰誰中招。我真的非常嚴肅地建議你離開這裏。”
    “但是我還是隻能說：我不能。就好像刃部不同意你的要求一樣，君家本部不會同意我離去的，這茫茫大海上……嗬嗬。”他沒有說完，但誰都明白他的意思。
    “那麼叔叔。”君滄溟扯了扯唇，“我也還是那句話：我會盡力保住你的性命。對了……今晚睡你這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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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月號第一夜，靜謐如死。
    幾人——包括秦南——能極盡所能地將君滄溟的忠告傳達給能聯係上的同伴，刃部四個小組中最好聯係的要數第二組和第三組，前者以客人身份潛入，後者……這麼大一艘船怎麼能沒點娛樂活動？於是，第三組不是扮作歌手舞者就是裝成商販。
    四人開始行動，其中秦南最辛苦，裝作尋歡作樂地混進甲板，一個個找自己記得麵孔的同伴，看得眼睛都花了。林年和蕭楚都輕鬆，兩人都是一根電話線一台電腦就能變身的家夥，當即開始各顯神通，前者聯係上自己在地下八卦網的狗仔團，後者向美杜莎求援兼爆料。本來如果君滄溟有記錄那些同伴的精神波動，隻要一個念頭就能接通精神通訊，可惜他不知道，剩下幾人又全不知精神力為何物，麵對豬一樣的隊友，君少感到壓力很大。
    忙活了一個晚上，幾人連飯都沒吃，君滄溟堅決反對他們把這條鬼船上任何東西弄進肚子，好在出任務的職員不論任務是啥都會攜帶萬能包，裏麵配備了三天份的壓縮食品，各自囫圇吞了點就四散回房。
    君滄溟披了毯子，打算在君鏡夜的沙發上湊合湊合，和豬一樣的隊友一起麵對神一樣的對手，不小心是萬萬不能的。
    “晚安，不過你最好不要睡得太熟。”君滄溟拉上被子，今晚他是不打算睡了，精神力者可以用淺層修煉代替睡眠，如果是他，撐過兩星期不是難事。
    “喂，你就沒有其他要說的話嗎？”君鏡夜躺在幾步外的床上，表情非常鬱悶。
    “沒有。”
    “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我知道。”
    “那個人……神馬，你知道？”
    “別吵。”
    “除了眼睛不像外簡直一模一樣，連名字最後一個字都同音，趙小明，趙……”眼部長的聲音卡住了，黑暗中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音，“要不要這麼巧啊……”
    君滄溟沒有說話。半響才聽見君鏡夜的聲音繼續道，“不過他沒有你這麼厲害，他是個又膽小又怕生的孩子，還有點怕黑……他原本很喜歡我，隻要我去看他，他就又笑又鬧的，可是後來就不這樣了……”
    “他染了頭發，喜歡把臉弄得跟調色盤一樣，還開始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開始很生氣，會教訓他，他就站那兒冷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發現隻有鬼混的時候他才會輕鬆一點，就連我的擔心對他來說似乎也成了一種負擔。”
    “於是我就沒有管他，我給他付賬，幫他料理後患，安撫五家的長輩小輩……我以為他會醒悟的，真的……”
    “嗯。”
    黑暗裏，君滄溟沉默地聽著眼部長的絮絮叨叨。
    “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說……也許忍得太久了，我在十九樓看著他一個人走下去，笑得很放肆……我很後悔沒有攔住他。”
    “你們的長相實在太像了，一看到你的臉，我就覺得他……又站在我跟前……來，叫聲叔叔聽聽。”
    “叔叔。”
    他慢慢地說，同時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嗚咽。
    ——叔叔。
    ——夜叔叔。
    ——我……錯了。
    可惜，已經遲了。正主隻剩下殘缺的意誌依附在另一個陌生人上，除了給君滄溟帶來絕望的負麵情緒，他什麼都無法做。
    後半夜，君滄溟突然睜開眼睛，敏捷地翻身躍下沙發，拉開厚重的窗簾。君鏡夜的艙房與他的不同，窗戶幾乎占了半個牆壁，可以看見美麗的海景——隻是在沒有星月的深夜，湛藍的海水濃黑如墨，海麵直接天際，孤獨與恐懼油然而生。
    有聲音。
    不是耳朵能聽見的聲音，精神力者才能覺察的特殊波將聲音遠遠送出。
    因為時間緊急，君滄溟隻來得及簡單破壞傳導符文的品型回路結構，最大限度地削減符文效用，但此刻他發現這樣做毫無效果，這艘遊輪上還有無數他不知道的隱秘角落刻畫著符文，而他——無能為力！
    是歌聲，很輕柔的歌聲。君滄溟的精神網捕捉到一段精神波，隻一分析便發覺頻率與美杜莎的音頻中的雜音一模一樣。
    好熟悉的頻率，他一定在哪裏接觸過，但是他想不起來了。
    音攻是精神係種族的一種常見攻擊手段，君滄溟就是其中翹楚，能夠用聲音讓人迷失在幻夢中。每個種族的音攻都是不同的，因為族類天生的精神頻率不同，比如君滄溟可以模仿王蟲的低頻精神波施展種族技【震懾】，但對蟲類幾乎沒有效果。老辣的精神係強者可以根據捕捉到的精神頻率來判斷敵人種族。君滄溟不是不夠老辣，但他見識過的精神係種族太多了，很多種族的頻率契合度高達九成，要判斷出來真不是簡單事。
    敵人這麼快就要出手了嗎？
    然而精神波沒有肆無忌憚的輻射全船，而是守著一個角落，仿佛在呼喚某個特定的人。君滄溟不敢放鬆，精神屏障開到最大限度，死死護住身後的人。
    誰？
    銀月號是超大型油輪，超過十層樓的海麵上高度，整整十層甲板，君鏡夜所在的房間是艙房區最高的一層。透過落地窗，君滄溟立刻看見斜下角有一個白色影子走到船欄邊。雖然號稱不夜船，但這個時間大多數人已經回房安寢，隻有船頭船尾和工作艙層的夜燈依然亮著，借著微弱的光源，君滄溟看清了那個衣裙飄動的身影。
    是個女人，活著的、沒有被蠱蟲寄生的女人。
    她跳了下去。
    白色的身影直直墜下，脫離君滄溟的視線範圍。
    這裏離的太遠，牆壁又是隔音材料，所以並沒有落水聲傳來，然而君滄溟心中轟然響起人體重重擊在海麵上的聲音。哪怕下麵是水，普通人由這個高度毫無防護地跌下去也要重傷，更何況沒有任何救援！
    歌聲停了，似乎這段充滿誘惑的輕吟淺唱隻為了引誘這個女人從甲板上一躍而下。
    君滄溟默不作聲，精神網籠罩住周邊海域，但他轉瞬間瞪大眼睛……他沒有感應到任何人類精神波，換句話來說，遊輪周邊五十米海下十米內沒有活人，也沒有剛剛死亡的人。
    “你在……那裏做什麼？”充滿困倦意味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君滄溟轉過頭，對上一雙除去隱形眼鏡偽裝的紫色眼瞳。
    “不，什麼都沒有。”
    他輕輕說。
    這是挑釁，針對他的挑釁。
    他的同類……發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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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麵都是廢話，不用看，純屬作者無聊……好吧我還是希望有人看的】
    書評區的亂碼讓本人無比心痛……哎喲，一份留言就這麼沒了……書名都變成【？至純】了，這神馬玩意啊。
    呼喚小羅刹：你快回來……
    捂著心口回校考試……爺這麼牛逼一定會3A的（滾吧你）。
    留言擁有讓作者瞬間回滿HP的效果，瞧瞧，我居然又更了，我果然牛逼不解釋（滾吧你）。
    最後，海戰後第一卷結束……雖然隻有近三十章，但大家要看字數！（水王不解釋，二十章可以近二十萬字，還神馬都沒交代。）
    說這麼多實在是因為考前綜合症啊要理解我……反正此文免費。
    身份證一定不能丟！不能緊張！兩次模擬都3A真考一定也3A的！不可以因為緊張肚子痛！現在這麼緊張高考怎麼辦啊二貨！你複習了那麼多遍怎麼會不過呢？！不能填錯答題卡啊知道沒有！不能明年和學弟學妹一起考啊知道沒有！要奮鬥考大學知道沒有！
    這回是真的要走了，再見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