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t 1 B 丟人丟到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5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原來心疼,是這樣的……這個夏天有點冷。
“我死了沒?”睜開眼,她說了第一句話。
房間幾乎是全白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趙脂若就坐在朱小瑜的身邊,見她醒來,忙噓寒問暖,“小瑜,頭還疼嗎?”
她搖搖頭,“抓到了嗎?”
脂若點頭,“你何苦把他逼得這麼近,狗急跳牆啊。”
她歎著氣,咬著牙眉頭擰成一團,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雪白的被單上,一滴一滴墜落,仿佛那一刻流下的不是淚水,而是她的心血。
她很痛心,很痛很痛。想當初他們初相識時,每天早上他都會為她買上兩杯豆漿送到學校,她一邊甜滋滋的喝豆漿,一邊得意的請同事喝豆漿,當同事們誇他是“五好先生”“最佳情人”時,她甭提多高興了。但是現在,她寧願一切從未發生過。
小瑜後腦的傷很嚴重,幾乎讓她喪命,脂若勸她以後千萬不要再這麼衝動,把人逼上絕路。她摸著脖頸上一根紅繩拴著的銀質小鈴鐺,一言不發,任憑淚水洗刷自己的臉。
那顆鈴鐺是她幾個月前死去的小狗小魚兒的,當初給小魚兒掛上鈴鐺時,小家夥很開心,搖頭尾巴晃,把鈴鐺搖得叮當響。結果沒過多久,王誌成來看她時,帶小魚兒出去玩,他在前麵走,小魚兒在後麵跟著,一個拐彎處,小魚兒被碾到了車輪底下,死了,死不瞑目,它沒看到“媽媽”最後一眼。
那天早上,捧著它的屍體,朱小瑜就覺得自己也死了,靈魂跟著小魚兒一起沒了。她摘下它脖子上的鈴鐺掛到了自己頸上,她說,這樣,小魚兒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會經常回來看他。每天晚上,她都開著門燈,她說,小魚兒怕黑,不敢進家門。
那段時間,王誌成對她很好,說自己會像小魚兒一樣守在她身邊,他比小魚兒還乖,他不咬東西不得病,趴在狗窩裏,讓坐好就坐好,讓握手就握手,他還擺出各種姿勢逗她開心,他說他省事多了,給買點好吃的就行,她一扔食物,他就跳起來接住,吃完後還咂咂嘴,說上一句,“謝謝‘媽媽’。”
也許她對他太苛刻了,她應該自責。
隻不過,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去監獄看他時,王誌成滿臉胡茬,血紅著眼睛瞪著她,“你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淡淡的回複著,“因為,我不想死。”所以,隻能讓他受罪。
出了門,她發現自己的大腿都被自己掐得青紫,對著他時,她無法平靜。
她做錯了嗎,還是他罪有應得?她未卜先知就給他定了罪,這樣合適嗎?
她不知道。她其實隻不過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蹲在牆角,揪著胸襟,她一遍一遍的哭,哭到沒有眼淚可以流。
站起身,鈴鐺響了,扶著泥牆,她顫抖著自言自語,“小魚兒,我們回家。”
…………………………
三五晚班的孩子很調皮,上了小學五六年級正是第一個叛逆期,說了幾個不聽話的男孩幾句,他們就扮鬼臉翻白眼,“切、切”不斷。
下了課,七點整,朱小瑜收拾好東西,走出了建設街校區。天灰蒙蒙,雖然沒黑透,看樣子也要下雨。一個月以來,她的心情還是無法平靜,老天讓她重活這幾年,隻是讓她報複那個“陳世美”嗎,她到底要怎樣活下去?
今天的拎包顯得特別沉重,沒走幾步皮包帶就斷了,她隻好捧著包包走。
和脂若約好了一起到廣場吃飯,她走向馬路對麵的64路站點。趕到站點,公交車正好啟動,她抱著沉重的包裹就追了上去,一邊喊著,“師傅,等等我……”
開著的窗戶裏冒出半個頭來,“八戒,你等下一輛吧!”
憋著氣返回站點,她伸手打車,眼看一輛出租車停在自己身邊,結果司機又踩了油門錯過她停在她前麵,一個衣著暴露的女孩子扭臀上了車,司機探出頭來笑笑,“我女朋友,不好意思了。”
Shit!
女朋友,才怪。不就是穿得漂亮點嘛,看人下菜碟!低頭瞧瞧自己,T恤九分褲,的確不出色,況且幾天來,她一直蓬頭垢麵,像個行屍走肉。
算了,要是以前的她,肯定不依不饒的罵上幾句,說不定還打電話投訴他,現在,她對自己很失望,即使那輛車濺了她一褲腿的泥巴,她也不想搭理他一句話。
天色陰沉,車不好打,公交車裏人很多,擠上去會連個扶手都撈不到,她雖然捧著沉重的包裹,但她不是老弱病殘孕,沒人會給她讓座。反正也沒有幾站地的路程,她就穿行胡同,走著去廣場,碰到空車再坐。
低著頭,心事重重,眼睛盯著濕滑的路麵,慢悠悠的前進。
砰,撞上一物,朱小瑜手臂吃痛鬆開,拎包掉在地上。抬頭一看,她撞到了一輛Buick的後視鏡,鏡子碎了,蜘蛛紋爬滿了長方形鏡麵,後視鏡也歪了。
她隻不過是走個路,沒有衝力,造成的傷害會這麼大!蹲下身拾起拎包,拉開拉鏈,她在裏麵找到兩塊磚頭,怪不得這麼沉,沉得帶子都斷了,怪不得會撞壞鏡子,她的這個背包都能充當自衛武器了。一定是挨罵的孩子下課趁她上廁所時裝進去整她的,這些混球!
她是應該跑的,對嗎,沒有人看到她肇事,一走了之逃之夭夭豈不更好?她記得自己以前曾經犯過同樣的錯,當時她害怕賠錢被勒索,所以逃逸了,但今天,她不想走,她隻想坐在地上哭。
簡羽從朋友家出來,遠遠的就啟動了車,走到近前才發現,一個頭發紮得亂蓬蓬的女孩蹲在車下捧著膝蓋哭,哭得極其傷心。
他的後視鏡壞了,哭的應該是他,她哭什麼?
“喂,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她站起來,低著頭擦幹眼淚,“我會陪你錢。”
“不用了。”當然不用,他保了全險,再說他不會為難女生,她哭岔氣了,他還得送她去醫院,更麻煩,倒是瞥見地上的磚頭,他有點詫異。
“一定要陪,我雖然窮,但不差錢。說吧,多少?”朱小瑜已經翻出了錢包。
這個女孩挺有意思,不賠錢心裏還不舒服。簡羽眨了眨眼,輕聲問,“那個磚頭——”
朱小瑜知道他誤會了,忙說是調皮的學生陷害她的。
“你是老師?”
“嗯。”
她把拎包裏裏外外翻了個遍,隻找到不足兩百元錢。肯定不夠啊,拿什麼陪人家?
她停止啜泣,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說著,“錢不夠了,我去提款機取。”
“真的不用了。”簡羽一再否定。
她固執己見,堅持還錢,她不要欠別人的。建設銀行的自動提款機在一站地以外,她一路小跑跑過去。簡羽讓她搭車她也不肯。
跑到地方上氣不接下氣的就把卡塞到機器裏,輸入密碼。
本來簡羽可以先走,不必理會她的,可是他的確要走這個方向,另外,這個女孩子挺逗的,他倒要看看她會不會真的還錢給自己。
沒有錢,銀行卡上隻剩三塊六零頭,她想起來自己的所有積蓄都還給了王誌成,還朝同事朋友借了不少,欠了一屁股的債。
窘,怎一個窘字了得。朱小瑜的臉紅成了烤地瓜。
走回來的時候,她深一腳淺一腳,重心不穩,一顆心亂蹦。
“那個,我的錢都用光了,你把電話和銀行卡卡號告訴我,我一發工資,就給你寄過去。”她怕對方不信,刷刷掏出紙筆,寫下自己的單位地址姓名電話手機號外帶一張簽名欠條,將紙條塞到對方手裏,她的心才算平穩一些。
還好,不算丟人丟到家。
他一點頭,朱小瑜就頭也不回的一溜小跑跑開。
見她遠去,簡羽看了看紙條,塞進錢包,嘴角彎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