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城之後，顧明月連接上了網絡，那邊術者協會的消息也已經傳播開了。
    村裏有三十二人失蹤，這是有史以來失蹤人數最多的一次，而那兩個任務點的失蹤人口再次增加了，雖然並沒有術者因此傷亡，但相比起其他兩個點的術者來說，陳秋他們這邊算是最先將所獲得的資料跟自己的推測上傳的，那兩個地方的人甚至都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連翹他們一隊回傳的任務已經足夠引起任務發布方的重視。
    以最快的速度確認了消息的準確度後，那兩支隊伍正在召回途中。
    顧明月連接上網絡時，正好看到許多一同去執行任務的術者在專門的聊天室中表示了自己疑惑，並說明了一點任務點的大概情況。
    將聊天室裏麵的談話給陳秋他們看過後，顧明月轉頭看向他們。
    包括顧明月在內，他們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據統計大約有四十一人失蹤。”顧明月道，“我們之前所在地有三十二人。”
    “還好我們及時回傳了資料，並立刻準備離開。”連翹表情有些不太好，他勉強笑了笑；“如果留在那裏，眼睜睜看著人類被吞噬，我想我做不到，而且術者協會想必也不可能容許我們這樣冷漠。”
    “但事實，我們的確是沒辦法做什麼。”顧明月聳聳肩。“就算衝上去，也是送死。”
    “術者的責任就是保護人類。”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大刀低聲道。
    “從小被教導的，但卻沒辦法做到，真是失敗。”二刀也表情鬱悶地說著。
    顧明月故作輕鬆的臉也變得暗淡起來，他看了眼自己的夥伴們，然後低聲道；“那我們還能做什麼？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我們都是這樣無力。”
    陳秋安靜看著後輩們那有些沮喪的樣子，本來，他也該覺得難受的，因為明知道那麼多人類會死亡，卻沒有去製止——或者，他該稱之為自我厭惡？
    明明我該拚盡全力去製止，但我卻什麼都沒去做，甚至帶著我的後輩遠離了這次戰鬥。
    他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事實上，他並未覺得自己有什麼厭惡自身的。
    或者是因為，他在以前的時光中，已經經過了很多讓他厭惡自己的事情，那麼多無辜的人因為自己而受傷，甚至死亡，這一次，至少不是自己直接導致，又或者，變異者的經曆引起了他的共鳴，更有可能是，自己心中那偏向人類的天平，在慢慢變得平整。
    他不會覺得人類是惡的，也沒有覺得變異者是惡。
    應該說，會發生的事情，都是因果循環。
    村落的先人將祠堂修建在那個風水奇怪的地方，卻又沒告誡後輩不要作惡，這就導致了羅刹能夠衝破封印。
    羅刹雖然殺死？吞吃了許多人，但是卻永失所愛。
    村民雖然還不至於罪無可赦，但那個地方本身的風氣已經夠糟糕，如果放任下去，無論發生什麼可怕都是可能。
    孩子固然無辜，但知恩圖報是做為一個人類應該具備的美德，那些孩子雖然力弱，卻不但沒有製止，甚至有些的還在那場暴行中亢奮起來，這樣的小孩被他們的父輩已經影響頗深，連基本的人倫都喪失，就算假以時日成人，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件事，本身就是個死局，也沒有更合適的辦法解決。
    就算製止了變異者，陳秋也敢肯定，那些村民不但不會收斂，反而會將自己做的事情當做是對的，而那為惡的房產商依然不會有所收斂，甚至會去傷害更多的人，而那些麻木不仁的小孩子，隻要有合適的契機，在他們童年埋下的這枚惡瘤，會馬上催化他們內心的惡。
    很多時候，以德服人什麼的，隻會被人當做軟弱可欺。
    以惡製惡，以殺止殺，雖然看似粗暴，但卻正中人類的劣根性。
    有人威武不能屈，也有人吃硬不吃軟。
    人類就是這樣複雜的種族。
    他們美好，同樣，也醜惡。
    “所以，那又怎麼樣？”陳秋笑了笑，看看那幾個後輩們。
    幾個小孩抬起頭，看著陳秋。
    “我們隻是術者，並不是超人，沒辦法拯全人類。”陳秋微笑，“就算是超人，也沒辦法拯救所有人。”
    “但是，保護人類”二刀似乎還有些耿耿於懷。
    “保護人類是術者的責任，但前提是，我們得活著。”陳秋道，“如果我們活著，那還可以保護更多的人類，但若是死亡，就再也沒有機會。”說著，他看著顧明月，“生命不是用來消耗的，應該用來堅持。”這個孩子對生命的態度最為漠視，所以陳秋忍不住認真盯住他，說道。“死亡，我們可以不畏懼，但卻不可以坦然。”
    顧明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故作無趣地聳聳肩；“前輩，我都說了啦，你想多了。”
    陳秋沒有堅持自己的意思，他笑了笑；“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想說，很多事情，僅憑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你們也無需考量的太多。”
    他們沒有答話，陳秋自然也不可能再說什麼無趣的廢話，一時間室內陷入了寂靜之中。
    過了一會兒，顧明月才笑了笑；“總之，前輩你真的想多了啦。”
    陳秋笑；“可能吧。”他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或者該說，他對顧明月的欲蓋彌彰沒啥興趣，他隻是最後說了一句；“我隻是覺得，活著，才可能真正實現自己的價值，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能夠做到什麼程度，不是麼？”
    顧明月沒有說話，其他兩個也沉默，隻有連翹的雙眼閃爍一下，然後微微笑了笑；“學長，我沒料你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陳秋先是一愣，然後苦笑；“每個人都會有想要拯救世界的中二時候啦。”
    連翹聳聳肩；“學長，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啊。”想了想，又吐槽道；“話說，如果真是中二的話，那也不是拯救世界，而是毀滅世界才是正解吧。”
    “啊哈哈哈……”陳秋無語地幹笑。
    旁邊三個顯然不知陳秋他們在說什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陳秋有些不知怎麼回答，他幹笑幾聲後，又輕咳了一下；“其實，沒啥啦……嗯咳……”話說，連翹到底是怎麼知道之前我是什麼樣的人的？果然是因為在一個學院的關係麼？
    那三個明顯不信，但好在他們也沒啥興趣，隻是盯著陳秋看了幾眼後，便放棄了。
    “顧明月我倒不會在意你的心情。”連翹聳聳肩膀，“畢竟我覺得雖然你過於放逐自己的生命，但總的來講，其實是個冷靜的人，所以，就算暫時會有些不適，但持續不了多久，你隻要保證自己不會在下個任務中喪命就好，至於你們倆個，”轉頭看向大刀二刀，“我隻有一句話。”
    大刀二刀沉默地看著連翹。
    “你們的命也是命，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失去了生命，就再沒有重來的機會。”連翹淡淡道。
    顧明月身體細微地顫抖了一下，但卻什麼都沒說，鼠標點擊的聲音再次響起。
    大刀與二刀互相對視一眼。
    然後，大刀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但底線尺度什麼的還是因人而異的。”
    “我們想繼續參加後續行動。”二刀笑容有些遲緩，帶著些微的歉意；“雖然知道這並沒有什麼用處，就算我們參加了，也很可能是炮灰。”
    “但保護人類這個準則，從一開始就貫徹在我們的生命中。”
    “如果做不到，那麼我們之前的堅持，豈不是都是謊言？”大刀也跟著無奈地笑了笑，“現在既然任務已經完成，後麵的行動就屬於我們個人行為，所以，我們想回去。”
    意外的，大刀說出這句話來，在場的幾個沒有一個表現出驚訝，仿佛早就料到大刀二刀會做出這樣決定。
    “我可沒打算去。”過了幾秒，顧明月聳聳肩，“你都說了，我們去的話也是送死。”
    “我也沒打算去。”連翹淡淡道。他沒有說明自己的理由，隻是這樣說了一句。
    既然連翹都不去，自己也犯不著湊熱鬧，何況，印渚催了幾次了，自己也得快點回去。“我會留意術者協會的任務進展，如果上麵不打算派人解決，我會讓連翹通知你們。”這話也說明如果沒有接到任務，他也不會參與到此事之中。
    大刀二刀的臉上絲毫沒有顯現出失落，反而有些如釋重負；“那我們下次見。”
    顧明月跟連翹的臉色都有些凝重，連翹叮囑；“不要硬撐，盡量保證自己的生命。”
    相比他們倆的嚴肅，大刀二刀倒是沒那麼緊張。
    二刀點點頭，微笑；“會再見的。”
    對於普通人類來說，這隻是非常簡單的一句道別，但對於術者們來說，已經算是祈願。
    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前一天與自己微笑道別的術者朋友，會不會在次日的任務中，失去生命，永遠無法再見。
    眼下，這兩個小小的術者，再次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重量。
    PS：大家想必也知道了，雅安地震的事情，既然我們沒辦法保證捐的款有幾毛才能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但至少，我們可以選擇捐贈一些物資，據我所知，現在郵政，順豐，全峰好似都開通了免郵的綠色通道，不過，收件人必須是救災單位，寄給個人的話，還是得收費的，如果有條件的，請伸出援手，如果沒有條件的，那就祈禱吧。我相信祈禱，也是有力量的。謝謝大家，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