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直白到甚至變得有趣的話，使得陳秋有些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但對方似乎完全沒有覺得他這話有什麼好笑的，他看著陳秋，麵無表情的樣子。
    好吧，對方的樣子讓陳秋有點沒好意思繼續笑下去。
    他輕咳了一下：“那什麼，”想了想，謹慎地詢問對方：“為什麼？”
    “因為他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變異者淡淡道。
    陳秋看著對方那嚴肅的表情，想了想，試探性地詢問：“如果不介意的話。”
    “介意。”對方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陳秋。
    “……”陳秋無語地看著對方——你這也太直白了吧！
    看著陳秋的表情，變異者才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一般，解釋道：“並非其他原因，完全是因為。”想了想，看著陳秋，表情鄭重道：“能夠活在眾人尊重中的你，想必無法理解有些黑暗的存在，我不認為我能夠讓你知道那些。”皺眉，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說法不夠好，他又道：“或許該說，我不認為你身邊的人願意讓你看到那些黑暗的存在。”
    對方的解釋，使得陳秋笑了起來：“黑暗什麼的，無需如此緊張，我並非不經事的小孩子。”
    陳秋的回答使得對方微微揚了一下眉——他似乎很意外陳秋會這樣回答。
    “我隻是想知道緣由，再來判斷他們是不是真的需要付出生命這樣高昂的代價。”
    “如果真的罪無可赦，你能夠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類去死？”變異者尖銳地問道。
    陳秋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我有我的評判標準。”
    “如果在你的標準中，對方真的罪無可赦呢？”變異者卻絲毫不打算退縮，繼續詢問陳秋。
    “如果真的在我的定義中，也是罪無可赦的話。”陳秋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你會怎樣？”對方步步緊逼。
    陳秋突然笑道：“我想，你大約是搞錯一件事情，其實，我的任務隻是探聽事件的真相，並未涵括下個階段的任務。”
    變異者一愣。
    “我無法決定人類的生命走向，就算是神明，也無法準確判斷事物的走向到底會帶來什麼結果，或許在一方麵是惡，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許卻是善。”陳秋道，“雖然我現在可能已經不算是人類，但我考慮事情的角度，仍然是站在人類的角度上，我隻能說，如果真的是我以自己的人類之心，判斷出那些人做出的事情真罪無可赦，我能做的隻是沉默並且視而不見，但並不會親自動手。”
    “是因為不想讓雙手染上人類的鮮血麼？”變異者有些嘲諷意味地看著陳秋。
    “是。”陳秋很幹脆地承認，“你說我偽善也罷，虛偽也好，我隻是覺得，就算是某些時候，人類做的事情真的令人發指，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會親自動手去剝奪他們的生命。”
    “如果是其他的生靈呢？做了什麼讓你無法忍受的事情，你就會去親自動手？”變異者尖銳反問。
    陳秋沉默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對方笑了笑：“你是希望我怎樣回答？說不會，你一定不相信，說會，你一定覺得我與其他歧視異族的家夥一樣惡心。”
    變異者愣了一下，然後微微低下頭，小聲道：“抱歉，我有些情緒失控了。”
    “想必是遇到了什麼讓你難以忍受的事情吧。”陳秋隻是笑了笑。“才會讓你產生這樣強烈的憎惡。”
    變異者沒有說話。
    陳秋對變異者的沉默也沒有什麼不悅的，本來這件事剛開始時自己詢問他就明確拒絕了，後麵的解釋什麼的，可以說隻是借口而已，並不是他拒絕回答的真正原因。
    “無需有什麼擔憂，我隻想弄清緣由，然後，按照自己的本心做出判斷，就如同你覺得他們必須死一樣。”陳秋笑了笑，試圖緩和對方緊繃的神經。
    “我以為你會堅決地駁斥我。”過了一分多中，對方小小聲地說道。
    陳秋一愣，然後笑：“我的駁斥，有用麼？能夠製止你去製造死亡麼？”
    變異者遲疑了一下，然後堅決地搖頭：“這是我已經決定的計劃，以必死的決心去做的事情。”
    “那不就結了。”陳秋笑，“既然能夠讓你做出這樣堅決的決定，那麼必定是無法挽回的事情，我說什麼也沒用，還不如省點口水，我隻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藉由此判斷我到底是該製止呢，還是要無視。”
    一邊這樣說著，陳秋伸手按按心髒部位：“唯心而已。”
    變異者看著陳秋的表情，再次低下頭：“大多數的術者，是不是跟你一樣？”
    陳秋微微一愣，然後馬上回答：“請別做出這樣美好的幻想。我能保證自己的夥伴跟我秉性差不多，但其他的術者我卻難以打包票。”
    “你不信任人類麼？”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陳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看對方之前的動作談話，還以為是夠成熟穩重的人，多交談幾句才發現對方居然意外的單純好糊弄。
    或者該說，吞噬者們都很單純？
    陳秋突然想起了咀每次出場退場時那讓人無語的狀況。
    “是因為我知道人類是什麼秉性，如果不是人類真心信任的對象，他們往往很容易就會背叛。而且大多是人類都會本能地排斥異族，並不是因為人類強大或者對方占據了自己的生存空間，絕大多數人會排斥異族，完全是因為畏懼。因為人類是三界所有種族中，最弱小的，所以會本能地排斥一切可能造成威脅的存在。”陳秋說明道，“所以，在沒有與人類術者深交之前，請不要將自己的弱點告訴對方，這可能會使得你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甚至，”頓了頓，加重語氣，“會讓你萬劫不複。”
    變異者看著陳秋的表情，有些懷疑又有些驚訝：“我以為你很維護人類。”
    “我也同樣維護妖族，魔族，鬼族，還有我的兄弟們。”陳秋笑道，“或許是因為我的朋友各個種族都有，所以我才能夠公正地看待事物。”
    “請不要因此而遠離人類。”想了想，陳秋又如此說道。
    “人類的可怕跟殘酷，我已經見識到，並且從你的口中得知，遠離人類有什麼不對？”變異者問道。
    “人類之所以會可怕會複雜，會考慮許多，那是因為他們較其他種族更加脆弱，如果他們不再多一些心機，也許早就覆滅，不，”陳秋頓了頓，然後苦笑：“人類的繁衍能力還是很強的，或許等待人類的結局是成為某個種族的附庸，永生在某個種族的鼻息下生存，無法獲得公正的待遇。”這樣說著，陳秋聳聳肩，“人類不得不善變，不然就無法獨自生存。”
    “而且，正是因為人類的善變，所以那些與人類交往時牢固到永恒的情感，才是最為彌足珍貴的，人類較其他種族擁有更加豐富的情感波動，所以，憎惡的事情讓人無法原諒，但是美好的事情，也讓人無法忘懷。”
    “人類就是這樣短暫卻又濃烈的生物。”陳秋微笑，“如果你獲得一個人類的，真心結交的朋友，是值得珍惜的，因為人類的生命太過於短暫，而在這短暫的人生中，你就占據其一席之地，這是很不錯的事情。”
    “所以，不要厭惡人類，至少，不要因為遭遇到的事情，厭惡大多數的人類，拒絕跟他們交往。”
    “相信我，這會使你生命中失去很漂亮的顏色。”
    變異者愣愣看著陳秋，似乎還不能從陳秋的話語中回神一般。
    “嗯？”陳秋朝之擺擺手。
    “人類，是這樣的存在麼？”對方有些呐呐地開口。
    “我隻能說，在我的眼裏，人類是這樣的生物。”陳秋笑，“每個人眼裏的人類，都是不同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自己去了解。”
    變異者的眼神四處晃了晃，小聲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棄我的計劃。”
    “我沒有叫你放棄你的計劃，”陳秋笑了笑，“那麼，我有榮幸知道事情的緣由麼？”
    變異者安靜地喝了一口漸漸變冷的茶，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